无论是与老头的交易,还是体内逆涌的灵根,都需要他尽快杀死谢卿辞!
……
“我不痛。”
面对少女关切地提问,谢卿辞淡淡道。
清萤蹲在他面前,脸上露出为难焦虑之色。
经过千辛万苦,她和谢卿辞终于进入云梦洞天。这里浪漫而瑰丽,天上漂浮着轻盈的流云,金色的阳光在草叶间穿行,处处鲜花绿草。不远处有一处湖泊,在太阳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唯独欠缺活物的声音,此处最常见的,便是微风吹拂草叶的[email protected]之声。
此刻,清萤将谢卿辞放在树桩前,想停歇之余,为谢卿辞进一步诊治。
别看他表面云淡风轻,伤情实则严重得要命,再不处理,今晚都不一定挺得过去。
问题在于怎么治?
她连入门水平都算不上,而伤患本人更是口口声声不痛。
“怎么能不痛呢?”她小声嘟囔。
她光是偶尔看谢卿辞身上一样,都难过得不行。
谢卿辞无视了这个问题,同样的话,他不会重复。
他选择探究自己更关注的疑虑。
“云梦洞天乃是上古秘境,你如何认出的?”
这丫头不学无术,又心慌意乱,不可能毫无缘由地一眼认出云梦洞天。
“秘境?这里肯定有灵草秘宝!”
少女眼前发亮,她想起原作中和云梦洞天有关的情节。
“我会炼丹,师兄你知道丹方,只要有材料,那一定能治好你!”
她根本没听出谢卿辞的试探之意。
“师兄你等我回来,我去周围看看。”
她取出干燥衣物将谢卿辞盖好,又在他周围撒上驱兽的草药。
转身离开前,清冷淡漠的嗓音唤住了她。
“我已是废人。”
清萤脚步顿住。
“我不再是归古首席,更不是所谓月魄,现在即使是你,都可以轻易杀死我。”
“我没有任何价值。你为我的任何投入,都注定徒劳无功。”
谢卿辞冷静地陈述。
“你现在唯一应做的理智之举,便是与我撇清干系,逃离归古剑宗。”
“哦。”
谢卿辞:?
“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我们不说这个。”
“你就是再故意说伤人的话,我也不会生气的。”她深沉的叹气,语重心长道,“少看点话本。”
“你那本道侣手札说得也不全对。什么身患绝症,便要以刻薄言语赶道侣走,那都是哄小孩子的。我既然救了你,又怎么会弃你不顾。”
谢卿辞神色冷漠。
他无法理解,过去的自己为何会喜欢这么个笨拙到可笑的小丫头。
偏偏这具躯壳已是衰朽,在推开她的那一下后,已然无法再有动作。堂堂仙尊,只能忍受凡人小姑娘的脏爪攻击。
清萤如愿以偿地摸到了谢卿辞头发。他的头发相比她,有些硬,扎扎的。
清萤学着谢卿辞以前的模样,抚摸他的脑袋。
她露出软软的笑容。
“我先给你治伤,等你伤好了,再给我治病。好不好?”
谢卿辞看不见她的模样。
但当清萤含着笑意的清脆嗓音响起时,他脑海中还是自然浮现少女此刻的笑容。
那定然是,泥泞亦难以遮掩的明亮。
他面无表情。
“不好。”
“哈哈哈,师兄你真幽默,都学会和我开玩笑了。”
“?”
“我去给你找药去,等我!”
谢卿辞不等也没法,只能感觉到少女的脚步声逐渐走远。
毕竟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等死,或者等她。
失去视觉后,听觉与嗅觉便被放得极大。
谢卿辞听见少女踩过草地的脚步声,听到幼兽追逐她的鸣叫声,听到风吹动云,吹过遍野草叶的声音。
渐渐的,漆黑世界中,只剩下他一人。
四肢百骸,深入脏腑的疼痛,在缺失另一道吵闹嗓音的陪伴后陡然翻涌袭来,再难忽视。
若情劫未完成便猝然死去,那此前一切努力,便都算白费。
好痛。
痛苦丝丝缕缕,每一根毛发都在因此战栗扭曲。
……
“师兄,谢卿辞?谢卿辞!”
清萤抱着草药折返回来,便是看到青年栽倒在地,昏迷不醒的模样。
一摸脸,温度烫得吓人。
清萤只觉头晕目眩,她居然真的觉得,谢卿辞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便可以放心他一人呆着。
她怎么敢信?她怎么敢放心的!
“冷静,冷静。”
清萤使劲搓搓脸,努力回想谢卿辞以前教给她的知识。
遇到外伤患者如何处置?
“止血后用药汁清洗伤口,再以伤疮药膏妥善包扎,及时换药通气。”
谢卿辞担心她受伤不知如何处理,这一条反复考过她,她背得很熟。
她仔细思索谢卿辞的伤情,他创伤面积太大,药汁清洗肯定不够,而且血流不止,止血丹纯属杯水车薪。
理论知识解决不了眼下问题。
怎么办?!
她这次必须独立解决问题,为了保护在意的人。
学过的理论知识,与济心堂长期求诊的经验在脑内高速碰撞融合,最终一个念头陡然浮现――
“以固灵结界止血,然后……准备药浴!”
第29章 微笑
“现在是非常时刻, 师兄你理解一下。”
“你我夫妇一体,无需在意男女大防。”
清萤口中念念有词, 深深吸口气。
一番话与其是说给谢卿辞听, 不如说是用于安慰自己的。
她和谢卿辞确实是未婚夫妻,可两人甚至连接吻都没有过――打最初就准备迟早散伙呢,谁能想到居然还有需要她亲手为他沐浴的一日。
小姑娘耳朵因为害羞通红, 眼神却渐渐坚定。
这段时间来的遭遇, 实在让她成长很大一截。至少内心的崩溃不会影响她干活的利索程度了。
“得亏出发前准备了备用药桶。”
她也是个病秧子,必不可少的常规治疗手段是药疗温养, 所以走的时候她专门给芥子袋里塞了两只大木桶。
原以为是备用,没想到成了情侣全家桶, 她与谢卿辞一人一个。
清萤自旁边湖中费劲的打来两桶水, 顿感头晕目眩,脚下发软,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良久后才停止这阵眩晕。
合理的锻炼有益身心, 但今日的连番颠簸战斗强度远远超出上限, 她的身体需要休息。
但……
师兄不行。
清萤咬牙,硬是从咸鱼身躯里又榨出几分气力。
普通的湖水她担心有毒, 于是特地蒸馏取水,依稀记得,上学时老师说过蒸馏水能去除杂质之类的。
这要是再有毒,她也没办法了。
接下来,便是脱去谢卿辞的外衫。
他受伤多日, 根本没有得到良好的护养, 伤害他的人只想他不死, 因此只敷衍地用了必要金疮药, 连衣服都不愿给他换一套。
此刻衣衫被血与皮肉黏连在一起,想要正常脱下来,势必会牵连到谢卿辞的皮肉。
这七日来,他究竟遭遇了些什么?
她忍着心疼与不忍,以匕首划开谢卿辞外衫,动作尽快地将他剥出来。
青年禁.欲自制,修炼得宜,那肌肉线条流畅漂亮的躯体渐渐显露在她眼前,可堪称完美的躯壳,此刻伤痕累累,令人心生怜爱。
“嘿咻。”
谢卿辞远比她高大,清萤只到他胸口,此刻强撑力气,将谢卿辞打横抱起,轻柔地放入木桶中。
她是以灵力烧热蒸馏水的,试过温度,正合适。
血与污泥逐渐染脏了水,清萤感觉差不多,再将谢卿辞抱出,以干燥棉布衣衫严实捂住,重新换水。这一次,她在水中加入了草药,以灵力催动药性混入热水中。
整个过程中,谢卿辞始终无声的靠在她怀中,四肢柔软无力,如昏睡幼童般随她摆弄。
药水被灵力催动,呈现温润的翠色,生机勃勃,令人安心。
他逐渐浸入药水,乌发在水中漂浮分散。
有点累。
清萤索性跪坐在木桶旁,一条胳膊搭在木桶边,脸颊枕在上面,歪着脑袋看着谢卿辞。
自两人重逢开始,现在终于能坐下稍稍休息了。
“我稍微休息喘口气哦,稍等下就帮你。”
清萤缓缓的呼吸,恢复体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谢卿辞。
他真好看。
谢卿辞散发闭目于翠色之水中,愈发显得肌肤温润,五官清俊。
逃亡的这段时间里,她心中的茫然痛苦固然强烈,只要看到他此刻安然的模样,便总归能得到些宽慰。
和煦的微风吹过,远处传来阿呆撒欢的声音,环境如此安谧。
她实在太累了。
趴着趴着,眼皮子就有点不顶事。
不行,师兄药浴的半个时辰里,她要查
探清洁伤口,方便吸收药力,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昏沉之际,她的一缕长发被轻挑起来。
“落到水里了。”
她一个激灵,陡然清醒,随着她身体的抽离,那缕湿漉漉的长发也迅速离开水面。
“你在做什么?”
谢卿辞看起来十分冷静。
他第一时间分辨草药成分,从药水的气味判断,这些草药混合最终呈现的颜色应是翠色,并不透明……这才能让他维持冷静,与清萤交流。
头发上水珠滴滴答答。
清萤的心情稀里哗啦。
在给你药浴。
救命,这种话该怎么才能自然地说出口啊!
清萤稍稍沉默:“在紧急避险。”
谢卿辞:?
“现在情况特殊……师兄。”
清萤实在不好意思说,唤他一声后,便可怜巴巴地瞅着他。以前每次她想耍赖时候,都会这样看着谢卿辞。
这副躯壳确实不能就这么死去。
但更不能任由一个小姑娘给他……不行,绝对不行。
谢卿辞淡漠道:“我自己来。”
清萤脱口而出:“你怎么来?”
“虽然剑骨被剖,但并非正骨也被尽数剜去,我没有全身尽废。”
剑骨乃是长年以灵力剑气淬炼全身骨骼,蕴养的灵力精华。
哦,这时候又不说他是废人啦?
之前想赶她走时候,把情况说得那么惨,她还以为师兄全身瘫痪,自己拿着不离不弃深情女友剧本。
“那这是好消息啊。”她由衷道。
因为这个好消息,少女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放松微笑。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她关切谢卿辞状态,此时忽然发现:“你耳朵好红,水应该不烫啊。”
谢卿辞:“我自己来。”
她恍然大悟:“哦,你害羞了!”
谢卿辞面无表情,只是耳垂越发红。
“莫要自以为是。”
嘿嘿。
谢卿辞本质其实没有变化,依旧是她熟悉的师兄,仍然那么害羞且嘴硬。
清萤稍稍考虑,决定尊重谢卿辞个人想法。
“那你自己先来,不要勉强,有问题叫我噢。”
“回避。”
“这个真不行,我转过身不看你,行么?”
“耳朵捂住。”
清萤理直气壮:“耳朵捂住,我怎么听见你叫我的声音?”
谢卿辞一字一句:“我不会叫你。”
清萤语重心长:“你要是非得这么逞强的态度,那我就必须帮你了。”
谢卿辞血气上涌,深深呼吸。
“咳咳咳。”
随后受损的肺腑便因这样的举动而阵痛。
“哎!别生气,别生气。”清萤气馁,“我无视你别的声音不行么?我真的会无视的。”
“……好。”
药力顺着水流,缓缓冲刷浸润经脉,每一缕灵力的流动,都会激起针扎般的刺痛。
疼痛令他自省。
冰冷的杀意在谢卿辞心中酝酿。
此时此刻,他只想让那夺走他腕骨的罪魁祸首暴毙当场。
他身为三界至尊,应天运而生,淡漠沉静,极少因外物而心生波澜,即使是天界三千仙班,也未能得他一眼回顾,更不可能在意区区凡俗,对其心生杀念。
原来这便是渡劫。
难怪此道情劫可以作为最后一关,居然能影响他的心境,果真凶险至极。
扑通。
清萤听到身后传来细微挣扎拍水之声,
她口中喊了一句冒犯,连忙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