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有点白地看向苏苏,想要解释,却无从解释。
证据确凿,任何解释都无用。
苏苏其实有点意外的,她以为她和贾青友谊没建立起来单纯是因为各自性格不合,没想到贾青讨厌她。
她挺纯粹地问了句:“我就问一下,没别的意思,我们之前,有过不愉快的接触吗?”
她还是想问清楚的。
可是贾青只有沉默。
那就是没有。
那就是,单纯地看不惯她。
苏苏挺平淡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说句通俗的,她不是人民币,不可能人人都喜欢她。
所以她只是“哦”了一声:“那你是该去趟医院。
“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也没什么必须值得你喜欢的理由,但是凑到我朋友跟前诋毁我,这真的是病。”
话落,柯羽鸢笑着吹了个口哨。
苏苏直接越过贾青看向柯羽鸢,“走吗?”
“刚来就走?”柯羽鸢还有心玩笑,“不放把水?”
苏苏淡淡一笑,“周雨不是说了吗?”
周雨凑上来,“什么?”
苏苏声音不高不低,“晦气。”
周雨:“哇哦。”
柯羽鸢也:“哇哦。”
不顾面色惨白的贾青,三人下楼离开。
路上周雨激动得不行,“救命!救命!苏苏怎么能那么帅!你这是什么不爱叫的大狼狗啊!”
苏苏垂眸,没理会周雨的瞎激动。
她自己很清楚,其实她对贾青是有点“殃及池鱼”了。
如果是平时的她,她未必会讲那么难听的话。
可她最近心情不好。
真是,太不好了。
“你不要去厕所啦?”苏苏打断周雨的兴奋。
周雨这才“哦哦哦”了几声,“去去去,我现在就去。”
说完就跑向教学楼这边的女厕。
苏苏和柯羽鸢慢悠悠地往教室走,晚上穿堂风有些凉,吹得苏苏头发散开,面庞全部露出来,她校服里面穿得圆领卫衣,脖子纤瘦一截,看着很没什么存在感。
但是想到刚刚面对贾青时,她眼眸里的平静,柯羽鸢知道苏苏其实是个很硬气的人。
就像她自己说的。
她是个有点执拗的人。
这样的人,想要走,是很难有人能留下她的。
除非是她自己不想走了。
啧。
正想着,不远处一道身影一闪而过,转进男厕。
柯羽鸢眯了眯眼眸,偏头看一眼苏苏,发现苏苏没抬头,应该也没注意刚刚那一抹身影。
于是当即停下来说:“我去洗个手。”
苏苏愣了下,“哦,那我先回去了?”
柯羽鸢“嗯?”一声,“你不等我吗?”
操。
这是什么娘们唧唧的发言。
但是很有效。
虽然苏苏也愣了下。
“啊?”苏苏还真没想到柯羽鸢是这样的人,她以为只有周雨才会这样,但还是说,“可以啊,我等你一会儿。”
柯羽鸢舌尖顶了顶上颚的苦涩,心想自己为游令也是能付出的都付出了,以后游令不跪下来给她磕头都对不起她。
“嗯,行,”柯羽鸢说,“懒地拐去女厕了,去男厕吧,洗个手应该没事?”
女厕在身后,男厕就在前面一点距离。
理由还算合理。
“没事,平时也会有人在那边涮拖把什么的。”苏苏说。
“行。”
俩人说着走向男厕的方向。
柯羽鸢洗手的时候苏苏就在旁边等着,天气冷,水也凉,冰得柯羽鸢牙关打颤,忍了又忍才没把手从水流下抽出来。
就在她心中为自己倒计时再坚持最后十秒时,男厕了有人走了出来。
是游令。
柯羽鸢迅速拿开手,关了水龙头,“哟”一声,挑眉:“巧。”
苏苏闻声回头,看到游令蓦地一怔。
游令目光也落在苏苏脸上,他很平静,但是眼睛寸步不离苏苏。
仿佛不知道尴尬一样。
苏苏有点不自在,躲开他的视线,问柯羽鸢:“好了吗?”
柯羽鸢:“好了,走吧。”
三人理所应当一起往教室的方向走。
气氛很沉默,显得风声愈烈。
游令被一股风呛到,偏头咳嗽,声音沙哑得很明显。
柯羽鸢故意问:“你吞刀子了啊?嗓子怎么这样?”
游令骂她一句:“神经。”
柯羽鸢:“该。”
都聊到这里了,苏苏想了想,还是礼貌地问了句:“你要不要喝点热水?”
游令闻声立刻眼巴巴看着苏苏,好像在等苏苏亲自为他递上热水。
苏苏只好说:“你去茶水间接点?”
游令眼眸瞬间失望下来。
他把一切情绪都表现得很明显,完全坦诚地跟苏苏相处。
“我没有杯子。”游令说。
“食堂应该有一次性水杯。”
游令情绪低落,声音也低,“哦。”
柯羽鸢在二人身后听得牙疼,寻思着这对话也进行不下去了,便见缝插针地说:“哎,对了,苏苏,贾青为什么不喜欢你啊?”
这话题实在有点突兀。
苏苏明白柯羽鸢的用意,心里叹气。
游令则是柯羽鸢所愿,直接问:“什么意思?”
柯羽鸢迅速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游令脸色很不好。
在抵达教室前一刻,苏苏停下脚步,跟柯羽鸢说:“你先进去吧。”
柯羽鸢表现得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一样,“哦”一声,问也不问一句,抬脚就走。
此时天色漆黑,校园里只有块块方格的光,教室的光照在地上,也是方寸大小。
可是苏苏和游令都没有站在光下。
游令微微垂眸,眼睛盯着苏苏看,半晌,苏苏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她说:“和贾青,那是我的事情。
“你不要管。”
说完,她没给游令说更多的机会,转身要进屋。
游令及时抓住她的手腕,两个人都在寒风里走了很久,各自只剩冰凉。
游令眼眸仍然垂着,眼睫被风吹得好像有点湿,眼睛也湿。
声音好像也是湿漉漉的。
“那你以后也不管我了是吗?”他声音又低又哑,如同本人一般卑微。
片刻,一道不高不低的,“是。”
她轻轻拿开他的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踩过门口那一小块光,走进教室。
手脱力地垂落,掌心空空。
游令就站在光的边缘,冷风如同密密麻麻的尖刀,毫无阻碍穿透他的薄衣,皮肤,抵达心脏最中央。
他腮帮紧了又紧,终于没忍住,眼眸一片湿迹地偏开头。
光被他抛之脑后。
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乌云悄然移动。
就连明月,也不愿意施舍给他一点温柔。
作者有话说:
2分,红包。
第六十六章
回到班, 苏苏一直觉得胸闷气短。
纵使门窗大开,晚风阵阵,她也好像怎么都呼吸不顺。
放学后, 柯羽鸢问她怎么走, 苏苏说:“我坐公交车。”
柯羽鸢点点头,转身先走了。
周雨陪苏苏走到学校门口, 也先一步离开。
苏苏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儿,她视线落在地面上,盯着她斜前方那道道瘦瘦长长的影子。
她不动,他也宛若钉在那。
好一会儿,苏苏抿了抿唇,转过身,面色平静地和游令对视。
游令眼睛比晚上那会儿更红, 像是过敏了一样, 苏苏没忍住问出声:“你眼睛怎么了?”
游令眨了下眼睛, 眼睫微敛,拿起手背轻轻擦了下,说:“没怎么, 可能风吹的。”
苏苏没再多问,只说:“游令,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没有用的。
她不会回头的。
游令不说话, 就站在原地。
交涉无果, 苏苏只能转身上车。
游令仍然跟着。
寸步不离。
苏苏无力再和他纠缠,任由他跟着,反正他从不会上前打扰, 只要她不回头, 便永远看不见他。
日复一日。
九月中旬, 抚青忽然又热起来,像夏天的回光返照,竭尽全力散发出最后一丝余力。
苏苏不太舒服,就趴在桌子上,太阳直照她的脸,她始终皱着眉,睡不安稳的样子。
柯羽鸢本来也在趴着,忽然凳子被人踹了一脚。
她直起身,满脸烦躁地回头。
游令最近状态还行,他只要一脱离了憔悴,脸上有一种纯天然的吊儿郎当。嘴里嚼着口香糖,冲苏苏的方向扬扬下巴。
柯羽鸢没懂,“说话。”
游令:“你瞎,看不见她热?”
柯羽鸢笑了,“所以呢?我给她搬个空调来?”
话落,凳子又被踹一脚。
“声音小点。”游令拧眉。
柯羽鸢觉得好笑,故意扎游令,“这会儿显着你了,早干嘛去了?”
游令嚼口香糖的动作停下来。
脸也冷下来。
眉眼里是藏不住的失意。
柯羽鸢不想看见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忙不迭抬手表示:停。
然后动作麻利地把自己的桌子往前推一个位置,自己用身子挡住照在苏苏脸上的光。
她往前推,游令前面便空了很大的位置,没有任何迟疑地,游令也往前推。
空间错位导致他和苏苏之间只差一点点距离。
近在咫尺。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苏,从前他过得混沌初开,清醒时总希望时间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可现在却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分里,上课铃不会敲响,放学铃也不会敲响,她更不会离开他。
太久没好好相处,仅仅是好好看她的机会,游令都会一不小心看失了神。
前门贾青和数学课代表走进来,贾青一眼瞥见游令专注的神情,忍不住难过又嫉妒,数学课代表正在扭头跟她说话,贾青垂眸间,状似不小心撞了下数学课代表,果不其然课代表撞到了苏苏的桌子。
苏苏蓦地惊醒,一睁眼,视线毫无阻碍地撞进游令眼睛里。
两个人都是一怔。
课代表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柯羽鸢扭头看了贾青一眼。
贾青若无其事跟课代表说:“没事啦,你又不是故意的。”
课代表不好意思地笑笑。
苏苏也没说什么,坐起身时看到柯羽鸢非常规的座位,又看到阳光直直照在她身上,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有点尴尬地挠挠头,苏苏伸手扯了下柯羽鸢的衣服,“你挪回来吧。”
柯羽鸢故意扭头问游令:“少爷,行吗?”
游令瞪她一眼,先一步把自己的桌子归位,柯羽鸢这才撤回来。
余光里,苏苏意识到游令还在往她这边看,这人行事作风还是一贯直接又嚣张,看她时毫不遮掩,常常给她弄得无奈又尴尬。
或许是突如其来的阳光太浓烈,又或许是他们确实僵硬了太久,蓦地柔软下来,苏苏控制不住心跳有些快,她忍不住红了红耳根,轻轻扒拉了一下头发,遮在脸前,也逼迫自己不要去注意游令的目光。
她动作并不自然,游令瞥见时先是怔了怔,而后看见她渐渐染上红色的耳根,心脏一滞,随即不受控制地加速。
这汪春水平淡了太久,蓦然被风吹起涟漪,又折射出光的璀璨,两个人都不小心被晃了神。
他盯着,眨了眨眼睛。
两三秒,有些仓促地挪开目光。
耳根悄无声息红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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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体育课,所有人都如饥似渴地在操场上晒太阳,苏苏歪在周雨身上,感受着阳光晒软自己身上绷紧很久的皮肤肌肉,忍不住长舒了口气。
周雨伸手摸她下巴问:“怎么了?跟老头似的。”
苏苏闭着眼睛,弯唇笑笑。
“唉,不过确实,最近感觉好累,”周雨也叹气,“高二明明才开始,我怎么感觉过了半辈子啊,怪不得各科老师总说不要掉以轻心。”
柯羽鸢倒是很轻松,她双手向后摁在地上,脸抬起,也闭着眼睛。
“说什么不重要,要看他们做了什么,”柯羽鸢说,“课程进展那么慢,也没见安排什么高强度考试,说明情势不算特别紧张。”
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似乎轻颤了一瞬。
耳边重复回响:“说什么不重要,要看他们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呢?
带她进入他的生活,放弃玩乐陪她待在和他完全格格不入的图书馆,万众瞩目下,宣示主权一般送给她他从未唱过的曲调。
他做了什么。
苏苏缓缓睁开眼睛,浅色的瞳孔里有挣扎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