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后悔, 当初易淮川伤害她时,她就该如现在这般,将他拒之门外。
凌晨五点半,本该起床的时间,因为知道易淮川在门口,她干脆又躺回床上继续睡了。
不知道是心态放平的原因,还是宿醉的劲头还未过, 迷迷糊糊间,她又睡着了。
自然也不知道, 门外,她刚才拒绝易淮川那一幕,恰好被早起准备运动的秦导看见。
“易淮川。”
“请你记住,你没资格再插手我的生活!”
“哐——”
秦传明刚推开门就见到这样劲爆的一幕,虽然他人在娱乐圈,各种场面都见得多,但主角是易淮川的,他也是头一遭。
有些尴尬,他当没看见不好,退回房间又显得刻意。
因为在他愣神的那一刻,易淮川已经侧头,看见了他。
“易总。”
到底年长一些,秦传明稍微愣了下,便回过神来,没好奇刚才的事,也没刻意找话题,只客气地问候了声。
易淮川自见他起,就恢复了往日冷漠疏离的形象,只目光平平地看向他,连语气都很平静,与刚才在梁思思面前失态的人大相径庭:“秦总不用在家陪夫人?”
得,人家还是怪他看到不该看的。
秦传明如实回答:“下午有个研讨会要开,结束就会晏城了。”
易淮川垂眸,单手摘掉眼镜,继而看向秦传明,轻眨了下眼睛:“占用秦导一点时间,聊两句?”
虽是问句,却难掩强势。
秦传明默了一秒,拿掉搁在脖颈间的毛巾,点头应了:“易总请。”
酒店二楼的自助餐厅,易淮川与秦传明对立而坐。
此时时间尚早,整个餐厅除了忙碌着上菜品的服务员,再没他人。
秦传明要了份牛奶泡燕麦,一勺一勺吃着,也没抬头看对面的易淮川,好似真的只是来吃个早饭。
因为他懂,定是他看到了不该看的,要被警告,所以也不在意。
他这人没几个优点,嘴严算是其一。
“秦导是怎么追上夫人的?”
他正等着被警告,易淮川低沉又疑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秦传明一愣,抬眸看过去。
“易总想问的,是这个?”
虽在餐厅,易淮川却什么都未拿,面前干干净净,只端坐在那,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静静地望着他。
秦传明丢掉勺子,往后靠了点:“易总,恕我冒昧,您跟思思是什么关系?”
易淮川问他隐私,他回问一个隐私,并不冒昧。
闻言,易淮川确实未觉得冒犯,只偏了偏头,将视线转移至窗外,幽深的眸子有些涣散,盯着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他低低回应:“她曾经是我未婚妻。”
不只是否窗边有风的原因,他的话散在空中,带着些哀伤又缥缈的味道,让人无端生出些感伤来。
秦传明眯了眯眸子,消化了半晌。
因为有王至新那个“站在娱乐圈最前沿吃瓜”的徒弟在,秦传明自认为知道的秘闻还算多,但易淮川曾有未婚妻,对方还是梁思思的事情,他可闻所未闻。
远的不说,单他夫人生日那天,易淮川明明是跟梁心恬一起到场的。
更何况,据他所知,沈之翰一直在给两人制造相处机会。
这至少证明,易淮川是单身。
秦传明并不清楚“曾经”的节点在哪,但根据易淮川的问题,还有早上无意间撞见的那一幕,他大概知道易淮川应该是在追妻路上,而且被拒绝了。
易淮川,站得多高,又多冷漠无情的一人。
当初他夺走易氏,将父亲、继母、继弟打包扔到国外时,决绝狠厉,半点不留情。
这事当时在晏城引起极大轰动。
那一年,他刚从米国读完本升博回来,才二十二岁而已。
就在大家对他战战兢兢,却又背地对易氏唱衰时,他又仅凭借一己之力,稳稳让易氏站稳商界顶端,并不断扩张,成为巨大的商业帝国,再无人能及。
这样的易淮川,也有为追一个女人,不得章法,找他取经的一天?!
腹诽归腹诽,知道对方的目的,秦传明收起防备,真诚回答:“用真心。”
易淮川迎上他的目光,继续问:“如果曾经做错了事呢?”
他未点明是什么程度的事,但秦传明从他迷茫又疑惑的目光中,找到了易淮川找他做/爱情导师的原因。
——易淮川的母亲在他十二岁时就自杀了,父亲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心都在外面那个女人和私生子身上,从未关心过他。
唯有一个真心待他的爷爷,还昏迷多年,可以说在他情感最需要人引导的时间段,没人在意过他的心理状态。
易淮川这会找他请教感情问题,大概也是听沈之翰或者圈内人说,他跟夫人是模范夫妻。
念及易淮川年少往事,他不禁对面前的年轻人多了一份同情。
再思及当初追夫人的往事,秦传明的心变得柔软,连平日又急又快的语气都缓了些,“一样的,真心待对方。
道歉要真心、弥补要真心、追求也要真心,以心换心,凡事都要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
易淮川垂眸,安安静静听着,不知在揣摩,还是在消化,片刻,他点头:“谢谢秦导,我明白了。”
对话到此结束,易淮川微微颔首以示感谢,而后离开了餐厅。
没走远,他在梁思思对面要了间房。
刷卡、进门,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拉开领带,哪怕几近一夜未睡,也染上了些疲惫,但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依然在。
只是个简单动作,却无端生出禁欲气息。
“给梁思思安排最好的公关团队,时刻盯着网上舆/论,有负/面/消/息立马删除。”他沉声冲电话里吩咐。
电话那头的沈昊军赶紧应了。
“盯着梁心恬,好好查一查她这些年都做过哪些好事。”易淮川的语气冷下去,“所有资料都发沈之翰一份。”
“是。”沈昊军又应了,确认易淮川的吩咐结束,他赶在电话掐断前,抬手示意会议室一众等着开会的高层们耐心等待,小心翼翼地问,“易总,您什么时候回来?需要去接您吗?”
“暂时不回来。”易淮川撂下这句话,便结束了通话。
*
易淮川并不知,不用他找梁心恬,梁心恬也会找他——
澜泊湾梁家别墅,二楼装修成梦幻粉主题的房间里,随意丢弃的玩偶、破碎的化妆品、东倒西歪的啤酒瓶、红酒瓶摊了一地。
整个房间,一片狼藉。
梁心恬坐在地上,抱膝靠着床,旁边搁着一瓶喝完大半的红酒。
她头发凌乱,单着一件纯白的睡裙,却染上了红酒渍,零星或小片,殷红如血。
她微垂着头望着前方,幽幽的目光尽头是正在播放着梁思思饰演的《年少时光》的视频画面。
画面里,梁思思笑靥如花,亮晶晶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应该是被剪辑过的,反反复复,都只有一个画面。
而梁心恬只盯着她的脸,目光如淬了毒,恶狠狠的,似要用目光将画面里的梁思思杀死。
“嗡嗡嗡……”
身侧的手机传来震动声。
梁心恬的目光未移动,依然紧紧盯着电视里的梁思思,伸手在身侧的地上乱摸。
手碰到红酒瓶,酒瓶倒地,殷红的液体流了出来,染在她的白裙子上,她也不管,终于在床底下摸到了手机。
是一条短信——
【易淮川今天凌晨出现在梁思思所在的酒店,怀疑是去见她。】
看清内容,梁心恬眼里的怨毒更深,因为嫉妒、恨意,胸膛剧烈起伏着。
只是这一次,她不像在自己公寓,将手机砸向电视,而是闭了闭眼,很努力地平复了下情绪后,拨打了一个电话。
手机被她放在地上,开了免提。
“嘟嘟”声响起时,她抓起旁边因为倒地只剩下一点红酒的瓶子,仰头就灌了下去。
情绪到位,电话刚好也被接通。
“恬恬。”沈之翰似乎没睡醒,嗓音沙哑慵懒。
梁心恬放空目光,声音比沈之翰还哑,带着哽咽,绝望又痛苦地出声:“哥,我经纪人不要我了,我接的戏和代言也都没了,我好失败啊。”
说着说着,她就哭出声来,像是不留心,踢倒了酒瓶,瓶子与地面摩擦的清脆声响了起来,传到了沈之翰的耳里。
“恬恬……”沈之翰清醒了些,语气有点急。
梁心恬却如同没有听到呼喊,继续低语:“哥,演戏是我最大的梦想,现在梦没了,我好想死啊。”
“你现在在哪?别冲动,哥来找你,你听话。”沈之翰的声音更急。
梁心恬摇摇头:“没用了,哥。我真的太失败了,明明喜欢易淮川那么久,却连他的私人电话都没有。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失败的人吗?
他放弃我了,为了梁思思,彻底放弃我了。”
她起身,踢开脚边的瓶子,走至窗户前,拉开窗帘,开窗,任由呼呼的冬风吹进屋,也吹进电话听筒里。
“哥,今天的风真大。”她轻轻念词,像自言自语,似无意感慨。
沈之翰大概是吓坏了,忙不迭制止:“你别做傻事,你不失败,一点都不失败,你还有那么多喜欢你的粉丝呢,振作起来!
不就是易淮川的私人号码么,哥有,哥给你,你回来听到没有。”
目的达成,梁心恬却还倚靠在窗边:“哥,你说我给易淮川打电话,他会接吗?我跟他道歉,他会原谅我吗?”
“会的。你在哪?我马上带他来见你。”沈之翰信誓旦旦。
梁心恬心里发笑。
她这个哥哥就会说大话,易淮川这会在南城见梁思思呢,怎么可能跟他一起来见她。
但她面上却声音更低:“我在家,我爸妈都不在,家里没人,我觉得好孤单啊。”
“不孤单,哥来找你。号码已经发给你了,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好,哥,我等你来。”梁心恬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扯了一下嘴角,笑容有些扭曲,随后挂断了电话。
如果沈之翰能看到,他就会发现,他的好妹妹哪有什么颓废绝望的样子,连眼里都亮着精光呢。
梁心恬靠在墙上,细细看着短信里那串数字。
“易淮川,我给你一次机会,我好大家都好,否则……对不起,我一定会让梁思思死无葬身之地。”她语气愤恨,丝毫看不出刚才伤心的模样。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拨出号码。
又是“嘟嘟”声响起。
片刻,易淮川特有的清冽低沉声音传来:“哪位?”
梁心恬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她又退回到刚才的窗边,让冷冽的风吹向自己,直至眼角的泪流下来,她才哽咽开口:“易总,我知道错了,是我对不起姐姐。
为了让姐姐看到我的诚意,我准备离开这个世界了……”
易淮川驱车几个小时来到南城,为了赶在梁思思平日起床的点叫她,又在她房间门口站了一个小时。
本就疲累不堪,刚睡下没一会,突然被电话吵醒,只觉烦躁不已。
再听声音是梁心恬,他连内容都懒得听,直接掐断电话,关了机。
情绪投入饱满,正准备发表小作文的梁心恬:“……!!!”
第30章
沈之翰急匆匆地下楼, 一边跑一边穿外套。
“什么事这么急?”在一楼客厅喝早茶的夏芷偏头看了眼,温声问。
“恬恬受了打击,想不开呢, 我赶紧去看看。”沈之翰回视夏芷,解释。
只这一偏头, 他忽然在夏芷面前的茶桌上看到一盘红红绿绿的糖果, 沈之翰停步, 疑惑道:“妈,这不是当年恬恬给你的那种糖么。”
夏芷的目光也移至面前的糖果上, 点头,轻轻应了声:“嗯。”
“恬恬不是说这糖不生产了吗?”沈之翰眯了眯眼。
闻言,夏芷看向他,问:“之翰,你当年是怎么知道, 给我糖的女孩是心恬的?”
沈之翰一愣。
“妈, 你什么意思?”
冲击太大, 他连等着让他陪的梁心恬都忘了,往夏芷跟前走了两步, 表情凝重。
“你知道这糖是谁给我的吗?”夏芷未答反问。
“谁?”
“梁思思。”夏芷答。
她拾起一颗小小的糖果搁在手心,语气轻轻的,却带着疑惑:“你觉不觉得她们俩长得挺像的?”
“妈,你该不会怀疑当年救你的人是梁思思吧?不可能的,不信你问继父,当初梁心恬会路过晏城一中,是去试镜《年少时光》那部戏的, 怎么可能是梁思思。”沈之翰无法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