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又很快淹没在风声和其他人的说话声。
只有她自己知道。
点完名后,班主任要求大家结伴回家,最少也要两人一组。阿慕和虎杖悠仁是邻居,两人组队已经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眼看人就要分完了,小泽优子又落单。
她茫然无措站在原地,看着四周同学都自发的汇聚成一个个小团体,只有自己被大家默契的抛下——少女攥着书包带子的手用力到发白,急得想哭又不敢出声。
“小泽好像是住在英下路?”
她浑身一僵,转头:“是……是的。”
阿慕嚼着饼干,没什么表情的:“哦,那刚好和我顺路,我们三个一起走?”
小泽:“……谢谢。”
阿慕:“为什么要说谢谢?”
小泽一愣,看着阿慕,自己也回答不上来。虎杖悠仁拍了拍她的肩膀,解释:“阿慕的意思是,这是老师要求的就近组队,她只是因为你家里近才找你一起走,并没有可怜你或者帮助你,你不用说谢谢。”
小泽:“啊……”
微妙的感觉。
是傲娇吧?
虎杖同学这算什么?齐木牌翻译机?
阿慕倒了倒饼干纸袋,里面落下一点饼干屑到她掌心。
阿慕:“饼干没了。”
虎杖悠仁从她手上抽走空掉的饼干袋子,折成小小的一块,放进自己口袋里。
走廊外面的台阶都被雪埋住了。阿慕伸出手去接了一点碎纸片似的小雪,那些雪花一落进她掌心,就迅速的融化,连水珠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一点湿漉漉的水痕。
阿慕道:“这点雪不用撑伞了吧?”
她自信往前一步,踩进积雪里。在阿慕的设想中,往前一步就是台阶,积雪顶多埋到自己脚脖子。
结果踩空了。
阿慕都没来得及吱声,啪叽一下栽进积雪里,人傻了。不止她傻了,站在走廊上同时伸出手试图抓住她但是没能抓住的小泽和虎杖悠仁也傻了。
虎杖悠仁反应更快,迅速下去把阿慕从积雪里捞出来。
她衣领和头发上都是雪,表情还呆呆的。虎杖悠仁两手卡着她胳膊底下,把人拎起来晃了晃,晃下来一堆碎雪。
他紧张的:“阿慕?”
阿慕回过神,把嘴巴里呛到的雪咽下去,神色淡定:“一点小意外,我也没想到我一步能跨两个台阶。”
停顿了一下,她红着耳朵,持续强调:“这台阶也太窄了。”
她求证的望向小泽。
虽然阿慕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她鼻尖和脸颊都被积雪擦冻得泛红。被阿慕这样盯着,小泽也莫名怜爱起她来,配合的点头:“啊,确实,这个台阶,一直很窄的来着。”
阿慕转而看着虎杖悠仁,自信:“你看,小泽都这么说了。”
虎杖悠仁很想笑。但是又不敢笑。
他努力憋着,压下自己嘴角,憋得脸酸,然后挤出一句:“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阿慕:“我觉得你在敷衍我。”
虎杖悠仁:“绝对没有!我超级真诚的!”
他把阿慕放下来。阿慕脚踩到实地,跺了跺脚,发现积雪能埋到自己膝盖——就很离谱,这破地方也能有这种规模的降雪吗?明明天气预报一点提示都没有。
她往前走,然后忽略了自己穿得超级厚的羽绒服,和基本上等于零的平衡能力。抬腿下腿的瞬间,场景再现,阿慕啪叽一声摔进雪里。
面朝下摔了。
旁边同步伸出手又没捞到人的虎杖悠仁和小泽面面相觑。
虎杖悠仁喃喃自语:“说实话,我没想到她能摔两次。”
小泽:“我、我也没想到……”
正是因为两个人都没有想到,所以伸手全都慢了一拍。
栽进雪里的阿慕,头一次深恨积雪为什么不隔音。
她躺在积雪里,思考自己是该继续装死还是要起来。不等阿慕思考出不丢脸的起来方式——虎杖悠仁弯腰,把小青梅从积雪里拎出来,抖了抖,抖落一地细碎的雪粒子。
但还是有些碎雪挤在羽绒服缝隙和脖颈间隙中。阿慕摸了摸自己冰冰凉凉的脖颈,吸吸鼻子:“冷死了。”
虎杖悠仁把人放下,绕到她正面,就看见阿慕鼻尖和眼圈都摔得红通通的,额发也乱糟糟的翘起,看起来又好笑又可怜。他伸手想帮阿慕清掉脖颈上的积雪,手伸出去又停住——
片刻之后,虎杖悠仁收回手,掩饰过自己刚才那片刻的不自然:“那个……小泽,我不太方便,能不能麻烦你帮阿慕清一下脖子后面的雪?她穿太厚了,可能摸不到脖颈后面。”
小泽:“啊?啊……好的。”
阿慕拍了拍自己面前的羽绒服,又抖了抖衣领。
小泽绕到她后面,踮脚,帮她拂掉脖颈后面落进去的积雪。
等她们清理完积雪,虎杖悠仁道:“我背你吧?”
阿慕:“……”
她脸上露出一点犹豫的神色。虎杖悠仁补充了一句:“前面还有段下坡,那边再摔跤的话很容易受伤。”
阿慕:“好吧。”
他背起阿慕,踩着积雪平稳的往前走。和阿慕深一脚浅一脚,走两步就要摔跤的艰难前进不同,虎杖悠仁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踩在积雪上面,把积雪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明明她很轻,就算把自己裹成一个圆鼓鼓的面包,对虎杖悠仁来说依旧没有什么重量可言。他想即使是抱的话,也可以很轻松的抱起来。
单手也可以吧?
完全可以的。
她被冻得冰冰凉凉的脸颊就埋在虎杖悠仁后脖颈上,翘起的鼻尖抵着他脊椎骨的顶端,呼吸的时候温热气息拂过。
这种天气里,吹过的风都很干冷,而虎杖悠仁却觉得自己的心很柔软。因为喜欢的人靠着自己,所以心变得很柔软。
爱意让它变得柔软了。
先送小泽到家,在家门口小泽跟他们告别。
小泽:“再见——”
虎杖悠仁小声:“再见。”
阿慕趴在他背上,没有出声。小泽愣了一下,也跟着压低声音:“齐木同学睡了啊?”
虎杖悠仁:“嗯,应该是太困所以睡着了。”
小泽有点担心:“你们两个回去没问题吗?”
虎杖悠仁笑了笑:“没问题。”
他不是第一次背睡着的阿慕回家。他们一起走过无数次回家的路,曾经在更小的年纪,在没有所谓情愫爱意的年纪,自然而然的牵着手走过这条路。
今天也一样。
未来也一样。
路灯的光笼罩着他们,虎杖悠仁每一步都走得很稳。贴在后脖颈上软乎乎的脸颊已经被他体温捂热,甚至热得有些湿润。
阿慕带着倦意和浓重鼻音的声音响起:“我们到家了吗?”
虎杖悠仁:“还有一段路呢,你再睡会吗?”
阿慕:“我不困了——我们还没有吃拉面。”
虎杖悠仁把她放下来,阿慕原地晃了晃,温吞的站稳,脸颊上有一道被虎杖悠仁帽子边缘压出来的红痕。
她对此一无所觉,仰着头:“好饿。”
虎杖悠仁为难:“面馆这时候已经关门了。”
阿慕:“……还有别的店开着吗?”
虎杖悠仁想了想,道:“对面有家奶茶店还没有关门。啊,是新店唉——是以前没有去过的店。”
一听到是没有去过的店,阿慕稍微精神了一点。她往虎杖悠仁那边挪了挪,肩膀贴着虎杖悠仁的胳膊,攥着他袖口:“去看看。”
他们穿过马路,走到新开的奶茶店窗口。
奶茶店店面很小,只有一个向外的窗口,柜台上贴着会发光的菜单。阿慕盯着菜单研究了一会,皱起眉。
柜员:“欢迎光临!两位想要喝什么?”
阿慕看向虎杖悠仁,虎杖悠仁看着菜单:“阿慕,你想吃什么?”
阿慕板着脸:“啵啵脆脆甜甜芒芒,要常温。”
柜员:“……噗!”
阿慕幽幽看向她,柜员立刻露出极其具有专业素质的微笑,丝毫看不出刚才没能忍住破功的样子。
柜员觉得这也不能怪自己。
主要是这个小姑娘眼圈和鼻子都冻得发红,偏偏又板着脸非常严肃高冷的念出一连串叠词。
喜剧效果直接拉满。
虎杖悠仁:“那我也要一样的。”
柜员干咳一声:“好的,啵啵脆脆甜甜芒芒两杯,请稍等哦——”
不一会儿奶茶做好了,阿慕迅速付钱,捧着奶茶快步离开。虎杖悠仁轻松跟上,两人并行在道路上。
阿慕专门挑有扇形图案的地砖踩,走几步就要停一下。虎杖悠仁乖乖跟着,她停下,他也停下。
如果下一个扇形地砖离得太远,阿慕够不着的时候,虎杖悠仁就扶她一把,让她可以轻松的跳过去。
走完一条街,阿慕咬着习惯,小声:“现在奶茶店起名字就不能直接点吗?什么啵啵脆脆甜甜的……我不要面子的吗?!”
虎杖悠仁扶着她胳膊,不自觉笑出声:“不会啊,很可爱的。”
阿慕板起脸,闷声往前走,还把胳膊从虎杖悠仁手心拿下来了。虎杖悠仁摸不着头脑,跟着她加快脚步。
阿慕努力快步走。
虎杖悠仁加大步伐,轻松跟上。
阿慕继续努力小跑。
虎杖悠仁加大步伐,轻松跟上。
阿慕跑累了。
她捧着奶茶杯,跑得有点热,气喘吁吁的两手撑着膝盖。虎杖悠仁体贴的拍了拍她脊背给她顺气。
阿慕:“……你不累吗?”
虎杖悠仁茫然:“啊?我们不是在散步吗?”
阿慕沉默。她喘顺气,站直,一把抢走虎杖悠仁手里的奶茶:“归我了!你不准喝!”
虎杖悠仁:“其实你可以直接——”
阿慕强调:“我抢到的。”
虎杖悠仁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你抢的。”
他有点发愁。等会阿慕要是两杯都喝不完怎么办?
结果没想到阿慕全都喝完了。
晚上刷完牙,阿慕缩进被窝里正打算睡觉——左边脸颊突然一痛。她捂住自己脸颊‘嘶’了一声,舌头舔了舔那颗发痛的牙齿。
原本打算起来照一下镜子,看看是智齿发炎还是蛀牙了。她刚把胳膊伸出去,冻得一激灵,火速又把胳膊缩回来了。
好冷。
算了,吃两颗止痛药等明天再看吧。
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起来,阿慕缓慢移动到床边,打开床头柜翻了翻,找到止痛药干咽下去。
床头柜上的手机跳出几条未读,阿慕拿过手机缩进被窝,点开消息。
先无视掉齐木空助发的三十多条垃圾信息,她简洁的回复给对面一个表情包,然后火速打开一个三人群。
【菜菜子:@齐木
菜菜子:@齐木
菜菜子:怎么样怎么样?你去问他了吗?
慕斯:问什么?
菜菜子:问你那个青梅竹马啊!
慕斯:都说了是我朋友!是我朋友不是我!
菜菜子:猴王无语.jpg
菜菜子:行吧,那你朋友去问她竹马了吗?
慕斯:我朋友怀疑她竹马可能不喜欢她。
菜菜子:?
菜菜子:猴王的疑惑.jpg
美美子:猴猴不理解.jpg
慕斯:……?
菜菜子:你说气话我不信.jpg
慕斯:真的啊。
慕斯:我朋友的竹马理想型是大表姐那种女生!就是那种,个子高高的胸很大屁股很翘的辣妹。
慕斯:但他总是夸我朋友很可爱!
慕斯:我觉得他可能是把我朋友当女儿养了。
菜菜子:神他妈当女儿养了。
美美子:猴王无语.jpg
慕斯:必然是当女儿养了!正常男生被暗恋对象抢了奶茶会拍拍她脑袋说好好好你都对吗?
菜菜子:?
美美子:欲言又止。
慕斯:你说,不用止。
菜菜子: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午夜给我喂狗粮?
美美子:+1
慕斯:?
菜菜子:真这么纠结的话,你直接问他不就知道了?
慕斯:……万一真的把我当女儿呢?!那岂不是很丢脸!!而且以后见面了也会很尴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