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对上谢城凛冽垂眸,牵动的唇角冷冷吐出这四个字。
以牙还牙。
话音落下,谢城略微凑近。
他鹰眸凌厉的审视着萧颜,“这么做你不怕伤了同燕晁的情分?““我没想这么多。”
没想这么多。
这绝对不是个能令谢城信服的理由。
但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别的解释。
难道说萧颜从始至终根本不在乎燕晁吗?
怎么可能!
此前萧颜还为了燕晁同他那样激烈地反抗着。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两日前,元不扬被腰斩。
他的那些家眷也未能保住性命。
毕竟谢城知道长春殿的那场火主谋是萧颜。
他不会放过有可能知道这事的任何一个活口。
事实上,这些事情都在萧颜的意料之中。
但她并没有插手。
显然,这件事情装作视而不见对她来说更好。
把痕迹彻底处理干净,日后她才能高枕无忧,不至于重蹈文妃覆辙。
其实元不扬错了,他根本不该信的。
承诺这东西,如今,无论是在她眼里,还是在谢城眼里,都是一文不值。
“公主,奴婢听闻四公主肩头留下了好大一个疤呢,丑极了。”
“这下四公主怕是要嫁不出去了。”
眼下萧颜正泡在热水桶里沐浴,水汽蒸腾,花香氤氲,身后的连翘丝绢抚过萧颜白腻肩颈时不由地想起前两日女官们背地说起的闲话。
听言萧颜似有深意地微勾起嫣红唇角,“谁说四公主嫁不出去了?”
就在这时,丝绢“噗通”一声落入水中,转瞬萧颜后背划过一抹透骨的寒凉。
隐隐地,萧颜感到身后袭来危险意味。
“公主又想如何?嗯?”
随着那抹熟悉的低沉声音,谢城带着寒意的胳膊环过萧颜脖颈。
像是刚从风雪中来,冷得萧颜不由颤栗。
转瞬坚硬的指节摁住了萧颜滚烫下颚,他微微侧过脸颊吻上那近在咫尺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在如白瓷般洁腻的肌肤上留下一排或深或浅的红印。
微凉的唇向上停在耳畔。
目光所及,鬓边散落的青丝下隐隐有颗小而玲珑的红痣,带着三分柔媚,诱人心弦。
不由地,他轻覆了上去。
“公主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尽管呼吸炽热,但那穿梭在耳畔的声音里却始终带着一抹如窗檐冰凌般的寒意。
萧颜没想到谢城会这个时候突然闯入。
她极力控制着呼吸,不能叫谢城看出紧张。
“月儿受伤我心中始终愧疚。”
“总想叫她寻个好归宿。”
倏忽地,一道带着讽意的轻笑在萧颜肩窝处响起,“公主果真有这般良善?”
不知为何,听言,萧颜心头就像被根锐利的长针狠狠刺了下。
她不由地用力扭过脸,愠色对上谢城深不见底的瞳眸,“你大胆!”
听言,谢城眉眼间闪过一抹狠戾。
话刚说完,萧颜温唇便被凶暴吸住。
感觉得出来,此刻谢城就连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戾气。
萧颜被搅乱在他严厉的阵法里。
纵然已经遍体鳞伤却仍无法逃脱。
激烈的牵扯之下萧颜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不仅仅是身体上,更是心上。
意识昏沉了又清醒,视线朦胧了又清晰。
如此几番折腾下来,水凉了,花瓣洒落一地。
第13章 诱饵
就在这时,门外生出细碎的窸窣脚步声。
目光所及,淡绯色的窗纱上不时闪过幢幢人影。
“出什么事了?”
谢城沉声刚落地,耳畔便划过门外小厮忙乱声音,“侯爷,片刻前有贼人闯府。”
什么人竟有胆子生闯豫北候府?
不要命了吗?
听言,谢城倏忽抽身往门外步去。
随着关门声落,萧颜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噗”的一声沉入水底。
……
无论如何谢城没有想到,这竟是个调虎离山之计。
后来他搜遍整个府邸也没抓住什么贼人。
只是他再回去麓云阁时,发现萧颜已不见了踪影。
偌大的阁中,只有连翘破了额头倒在湿漉漉的地上。
“侯爷,还是找不到公主。”
“再找。”此刻谢城声音冷得发寒。
竟然有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掳走了萧颜。
从来,谢城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挫败过。
站在床边,谢城漆黑瞳眸中的冷冽目光垂落,死死盯住床上人。
只有连翘醒来他才能知道究竟是谁掳走了萧颜。
就在这时,连翘痛苦地蹙了蹙眉,倏忽地,她惊惶着坐起大喊:“护驾!”
谢城忙捏住她肩头,“是谁?”
连翘这才回过神来,她抬眼郑重对上谢城垂眸,“楚煜!掳走公主的那人叫楚煜!”
……
萧颜被强行掳走时被楚煜打晕,眼下马车颠簸着晃醒了萧颜。
她用力睁开眸子,倏地坐起,目光敌视地看向对面端坐着喝茶的楚煜。
“你想怎么样?”
在萧颜看来,被楚煜掳走比待在豫北候府还要危险。
毕竟当年如若不是她,南萧早已是楚煜掌中之物。
眼下楚煜对她理应恨不能杀之后快。
“看起来不久前公主刚同豫北候爷有过一场激烈的缠斗?”
说话间楚煜手中杯盏茶烟淡淡折出,氤氲着他舒展淡然的眉心。
“什么?”轻轻启唇间萧颜感到唇边传来一抹刺痛。
抬手轻触,原来是唇珠处结了块血痂。
萧颜眉眼镇定,“本宫同侯爷有夫妻之实,很奇怪么?”
众所周知,半月之前南萧三公主萧颜同豫北候谢城大婚。
彼时婚礼操办得隆盛已极,远近驰名,四国几乎无人不知萧颜的十里红妆从千秋殿直通豫北候府,一路上鞭炮齐鸣,浩浩汤汤,当晚京都城更是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听言,楚煜唇角牵起一抹清雅弧度,“本王只是觉得豫北候爷太不懂得怜香惜玉。”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一个踉跄停下。
楚煜及时提剑挡住了萧颜倒势。
旋即他撩起锦帘,目光威严,“怎么回事?”
外头驾车小厮恭谨声音传入:“王爷,车轮坏了。”
“多久能修好?”
“最快也得要一两个时辰。”
听言,萧颜搭起小窗锦帘。
眼下马车正停在京都城外的河边,夕阳西下,天空半边被染得深红,余晖落在结了冰的河面上反射出的光芒委实刺目。
看来很快天就要黑了,眼下绝不是逃跑的好时机。
萧颜知道这个时节的南萧到了深夜有多寒冷,恐怕她跑不到京都城就会被冻死。
倏忽地,一个佝偻着在马车边上的身影映入萧颜眼帘。
惊动下她刚要张口,便见那人抬手示意她噤声。
看得出来,他对她没有恶意。
萧颜合理猜想,难道是谢城派来救她的人?
放下锦帘,萧颜起身想要下车,却被楚煜提剑挡住了去路。
“做什么去?”
萧颜不露声色着开口,“车里太闷了。”
“我想下去走走。”
“公主想逃跑么?” 楚煜清淡声音中掩藏着一抹震慑。
听言萧颜微微侧脸看向楚煜,“天就要黑了,我不会傻到自己找死。”
萧颜说得不错,楚煜来到南萧多次,他也深知南萧这个时节入夜后的气候会有多恶劣。
就算萧颜再想逃跑,大抵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楚煜让开去路后,萧颜掀帘而出。
可就在脚底落地的瞬间她双腿倏忽一软,好在扶着木辕勉强稳住了身子。
外面天寒地冻,凛冽寒风吹过脸颊时仿佛有无数跟银针戳刺着肌肤,疼痛一阵阵袭来。
眼前四野空旷,只有河边的千峰草生得又密又高。
萧颜刚走近河边便听见身后传来男子朗悦声音,入耳仿如置身春日,眼前桃李争妍。
“你是南萧皇室的人?”
他这么问。
显然事情不像萧颜想的那样。
他不是谢城派来的人,那他是谁?
听言她回身,“你怎么知道?”
目光所及,面前男子虽穿着破旧粗麻衣衫但却掩不住他周身散出的贵气,光洁脸庞上虽沾染了几许灰尘,但他那双细长凤眸妩媚如芍药,风流却无半分艳俗。
“你又是何人?”萧颜警惕审视着眼前男子。
听言男子唇角微微上扬,“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会救你。”
“你……”萧颜满心疑惑,还想再问。
但就在这时,男子倏忽往千峰草更深处钻去,眨眼他便不见了身影。
萧颜张开的嘴还未及闭合,楚煜已出现在她眼前。
他一身白狸皮缂丝云纹披风衬得眉眼尤为淡漠。
“你在跟谁说话?”
听言,萧颜眼角眉梢没有丝毫慌乱,“我没有说话。”
“是王爷你听错了。”
楚煜声音淡漠,“嗯……年纪大了,听力都不好了。”
话音落下时,萧颜分明看见他目光不经意扫过千峰草深处,似乎别有深意。
萧颜抬眼对上楚煜看似清淡却实则幽长的目光,“王爷,马车修好了吗?”
“嗯。”楚煜声音中隐隐透出三分低沉。
重新上路后马车赶得飞快,看得出来楚煜更加提高了警觉。
到了东楚,楚煜将她奉为煜王府上宾。
不仅没有苛待,每日更是锦衣玉食、山珍海味的供着。
对此萧颜不明所以。
这日,楚煜请了江宁当下最风行的歌舞伎入府为萧颜表演。
铅华殿中,尽管整晚轻歌曼舞,美轮美奂,但楚煜看得出来,萧颜始终心不在焉。
“公主近来为何愁眉不展?”歌舞伎退尽后,楚煜淡漠声音倏忽划过萧颜耳畔。
她扭头对上楚煜淡然如水的目光,“我不明白,王爷你到底想做什么?”
听言,楚煜唇角抿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缓缓地,他启开唇瓣,“留着你。”
留着她?
萧颜不明白。
“你不杀我?”
话音未落,霞影门纱上兀地出现小厮弯弓似的身影。
“王爷,人抓住了。”
听得出来小厮声音中带着抹喜悦。
楚煜听言眼角眉梢却仍平淡如常,“把他带去刑房。”
当楚煜清淡目光再次落向萧颜时,不知为何,萧颜心底隐隐生出不安。
“这人是谁?”
听言,楚煜座上起身不疾不徐来到萧颜面前,“不若公主亲眼去瞧得好。”
萧颜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煜王府内竟然还有个规模如此庞大的刑房。
目光所及,四周石壁光滑,数盏油灯光亮黯淡,北面开了天窗,却透不入半点月光。
一时有夜风贯入,落在刑具上的幽昏光影倏忽摇动起来,阴森可怖仿如鬼的影子。
直到尽头,一个被绳索死死捆在十字木架上的人倏忽映入萧颜眼帘。
这人萧颜认得。
但萧颜有些不敢相信他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
看得出来眼前人刚受过笞刑。
他杂乱散落的鬓发掩映着惨白面容上的累累血痕,幽昏灯光下,鲜红宛如盛放在彼岸的曼珠沙华,此刻他那双凌厉鹰眸尤为冷戾,落向楚煜的目光里更是带着骇人肃杀。
原来楚煜早料到了谢城会来。
萧颜是南萧最受宠爱的三公主。
她有任何闪失谢城无法同萧齐羽交代。
因此,他早在煜王府内张机设阱,严阵以待。
无论如何谢城也终究躲不过他的天罗地网。
直到这一刻,萧颜才终于想通了所有事情。
原来她是诱饵!楚煜留着她便是为了引诱谢城现身。
其实楚煜眼下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是谢城!
众所周知,谢城是南萧战神,沙场之上所向披靡,从无败绩。
只要谢城在一日,楚煜便一日无法进犯南萧。
“没想到王爷还存着当年的痴心妄想。”
不难想见,他想要攻占南萧。
眼下谢城便是他最大的绊脚石。
确实,萧颜想的一点不错。
事实上,楚煜想要对付谢城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他做这些都是为了日后能够一举攻下南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