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天潮湿,11月末还经常下雨。小雨声音小,只能听到细细的雨丝与花、叶接触的窣窣声。大雨密集的时候,耳朵里全是它的声音。
今天下小雨,施乐雅清楚地听到从胃里发出声音,盖着的长睫毛颤了一下,施乐雅掀开眼睛,窗外清白的光线印进她干净的黑瞳。从沙发上起身,细瘦的脚插进鞋子里,显得空荡荡的。
她走到桌子边,摸到水壶,拿起来,一滴水也没有,杯子里也是干的。
她摸着墙壁走出房间。
家里的桌脚、墙脚都包了边,这是刚住进来时这个家对她的照顾,那个时候桌子上不会没有水。
施乐雅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人更瘦了。一张脸很久没有见过阳光,很白,一种病态的白,倒显得她睫毛更黑,漂亮的瞳孔更黑。
她摸到厨房里。
这间厨房她不知道布局,也从来没有人领她来过。施乐雅用手指看布置,看家具,但手指不会看得见饮用水在哪里。
她摸到一口奶锅,放上自来水,搁到灶台上。
施乐雅伸手拧火,手指拧到一半,整个人从灶台前栽倒。瘦弱苍白的人薄薄地倒下,甚至都没有弄出多大动静。
煤气静静地释放,没有人知道。
作者有话说:
我的板砖呢?
第15章
失明的四年时间里,施乐雅其实缺失了太多。受教育的机会,体验社会的机会,进一步完善一个健全人格的机会。
20岁,她就稀里糊涂,天真简单地进了时家。以一已浅薄的社会经验和时家的人相处,用一已天真的与人为善的方式企图融入一个她并不熟悉的小社会。
她花了很多心思去讨好过每一个人,希望能得到这个家里每一个人的喜欢,大量积蓄都花在了老太太身上。她最想讨好的当然是那个说自己很忙,以后会经常不在家的人。
那时,她只是急着康复,急着再拥有正常的生活。只是健康还不够,她会成为一个更配得上他的人,能够站在他身边的人,她想亲眼看看时承景揽着她拍下的结婚照。
那个时候她会学习做饭,学习料理家务,学习怎么照顾一个人。
后来老爷子不在了,时家对她变天了。施乐雅很快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态度,也很快清醒时承景会为了承诺和她结婚,但不会因为承诺而做她最近亲的人。
两年的时间,不加任何修饰的现实,足以破灭任何幻想,何况是一个太过于天真的少女梦。
原来心心念念的喜欢,以为恒久难变的爱慕,其实是何其的渺小和不值当。所以一切都在一点点变淡,直至淡到失去了味道。
那一夜的交织,是为这段不合适的爱慕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从此,再见,那个人也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再被人为地加上一层过度臆想后的光。
然而事与愿违,一切都没能好歹就结束在那夜之后罢了。
然而,当施乐雅从煤气中毒中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只认得了那张在记忆里好好坏坏,天堂地狱地停留了长长久久的脸。
*
江城最好的私人医院,安静的病房,一片干净的蓝色中,坐着个人,她脸颊消瘦,肤色苍白,眼睛却异常的明亮。削尖的下巴被长发挡了一半,这张脸也只有眼睛永远是最初的模样,一睁开,就像落了满天的星光。
虽然人已经消瘦的脱了相。
时承景坐在病床前,病床上的人眼睛能看见了,她复明了,但只有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睛会聚焦,所以也只有他说话的声音能进到那个被她自己封闭起来的世界里。
两人已经对视了许久,时承景眉峰高耸,眼底的波浪一层高过一层。但是到最后他只是眯了眯眼,闭上,背脊靠在椅背上。
放在腿上的手腕,衬衫袖口尽头,被施乐雅咬伤的齿印上还结着咖色的痂。
永远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的相处,以往是眼睛的隔阂,而现在是一个星河的隔阂。施乐雅糊涂了,她已经不会说话,不会动,不认识任何人,只有在看到时承景的时候瞳孔会聚焦。
一个宁愿自杀也不愿意留下来的人,现在忘了所有人,所有事,只记得一个他。
时承景不信这些鬼话。
所以他把人又带回了那个她用自杀来逃离的家,握着她的手把人领进咬破他的手腕要撇开的那间卧室。
施乐雅煤气中毒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意外,但是她糊涂了,时家的人都以为她是自杀。
时承景的卧室一如既往的安静,干净。施乐雅静静地坐在床沿边,一双眼睛还是习惯地垂着,台灯明亮的灯光映进她深黑的眸子里。
时承景伸手,抬起施乐雅的下巴,那双眼睛还知道抬起来,但眸底再不像以往即使看不见也带着明显的愤怒。
人静静的,目光静静的,下巴再不会从他手上抽走。指腹下的软温皮肤一点点传来温度,时承景眉毛一寸寸压紧。
是一只拳头打在了软棉花上。
这个人应该再咬他一口,既然厌恨到敢自杀,为什么不张口再来一次,这次直接咬断他的骨头,在他身上多留点抹不去的纪念再翻脸不认人多好。
时承景握着人,手掌下的人只是平静。一双眼睛木讷地看着他,也似乎只是在看着她自己面前的空气。
“施乐雅,知不知道这是哪?”
“看看。”
“今晚睡这儿,我也睡这儿,你清醒了我就由着你出去。你要再这么闷着,就没人迁就你了。”
施乐雅的脸被握着转来转去,时承景要她看看这间被她厌弃的屋子,但她连眼皮也没有多动一下。这种无意义的试探,不止时承景一个人做了,而他也已经做了不止一次。
即使医生早下了确切的诊断。
时承景松了手,放开人转身就走,但几步出去还不到门边又猛地转了身回来。人还是那么坐着,跟从前温顺的时候一个模样,安安静静,像一朵没有风就永远静止的花。台灯的暖光罩着她,给人附上一层温暖。
时承景一把将原来好好坐在床沿的人摁倒在床上,握了她的脖子托起脸来。两张脸近在咫尺,施乐雅眼睛明亮地看着人,似乎因为是这张脸,所以她就可以不作任何反映的继续木纳。
时承景握着人,心口起伏了一翻,最后是将嘴唇附上去。
唇下的人没有一点反映,他贴紧她的唇肉,用牙齿轻轻撕咬,他紧盯着施乐雅的眼睛。那双漂亮眼睛只是睫毛在打颤,但这种颤似乎只是身理性的,因为嘴唇上被迫弄出的动静。能触进内心的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毫无波澜。
时承景没有停下来,他握着被子的那只手握得青筋凸起。他撬开她的齿关,舌头抵进她的口腔,不管是放轻的亲吻,还是热烈的吮吸,手掌下的人没有一丝动静。
嘴唇是温热的,身体仍会散发出一种自然的馨香味,但人不会动了。
时承景把人放开,侧身将自己平躺在床上,手指紧攥成拳,手背上的经脉被攥得高高凸起。半晌,他从床上起身,床上的人只是躺着,目光轻轻地望着天花板,像一个连天花板也好奇的初生婴儿。
时承景从房间离开,叫了个佣人进来给施乐雅洗澡。佣人把人领进浴室,要脱衣服的时候施乐雅喉咙里才发出一阵小动物的嘤咛声。
佣人怯生生地跑去书房敲门,找到时承景,“董事长,太太她不让我脱衣服。”
施乐雅出事,时家原来在这边照料的佣人全都换了,一帮连个人都看不好的人除了告病假的姜婶,全都滚出时家。新来的人踏进这个不一般的家,对着这个严肃的东家,一切都小心翼翼的。
时承景捏着眉从书房出来,浴室里薄薄的人抱着自己的肩膀缩在墙角。这些天除了时承景握着她的手告诉她吃饭,告诉她走,告诉她吃药,任何人想要强行她做一件事施乐雅就缩起来。她像一只不能通人语的动物,任何人类向它伸来的手,都会让它害怕,受惊。
时承景把人从地上扶起来,手掌握了她的脸,要她看他身旁的佣人。“洗澡,我让她给你洗澡,施乐雅,听话,听话。”
时承景声音放得极温和。这些天来这件事他已经一遍遍做得熟悉,做成了习惯,再做就不会像第一次把人弄流泪,把自己急出一身汗。
时承景对一旁大气不敢出的佣人使了个眼色,佣人趁机把手伸向施乐雅的衣领,施乐雅这回没有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时承景。
这双眼睛会看着他,但不带任何欢喜,像要记清此时此刻所受到的一切。
时承景错开对视的眼睛,松开手,几步出了浴室。“洗吧,我就在门外。”
“哎,好,好。”
浴室很快就响起哗哗的水声,大概是顺利的。
时承景坐上落地窗前的沙发,低头从兜里掏出香烟盒,抖抖,咬了一根香烟在唇上,白色的一截咬了半晌却没有点燃,最后扔进了垃圾框。
浴室里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会找他。
扔了香烟,时承景脸上现出一个无可奈何,自嘲的神情。
既然是恨他的,又为什么记着他,还只记着他。
手机铃声从西裤口袋里响起,时承景从胸膛里吐出一口气。他从沙发上起身,接了电话,冷冷的背脊站在落地窗前。是一通从海城来的电话,那边建议把病人带过去,并且带上病人生病前的生活状况详细资料。还问起了江城这边已经问了他无数次的问题,病人是不是由身边最亲近的人在照顾。
这世上要说亲人,姑妈认为除了时承景这个前夫,施乐雅哪还有什么亲人。周姨不过一个保姆,能算什么亲人,而时承景也是如此认为。
江城没办法,就去海城。
哪能有冶不好的病。
卧室门被人敲了两下,时承景结束这通电话,去开门,姑妈站在门口,“你奶奶回来了,刚到家,要你过去。”
简单的话背后藏的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老太太回来的目的,要他立刻过去的目的。时承景没说话,向来冷峻的脸很是不悦。
老太太的手伸得太长,在这个家里,纵使时承景也逃不过。
“知道了。”时承景不耐烦,转身就要进卧室,姑妈一把拉住,“你过去之前先跟我来,有样东西给你看看。”
这些天施乐雅的琐事都是姑妈在跑前跑后帮着料理,姑侄俩也算是朝夕相处,但时承景向来就不是个好相处,愿意跟任何人好相处的人,也出院就把姑妈打发了。
时承景无动于衷,姑妈不放弃,“你看了就知道小雅为什么就认你一个人,我是为你好。”
时承景转脸来,眉头一瞬皱起来。
他心烦任何婆婆妈妈的事,他也从来就不愿意沾什么婆婆妈妈的事上身。三天两头从江城回来,只是一时气昏了头,只是想把事情恢复到本来该有的样子。但现在施乐雅突然就成了这样,那个曾经死不见他,恨不得咬断他手腕的人现在一副没了他就活不成的样子,他能如何!
“我心情不好,你话带到就回去吧。”时承景硬邦邦地说。
“是小雅的旧东西,你一看就明白了。这东西搞不好让她看看也对她的病有帮助,真的。”
时承景铁着一张脸还是跟着姑妈进了对面的卧室。
施乐雅的衣帽间够大,但衣物少得可怜。简单的衣物按类分放,叠得整整齐齐,颜色素雅。姑妈站在衣帽间中央,脑子一晃,活见鬼似的,只是看着这些东西就好像是亲眼看见了那张素脸,干净简单,可怜好欺。
幸好人没死,不然进这间屋会吓死人。
姑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时承景已经跟着进来,黑森森的影子压到她身后。姑妈拖出衣柜后的一架矮梯。将衣柜最顶的那一格拉开,柜子里只装了一件东西,是个盒子。盒子很精致,盒身拿在手上就有些份量,盒面有图案,描得十分精细。
盒子打开倒没什么贵重东西,有的也只有一件。一个不大不小的相框,相框里压了两朵干了的玫瑰花,颜色深红,虽保存的很好,但花瓣干枯难免打皱。
只是个干花相框。
这干花相框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亲手所做,怀揣着最纯洁的爱,一藏多年。后来美梦成真,她嫁了自己的梦中人。来时家的第一天,她就带着这个相框,虽然再看不见。
她不知道玫瑰花有没有退色,她将它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只是天真的将它给一个人看过,天真的讲了它的来历。
她是应了老爷子的话才来了时家,履行两家当初的约定。但是她喜欢时承景,很喜欢,不为其它。
作者有话说:
有些人注意,不要触动、心软,否则会葬得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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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偏执热爱》喜欢的小姐姐们戳专栏收藏鸭。
1、司辰是风靡乐团的音乐鬼才,青春张扬,极具冲击的美貌蛊惑着万万少女的芳心。而盛研只是一个埋头在电脑前苦熬的社畜。
家人劝她别再跟司辰来往,但背后司辰日日洗手为她下厨,夜夜抱着她不肯放手,连脚踝上也是他留下的痕迹。
他在舞台上万万人瞩目,她在公司里默默无闻。他们的人生本无交集,只因仇恨,司辰踏下星辰大道,将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抱进天堂,又扔进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