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白顺着陈年的视线看向旁边这两个幼稚高中生,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就差揭竿起义了。
“勾引别人的视线”,实属罪不容诛。
陈延白突然出声咳了咳,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警示感。
旁边打得正欢的两个人一起扭头看过来,陈延白的视线淡淡的,往他们身上一撂,薄眼皮压着警告,淡然从容的声音却是不容人忽略的警告:“好好吃饭。”
宋林菲和许嘉述立马乖了几分,陈延白淡漠气息逼来,宋林菲偷偷抬眼看了眼对面的许嘉述,努嘴用眼睛瞪他,恨不得就用眼神将他杀死。
身边的人不再打闹,安静了几分。但这份安静,却让陈年拘束了很多。她小幅度的侧过头埋头继续准备干饭,视线刚落,却不料被一只刚伸过来的手截住。
那只手白皙干净,指骨修长,指壳饱满圆润。
那是一只很好看的手。
手里捏着一张纸巾。
陈年视线一顿,转而蓦地抬眼,改对上对面人的视线。
午后的灼热将他的视线浸得深,灼灼粘腻,像是贴在她身上。
这样急势逼人的目光,叫她心中生了一份怯,可她却无法退后。
两瓣薄唇小心翼翼的相互摩挲,不难看出她此时已经陷入了紧张的危险境地,目光呆呆地,圆睁着眼看他,那副无知无措的样子,莫名显得很可爱。
他突然开始明白,宋林菲为什么偏偏喜欢她了。
唇角一勾,眉目都似上扬了几分。他把纸巾递近了一点,声音很淡,琮净如泉的清冽润嗓,完全没有刚刚低沉的警示感,反而轻得,比风还温柔。
“擦嘴。”
陈年恍然,脸颊立马浮起一小块儿浅浅的红云。
她伸手接过纸巾,慌忙无措的擦嘴。
神思慌动,纸巾的清新香气顺势进入了她的鼻腔里。
还是那股味道。
这是他第二次递她纸巾了。
陈年一边窃喜一边埋怨自己在他面前毁了形象,嗓音微虚,“谢谢。”
一顿饭并没有吃得这么和谐。
中途来了个不速之客。
他们坐下的地方是一个长桌,陈年愣愣地看着容貌娇丽的易瑶从旁边走过来,大胆自信的坐在陈延白身边,然后眼神一点都没往她身上放,转过头去,笑容娇俏的看着陈延白。
“延白哥哥。”
这不是陈年第一次听见易瑶这么喊他,语气里自来熟的亲昵无时无刻不在提醒陈年,她与陈延白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喉咙干涩,她吞了口泛苦的饭团。
低眉顺眼,也不再去看。
“你怎么吃饭都不叫上我?”
话间有娇柔的嗔怪。
陈年低着脑袋扒饭,筷子被她捏得紧,指腹一压,连指甲壳都泛了白。
刚刚他为她递纸巾的那一幕像是黄粱一梦,那望着她沉灼得能烧她的心的眼亦是。
她跌进梦里,再无法脱身。
陈延白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怎么过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吃饭的呀。”易瑶笑,“我已经很久没跟你一起吃过饭了。”
陈延白没说什么。
倒是宋林菲有些坐不住了,她放下筷子,双手环胸,一脸不屑的看着对陈延白示好的易瑶,冷哼了声:“到底是来吃饭的,还是别的意思,你自己心里应该最清楚吧。”
“整天就喜欢黏着陈延白装清高,明澜一中谁不知道你家和他家是世交关系。”
易瑶被宋林菲莫名怼了一嘴,更何况对面还坐着陈年,她并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吃瘪的瞬间,脸色有些不太好,但也依旧一副高傲劲儿,微抬着下巴,语言犀利的回道:“宋林菲,我招你惹你了,我来找的是延白哥哥又没来找你,你就这么看不惯啊?”
“我有什么看不惯的……”宋林菲语气幽幽,慢条斯理的用筷子夹起一丝菜叶,慢悠悠的往嘴里塞,像是无聊之余才抽出一丝精力回:“就是觉得吧,你这行为挺舔狗的。”
“噗……”
宋林菲一语惊人,不小心逗笑了对面的许嘉述,他紧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笑场,用无声的眼神与宋林菲交流。
然而宋林菲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易瑶被宋林菲这句话气得脸红脖子粗,但看在食堂里这么多人,有她喜欢的,也有她讨厌的,她不好在这里与宋林菲斗个你死我活。
硬吞吞咽下那口气,视线一转,目光落到一直安静得没有任何参与感的陈年身上。
女孩儿一直垂着脑袋,柔眉和眼睛始终落在自己的那块儿领地里,不越任何一条线。
她身上的校服干净,骨形纤瘦,肩背都薄,看起来很容易碎。
也很容易欺负。
易瑶碎掉的胜负心在陈年身上立刻又被重建了起来,她微抬着下巴,眼皮往下压,似高贵的白天鹅,睥睨看她。
她跟以前一样,总是一个人,闷闷的,沉沉的。
不管周围发生了多大多热闹的事,她总不会去管,也不会去看。
就像现在这样。
易瑶觉得,自己摆出的高傲姿态是对着一团空气棉花。
很重的出击,却扑了空。
易瑶心里不好受,于是拿她开刷。她像是才看见陈年的样子,友好地跟她打招呼,语气讶然:“陈年?”
陈年安静抬眼,眼里并无她语气里的那般讶然。
“还真是你啊。”
她眼里流露着友好神情,像是看见某位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
但陈年并不知道她做出此番举动用意所在。
她没动,也没回,只静静的看着她。
果然不出她所料,下一句,易瑶就在他们面前,显露了拿她当玩笑话的尾巴:“听别人说,你在理一排名不怎么样,可当时是你自己改了志愿,要是你当初不改,这会儿应该是文一第一了吧。”
这话多多少少都带了些私人情绪,嘲讽,贬低,像巨浪一般涌来。
陈年岿然不动,也处事不惊。
她始终淡定自若的看着她,没露出一丝败者姿态。
“抱歉啊,我不喜欢做我擅长的事,况且我不是用事实证明,我也能学好理科的吗,如果换作是你,你能进理一吗。”
她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扎心的话。
一针见血。
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
易瑶惊了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旁边三人也都惊讶,目光全放在她身上。看着她手起刀落,杀了个易瑶片甲不留。
各人的目光里,都藏着对她的不同看法。
倒是宋林菲,反应快接话也快,顺着陈年的话继续嘲讽:“就是啊,易瑶,你在这儿高傲个什么劲儿,你有我们年年胆子大吗?”
“还有,不是我脆弱怕你,是我根本不想理你,你一直想争取的位置,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陈年声音不高,却有十足底气。
坐她对面的陈延白看着女孩儿平淡无波的脸颊,眉头一挑,眼里藏匿几分趣味,他黝黑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脸颊,目光沉定,一点不露怯。
谁都没发现,他轻勾了勾唇角。
硝烟无声,最终易瑶丢不开脸面,筷子一撂,气呼呼的端着餐盘离开了。
饭后,四个人出了饭堂。
午间阳光灼意融融,晒在人的皮肤上,又干又热。
宋林菲在陈年身边蹦蹦跳跳着走,对于陈年把易瑶怼得无地自容的离开这件事,她还是抱着惊讶的态度。
她扭过身倒退着走,“年年,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会怼人,简直一针见血,你看没看见刚刚易瑶那张气得发绿的脸?”
“太爽了!!!”
她倒退着跳着,竟手舞足蹈起来,还跟后面两个大男生说:“诶!你们说是不是,陈年是不是超会怼?”
身后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让陈年微滞脚步。
“是呢。”
“简直就是学到了你宋林菲的精髓。”
作者有话说:
年宝宝还是很凶的!!!
第17章 YAN
陈延白懒洋洋的声音落进陈年的耳朵里, 陈年耳根发烫。
她快速的颤了颤眼睫,掩盖那层不该有的慌张。下垂的手捏了捏裤缝,心一狠, 她转过身来, 跟他们胡侃:“难道不是吗,我只是用事实击破她看任何一个人所产生的幻象罢了。”
“干得漂亮!年年, 你简直就是我的女侠,易瑶那种自大的人,就是欠怼。”
宋林菲在她旁边吹耳边风。
就连许嘉述也看不惯了, 附和道:“就是啊, 易瑶这次,确实太过了。”
易瑶一直都看不惯她, 在以前的那个班上, 他们总会给她使一些小绊子,陈年没精力跟他们闹,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她和她已经不在一个班上了,也仍然给她使绊子, 还是在陈延白的面前。
她无法对她无限宽容。
下午有化学课,念在今天是刚开学第一天, 老师没让大家去实验室里做实验。火箭班的学习进度紧凑又快, 一节课下来, 老师讲了很多的东西, 陈年有些不适应。
她还在疯狂抄写黑板上的笔记时,值日生就已经拿起了黑板擦, 将笔记擦了个一干二净。
根本来不及阻止。
陈年抿了抿唇, 看着教科书上自己只抄写了一半的笔记, 莫名开始头疼。
虽然她理科成绩也不赖, 但学习理科,对她来说并不像文科那般轻松。
就正在自己焦头烂额时,余光忽然瞟见坐自己身旁的那人。他半翘着二郎腿,整个身姿半靠在后桌弦上,一只手搭在腿上,懒洋洋的。手里拿了本书,大概一分钟就翻一页,频率很快。
陈年的视角看不清书上的文字,只依稀能瞧见几幅图片,黑漆漆的,看不清是什么。
她淡定自若的收回视线,眼皮压低隐去眼里的那抹自卑。突然想到昨天在公告栏前听到的那几句话,陈延白是所有人眼里的天才少年,分班考试也是随便考考就进明澜一中最好的班级的,他能将学习成绩做到精准。
不像她。
在上学期临近期末的那些日子里,不知道熬了多少夜,拼命复习理科知识,才考进了有他的班级里。
好像自己的那些努力,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下午放学。
因为同段路,所以四个人一起走。
宋林菲手挽着陈年,摇摇晃晃,边走边跟她聊天,“年年,你能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没你的电话号码。”
街道两旁绿树成荫,落地也成影。风一吹,香樟晃动,也吹过陈年耳鬓软发。
她笑笑,欣喜答应,“好呀。”
说着,陈年就脱掉书包,从侧面的小包里拿出笔和纸,写了一串号码,递给了宋林菲。
宋林菲拿过便折好,塞进裤兜里。
正打算将笔和纸收起来时,许嘉述突然出声叫住了她,“陈年,给我也写一份呗,我也没有你的电话。”
陈年收手,照做。
笔头在粉色便利贴上利落摩挲,一串号码写完,陈年慷慨将那页撕下,伸手把它递给了许嘉述。
许嘉述接过看,夸她字好,还说了声谢谢,并打趣儿似地说,回家就麻利存上。
陈年弯眼跟他笑了笑,很是明亮的一双眼睛,像蕴进了潺潺星河。
陈延白的目光始终放在她的身上,少女身影窈窕,白净的脸颊袒露几分笑意,天边霞光灿烂,树影婆娑落金。
片刻的昏色,弥漫着静然美好。
他迟迟等不来那份她的电话号码,见她要将笔和纸收进书包里,就像是下意识的,陈延白适时出声。
清朗的一声咳落进她的耳朵里。
陈年转眼看他,目光纯净,夹杂着懵然与疑惑。
直到陈延白摊手,好听的声音里,携带着能让她飘起来的欢欣,“我的呢,同桌?”
他好看的眉眼都浸在大片大片的晚霞里,少年单肩挎着包,手臂伸出来,手掌落到她的面前。树叶被风卷着晃动,光影都落在他的脸上,黝黑深邃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她,像是一切美景,都只为她这片刻。
捏着便利贴的手指紧了几分。
她的脑袋有些乱,飞驰而过的汽笛,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欢声笑语,似乎都逐渐离她远去。
她的眼里,只有浴着光的少年。
干涩的喉咙虚虚发声,她似一个傀儡,手捏着笔,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并列排写,页脚被捏住撕下,她怯怯的递过去。
一秒两秒的时间在此刻被延长,像几个世纪那般长。
陈年按捺着心跳,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捏住便利贴的另一端,只是轻轻一扯,便利贴被他扯去,她的心也一同随去。
风也轻动,在陈年的心上,吹起了阵阵涟漪。
晚上九点的时候,陈年跟宋林菲通了电话,宋林菲跟她要了企鹅联系方式,两个人挂掉电话没几分钟,陈年就发现自己的企鹅里,发来了一条加好友的验证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