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讨论陈年为什么被吴秀婷带走。
易瑶和叶明棠也不例外。
叶明棠转过身来跟易瑶分享她刚刚从同桌那儿听来的消息,脸色震惊,“我的天,瑶瑶,陈年要学理。”
“什么?”
“陈年,她要学理科。”
易瑶脸上,是同样的震惊。
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但想到刚刚吴秀婷从教室外面色铁青的走进来径直到陈年座位旁时,她又不敢不相信。
学理科,她是疯了吧。
陈年跟在吴秀婷身后默默的走着,纤瘦身子在走廊的地板上落下影子,风刮过来,她脸颊两旁的头发晃了晃。
她抬手,将头发别在耳后。
早在几十分钟前,吴秀婷收到班长收好送来的文理科志愿表,她一张一张地翻看,那份心满意足与赞许就算是不说话也从眼里跑了出来。
直到她看见了陈年的志愿表。
那个选择框里,打勾的地方落在了理科后面。
吴秀婷眉头一皱,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等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后,她才发现,这就是陈年的志愿表,她也没有花眼。
而是陈年,真的选了理科。
“我想让你跟我解释一下,志愿表是怎么回事?”
吴秀婷的声音很硬,手掌拍了拍摊放在桌上的那张志愿表。
面容严肃。
陈年站在吴秀婷的办公桌前,视线淡淡的落在志愿表上,视野从模糊朦胧逐渐变得清晰,她看见了理科两个字后面的方框里打着的勾。
她很平静的抬起眼,与吴秀婷的视线对上,正色说:“吴老师,我想学理科。”
“你说什么?”
吴秀婷有些不敢相信,声音颤抖,胸口上下起伏着,明显被她这话气得不轻。
“我说我想学理科。”陈年也执拗,硬着嘴巴,“我想的很清楚。”
“陈年,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困难了?”吴秀婷看着面前文文秀秀的小姑娘,一时竟有些不舍说重话,她柔下声音来,轻声跟她说:“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你可以跟老师讲的,老师会帮助你。”
“没有,吴老师。”陈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最近我过得很好,也没遇见任何困难。”
“那你为什么改变想法想学理科呢?”
“报告。”
和吴秀婷一同响起的,是办公室门口一道润朗的男声。
吴秀婷被门口的声音吸引过去,陈年也不例外,扭头一看,发现是陈延白。
他今天没穿校服,穿了件简单的白色体恤和一条黑色长裤,衬托出他颀长挺拔的身影。一头黑发被办公室外的阳光照着,染了些金色。前额的碎发有些长,盖住了额头到眉眼的位置,往下便是那双深邃黑漆的眼睛。
似黑洞而不见底。
阳光明净,他的皮肤白的本就偏冷感,但此时被阳光一照,却更清冷了些。
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种干净气质很容易勾人的眼睛。
至少那个时候,陈年被勾去了。
陈延白也看了过来,那是两个人匆忙之间的对视。
陈年心尖一颤,率先慌忙的挪开了眼。
吴秀婷没注意到陈年的小举动,嘴里还在不明不白的问她,“你为什么就非要学理呢?”
好像没有非常确切的答案,若要真问个所以然出来,陈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站在吴秀婷的办公桌面前,微垂着脑袋不做声。
陈延白是来交分科志愿表的,他路过陈年,径直大步走到王国胜的办公桌面前,把志愿表交给了他。
王国胜正在批改作业,见他来交表,脱下了鼻梁上的眼镜,伸手接过。
他手里拿着三份志愿表。
除他之外,还有许嘉述和宋林菲的。
王国胜拿过看了看。
三个人跟孪生兄弟妹一样,都选了理科。
他心里舒畅,抬眼瞅他,语气慢悠悠的打趣,“你这臭小子啊,期末考试给我好好考,别一天吊儿郎当的跟许嘉述那臭小子一个样。”
“千万别给我掉链子咯。”
陈延白笑笑,唇微勾,漫不经心的回答:“知道了。”
视线却不由得往旁边的女生身上瞟,她规矩的穿着夏季校服,露出来的手臂纤细,耳旁自然垂落的黑发遮住了她的侧脸,陈延白只看得见她的一小截挺翘的鼻尖。
站在她面前的老师眉头紧皱。
看样子是在训话。
只是下意识这样想,陈延白眉头轻佻,想着没想到看起来一个挺文静的姑娘竟也能被老师训话。
他就多注意了几秒。
直到那边的老师苦口婆心的劝导,他才知道那个似乎都不怎么敢看他的女生犯下了什么错误。
“陈年,你听老师一句劝,你不适合学理科,文科才是你的长项,对你之后上大学更有好处,这是一条捷径,老师还是希望你回去仔细想想。”
“不了,吴老师。”女孩儿平静的没有波澜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眼神却坚定,“我已经想好了,我想读理科。”
“我是不会改的。”
作者有话说:
PS:“好像大家的青春里都有那么一两个姓陈的。”这句话来自抖.音的某个文案馆,侵删。
第11章 考试
陈年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上课了。
她站在门口喊了报告,阳光将她的身形勾勒,纤细的影落在碎石花纹的瓷砖上。
任课老师见是她没刁难,点头让她进教室。
陈年回到座位上,刚从桌肚里抽出教科书,坐她前面的段小颜拿起书本挡住一半的脸,整个人向后靠来,“陈年,你没事吧?”
陈年摇头。
“吴老师都说了些什么?”段小颜一边警惕的看着讲台上任课老师的动向,一边忍不住好奇,拉着陈年问东问西。
“没说什么。”陈年回答的敷衍,“上课好好听讲。”
段小颜自知问不出个什么,撇撇嘴也没再缠着她,直了直身子坐正,将好奇心收回放到了课堂上。
这节课过得飞快,几乎是在眨眼的瞬间。
陈年又走了一节课的神。
教室里有同学在追逐打闹,也有三个四围坐在一起八卦的,欢声笑语一片。
陈年脑袋里还想着在办公室里,吴秀婷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说她不适合学理科。
但她不信。
这正是下课时间,她坐在位置上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再一次去办公室,找吴秀婷说清楚。
她能学理科,也适合学理科。
就在她正准备这样做时,易瑶和叶明棠却从前面的讲台绕到了她的位置前面。两个人排着站,过道窄小,一下子就挡住了陈年的路。
易瑶双眼紧紧凝着她,双手抱着胸,下巴微抬,姿态高傲。
陈年没空离她,想绕过她走。却被叶明棠抬脚一拦。
她走不掉。
不知道她们拦住她是想干什么,但陈年这会儿真的不想理着无聊的拦人游戏。
她秀眉轻皱,拿出十分的礼貌跟他们说:“同学,请让一下。”
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纹丝不动。
陈年眉头皱深。
“听他们说,你要选理科?”
说话的是易瑶,从小骄纵高傲惯了的人,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慢慢的高傲感。
陈年目光静静的看她,不置可否,“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语气平平淡而冷,像是从天而泼下来的水,浇得易瑶一身透湿。
易瑶被噎了一瞬,她有些不高兴,“作为你的同班同学我好心关心你一下,陈年,你对我的态度也太差了点吧,难怪明棠她们说你不合群,没想到是真的,就你这冷淡态度,去了理科班,别人一样会讨厌你。”
昭然若揭的话语里藏了太多的含沙射影,陈年听得懂,也不会装无知,“可合群的人,也没多少人喜欢啊。”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陈年反将一军,气得易瑶一时间竟说不出来话,脸红脖子粗。
“你……”
“陈年,你也太多分了吧,阴阳怪气给谁看啊。”叶明棠自是帮易瑶的忙,见好朋友受委屈了,她第一个站出来回怼:“易瑶只是想多关心关心你,有你这么想的吗?”
“没我这么想的,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
说着,陈年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从她们两个人之间的缝隙用力挤过去,想头也不回的走掉。
教室里依旧闹哄哄一片,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
直到——
易瑶转过身,朝陈年快要走出教室的背影大喊:“你不会是怕了才故意选理的吧。”
陈年脚步一顿。
教室里的欢声笑语也因为易瑶的这句话逐渐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这边转。
越是这样想,易瑶目光变得狡黠,也多了些得意。
热烈地风吹进教室里,扑了陈年一脸,热腾腾的。
陈年转过身,目光越过教室里几十双看热闹好戏的眼睛,直直落到易瑶身上。
她站在阳光里,眼里的情绪依旧淡淡的,像是无论风吹的有多大,那眼里的海面,依旧纹丝不动。下垂的手指轻蜷了蜷,陈年静静的看着易瑶,薄薄的唇瓣轻动:“是吗?”
“好像无论我选哪一科,你都比不过我吧。”
这话倒不是陈年自我吹嘘,是她的实力就本该如此。其实她的理科并不差,但大家又会认为她理科学不好,这原因只是因为陈年整个人的精神气质。
她长得秀气,身材又纤瘦。
平时人也安安静静的,该学习学习,该玩耍玩耍,很少给老师惹祸端。
整个人看上去,就有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
所以旁人就当然觉得,她是学文科的料。
陈年十分淡定的说完那句话,没给易瑶多给一丝眼色就离开了。
被易瑶和叶明棠搞了那么一出,她就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找吴秀婷了。课间时间并不多,她只在外面走廊简单的转了转就回了教室。
刚进教室门就打了上课铃,陈年从讲台前走过,步子不慌不忙,可也依旧能感觉到,那道从侧面远处射过来的逼人视线。
她无动于衷的将它无视掉,只加快了回座位的步伐。
“欸,陈年,你刚刚没事吧?”
陈年刚坐下来,段小颜就转过身来,神色担忧的看着她。
接触到段小颜的视线,陈年摇摇头,睫毛颤了颤,“我没事。”
易瑶在这个班级里,高傲自持惯了。不仅是对陈年一个人摆臭脸色,班里的其他女生也难逃此劫,段小颜就是其中一个。
于是她深有同感的安慰陈年,“你别太在意易瑶的话,她那人就那样,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当惯了,看谁都一个样。”
陈年自是知道的。
段小颜没跟她说太久的话,在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转过身去了。
那天陈年依旧安安静静的过完了一整天,回到家里时,她意外的看见了在家的江吟。
陈年的眼睛几乎亮了一瞬,脱鞋换鞋的速度加快,进屋把门带上,“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连她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里裹藏着一丝喜悦。
江吟神色淡淡的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温白开。听见门口的动静,她抬眼看过去,陈年亮亮的眼睛正看着她,她拉上门快步走到她跟前,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所有的举止投入,一切都是喜色。
知道江吟不会回答她的问题,陈年也不追问。她脱下肩膀上的书包带,抬手揉了揉肩,舒展着身体伸了个懒腰。
在自己的家里,她的行为举止变得大方起来。
伸完懒腰,她也没规矩的坐着。
侧着身,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跟江吟说:“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可以好好休息……”
“为什么要选理科?”
陈年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吟一句话堵住了。
她神色错愕的看着面色极淡的江吟,一种不知名的畏惧感浮上心头,好久都没说上来话。
于是江吟又问了第二遍:“为什么要选理科?”
她的目光直愣愣的射过来,射进陈年惊愕的瞳孔里。
喉咙口堵着一团无形的棉花,陈年抿了抿唇。
她没想到,她们母女本该能好好呆在家里吃上一顿开心的晚餐的气氛,就这么莫名的变得僵硬起来。
江吟的面色看起来很平静,但陈年却没来由的感觉到,她此刻是一点都不开心的。
客厅里很安静,安静到陈年能够听见自己飞快跳动的心跳。
舌头似乎都在打结,她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