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过道的灯突然亮起。
江璀雪还保持着双手趴墙的动作,眼睛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刺了下,没来得及站直身子,她穿着卡通睡衣,领子后面搭下来两只兔子耳朵,小小一团趴在那,惊慌失措的表情配上那两只兔耳朵,看着莫名可爱。
裴希倚在卧室门口,低眸静静地看着她。
他穿着黑色棉质长袖睡衣,领口散着,薄薄的布料隐约勾勒出瘦高身形,额前碎发垂落在清俊眉间,头顶发梢乱翘,神情懒倦,明显是被吵醒的,但这种带有一丝凌乱的样子又格外撩人。
他看了眼桌台上的花瓶,又看了看地板上没完全擦干的水渍,最后将视线停在江璀雪脸上:
“你半夜在我家装修?”
作者有话说:
宁敏君:你家密码多少?
裴希:不知道。
江璀雪:可以开下门吗?
裴希:录指纹,自己开。
第8章 纽扣
对上那双蛊人的眼睛,江璀雪大脑短暂空白了两秒。
裴希的眉眼被光线勾勒得深邃,眼神压着她,和那晚陪他参加宴会时一样。
被他这么注视着,江璀雪的心里萦绕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怯感。
她移开眼,直起身子将双手藏在背后。
几乎把所有的理智都用在了掩饰扑墙的尴尬上,心里话就这么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装修的话,建议锯掉门槛。”
“……”
她在说什么!!
这句话很不友好,更甚至还有点对别人家房子指手画脚的无礼,但裴希没什么反应,视线向下偏移几寸,落在江璀雪白皙的脚背。
女孩子的脚单薄小巧,脚趾微曲,右脚脚趾微微泛红,像是不小心踢到的。
裴希不接话,江璀雪怀疑他可能是生气了,正准备道歉,就听见裴希问:“疼吗。”
她抬起头:“什么?”
裴希:“你脚。”
他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她跟前,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受伤:“疼么。”
江璀雪低头看到自己光着的脚丫子,一时间有点耳墩发烫。
她忘了带拖鞋。
这么站着让裴希看到,跟没穿衣服一样羞耻。
“头,有点疼。”她转移话题。刚才撞到桌子,江璀雪感觉她的后脑勺迅速冒了个大包,确实比脚趾更疼。
裴希“嗯”了声,转身出去拿了双拖鞋过来。
“家里没女式,将就一下。”
放下拖鞋,他又把一支软膏递给她:“别忘擦药。”
江璀雪刚要感动:“本来视力就不好,”裴希接着说:“脑袋不能再撞坏了。”
“……”
*
为了避免类似事件发生。
第二天,江璀雪把去卫生间的路线反复重走五遍,将裴希家的结构熟记于心。
虽然来过一次,但上次来她浑身湿透,还被裴希误会,紧张得不行根本没心思观察环境。
别墅二楼的次卧出来是一间舒适别致的茶厅,茶几被一圈真皮沙发围绕,旁边摆放着几盆极罕见的盆栽,江璀雪只认得出兰花。桌上的茶具也很讲究,且种类众多工序繁复。
旁边那架被江璀雪误以为是桌子的壁柜,就是昨晚撞她的罪魁祸首。
壁柜上摆满了精致的瓷器,根本不是她以为的花瓶。
幸好昨晚抱住了。
否则把她自己赔给裴希,恐怕也抵不了这只古董的价格。
其实茶室空间特别大,昨晚江璀雪会撞上壁柜主要是她一路贴着墙在走。
公共卫生间和书房在茶厅对面。
裴希每次从楼下上来,去书房或回房间都会经过江璀雪暂住的次卧。
裴希今天在家办公。
来给他送文件的还是梁沣和那几名助理。
见到江璀雪,梁沣今天的眼神仿佛失去了焦距,只礼貌地往她这边虚晃一眼就快步去了书房。
其余两名男助理的眼神也凝聚在正前方,连打招呼都没看她一眼,点头叫了声“江小姐”就逃去了楼上。
江璀雪:“……”
她今天看上去,很吓人吗。
不就是有点黑眼圈……
昨晚她实在撑不住了才合上眼睛,确实没有睡好,但也不至于丑到令人无法直视。
半小时后。
一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像是生怕跟她有眼神交流似的。
江璀雪没有多想,上班的人都忙,工作时间聊天搭讪确实不太好。
可能昨晚她看到了裴希罕见的穿着睡衣的样子,今天再看他穿正装,虽然依然矜贵冷淡,但她竟然没那么怕他了。
而且还很诡异地生出了一种,她和他距离最近,其他人都比不了的错觉。
江璀雪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她怎么可能跟裴希亲近?她可是他仇人的妹妹。
她现在好像还有点自投罗网,主动让他“偷家”的不争气样子。
意识到这一点,江璀雪清醒了。
服务对象不在,江璀雪不敢逗留,在茶厅喝完水,然后接满一杯,转身回自己的暂住区域活动。
“中午吃什么。”
江璀雪回头,确认裴希是在跟她说话,过了几秒才开口:“都可以,我不挑食。”
她听伯母说过,裴希很挑食,而且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喝牛奶。
“不挑食。”裴希比她高出太多,看她时眼睑微微往下垂着,带有一种懒漫和不明显的逗趣:“那怎么长不高。”
“……”
江璀雪也被这个问题困扰过,她哥超过一米八,爸妈也都不矮,她居然连妈妈的身高都没长过。
但她也不算矮,好歹超过一米六了。
裴希这么说,应该是参考的她哥的身高。
江璀雪说明原因:“我哥哥会打篮球,还敢喝牛奶。”
裴希哂笑一声,似是很不屑。
中午。
餐桌上摆了杯牛奶。
裴希端起,当着江璀雪的面喝完,放下杯子,问她:“要去打篮球吗。”
江璀雪看了眼外面的烈日:“不、不了吧。”
大中午的打篮球,富家大少爷的爱好,真独特。
*
第二天宁敏君回来,给江璀雪带了一大堆小礼物,说:“昨天是伯母失约了,今天我提前跟你说下哈,我下午要去看秀,可能会晚一点点回来。”
江璀雪抱着礼物:“好。”
接下来的三天,宁敏君都是早出晚归,江璀雪真的就只是来熟悉环境。
业务没有推进,礼物先收了一大堆,江璀雪很不好意思,但宁敏君太热情,她根本拒绝不了。
不能只收礼不回礼。
江璀雪到店里挑了条丝巾,又感觉太便宜了。
于是拿出所有的零花钱,斥巨资买了颗足金纽扣。
店员说金扣子搭配红绳寓意最好,江璀雪买了红绳,把纽扣穿进去,开始学编手绳。
她编得很用心,最后一个凤尾结照着视频学了十几分钟才成功。
第二天宁敏君回来,江璀雪把手绳送给她:“伯母,这个送……”
她话没说完,宁敏君已经开心地接过去:“这个红绳编得好漂亮,结也打的好好看,还有颗金色纽扣?这种绳子在哪买呀?”
江璀雪乖巧道:“是我自己编的。”
“真是心灵手巧。”宁敏君夸赞道,“是这样拉开,然后戴手上的吗?”
“对的。”江璀雪点头:“这个绳子的寓意是平安顺遂,纽扣的寓意是长命百岁,幸福美……”
宁敏君扯过裴希的手,一下子套到他手腕上:“好看!超适合你。”
裴希:“?”
江璀雪:“……”
她本来想再挣扎一下,但裴希已经戴着了,而且他也没有要脱下来的意思。
总不好说,不是送给他的,让他还回来吧。
也太尴尬了。
“哎呀我姐妹来电话了。”宁敏君晃了晃手机,看一眼裴希手腕上的红绳,满意地冲江璀雪笑道:“谢谢你呀小雪糕,手绳很好看。以后别送他礼物了,他平时都不怎么戴这些,送他也是浪费。”
江璀雪只能硬着头皮说:“没关系。”
等宁敏君走远,裴希开口:“想拿回去么。”
这枚足金纽扣花光了她的零花钱。
江璀雪憋红脸,正想说“可以”,被裴希扼杀掉了最后的一丝幻想:“但我不想摘。”
他说:“第一次被女孩子抱,还是被强迫,我总要收点精神损失费。”
江璀雪:“……?”
他当时明明可以推开她,或者,退开也行。可他偏偏站着一动不动。离得那么近,小弧度肢体接触本来就无可避免。
裴希拨了拨手腕上的金纽扣:“才不至于太委屈。”
委屈。
不是,他怎么还委屈上了?
原本想说的话被他这一番言论堵了回去,江璀雪偷偷瞥向跟前人的手。
男人劲瘦薄白的手腕被一条红绳绕着,冷感中添了抹艳色,视觉冲击很大。他身形高大,气质矜贵,哪怕是俗气的黄金,戴在他手上也变得高雅起来。
“那你戴着。”江璀雪表现出很大方的样子:“送你了。”
“小妹妹。”裴希嘴角牵起浅淡笑弧,声线偏低:“你知道,送男人纽扣是什么意思?”
“……”
有什么意思吗?不是长命百岁,多子多福的意思吗?
*
“还有一层意思。”
晚上,涂渟给江璀雪发过来一张截图。
纽扣:寓意着十指紧扣。
——象征着爱情。
“红绳系腕,永远相伴。”
“把纽扣送给心上人,被扣住,就是一生。”
“我怎么没想到这种礼物!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呐。”
涂渟在电话那头语气惊喜:“阿雪你也太会了吧!让你去追裴希,你居然直接表白!”
“你一定是为了我的采访梦想而努力奋斗,有你真好。”
脸红欲滴血的江璀雪:“……”
“没有。”江璀雪说,“我没有为你的梦想而奋斗,我只是为——”
涂渟试探道:“为什么?”
“为了,化解他和我哥哥之间的仇恨。”江璀雪一本正经,“为了世界和平。”
涂渟顺杆子往上爬:“我们的目标果然一致,那就让我们一起为这个目标稍微奋斗下吧!”
江璀雪:“……”
红绳配纽扣,居然还象征着爱情。也不知道裴希是不是又误会了。
不行。
必须解释清楚,否则又要被怀疑对他居心不良。
*
江璀雪连续三天没有回家,引起了江随之的注意:“我妹去哪了?”
“兼职去了。”成渝把汤端上桌,悄声说:“她没跟我说,是我自己发现的。你别跟她说我知道,免得她有心理压力。”
江随之皱眉:“她才多大?家里又不缺钱她去兼个什么职。”说着就要给江璀雪打电话。
成渝把他的手机扣在桌上:“你妹上大学了,不用再这么约束她。她本来就不喜欢跟人接触,现在她能战胜恐惧愿意去尝试是好事,你应该多鼓励鼓励她。”
“行吧。”江随之妥协道:“她做的什么工作?”
“我也是在她跟涂渟聊天的时候听了个大概,好像跟做家教差不多,这几天先去适应环境,平时抽空去一两个小时,等到了寒假就会过去待到过年。”
“要做这么久?”江随之问:“工作地点在哪儿。”
“应该是在南湖十八栋那边。”成渝说,“我有个学生住那,家访去过一次,离部队不远,那一路很安全。”
“南湖十八栋?”江随之知道那地方,著名富人区,他仇家就住那。
他捞起外套:“我过去看看。”
*
江璀雪花了一天时间才酝酿满勇气来跟裴希解释送他纽扣的事。
她站在主卧门外,心跳有点快。
裴希没锁门。
前天晚上她虚掩着门睡的觉,他的门也虚掩着,昨晚她关了门,早上起来看到隔壁门也关上了。今天她敞开门,隔壁门也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