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中见状,连忙结果信件,恭敬递给秦狩。
信件打开,沈楚蓉娟秀的字体出现,寥寥几行,字迹也有略微的潦草,可见是着急赶写。
秦狩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又不是逼她写信,多写几封又能如何?”
但,秦狩面上嫌弃归嫌弃,可内心,恨不得沈楚蓉多写几次信。
只是,当他把信完整的拿出来后,看到里面的内容,本来晴空万里的一张脸,再次阴云密布。
秦中冷冷打了个寒颤,这,又是怎么了??
“二爷???是沈姑娘说了什么事情???”
秦狩把信纸小心折好,随信到来的指套和护膝也被他随之塞到怀中。
暖洋洋的护膝就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挠的秦狩心头发痒痒。
秦狩把信塞到袖子里,确认不会掉出来。然后,抬手拍向檀木桌,怒斥,“她居然劝我放过这些人!秦中,是不是你传信回去??”
秦中傻眼,“沈姑娘,劝您放过这些官员???”
这不是沈姑娘会管的事情啊?沈姑娘,是会这么没事去找事的吗?
还有!就算是沈姑娘写信来劝二爷,那,就算是二爷生气,眼巴巴的把信收好,再拍桌子发脾气,这未免反差太过了!
“对!既然她眼巴巴的写信来,那,就去查清楚,凡是手里有人命的一律处死,贪污的,家产没收,留他们一条狗命!”
秦狩颔首,吩咐下去。而后,见秦中转身就要去通知,喊住他,“准备快马,爷要快马加鞭,返回秦州!”
黎仁倒地松了一口气,这位煞星,总算是要走了!
“现在准备?”
秦中疑惑开口,“二爷,确定是现在??”
他们正在查案,这位祖宗就要甩手走人??
“对,就现在,马上!”
秦狩毫不犹豫的点头,“你们沈姑娘给我写信,肯定还有很多话是信件里写不到的,我回去,亲口听她给我讲。”
秦中麻木的点头,“属下这就去。”
脑中则是一片混乱,什么时候秦二爷会关注这些屁大点儿的小事儿,一封信就要回秦州。
若是沈姑娘亲自来了,是不是正在打的仗都不打了,也要陪沈姑娘去?
不过吐槽归吐槽,秦中立即去收拾,秦狩快马,穿上沈楚蓉亲手做的护膝,往秦州而去。
而此刻在秦州的沈楚蓉,正在带着宋妈妈收拾行李。
宋妈妈一边带着丫鬟们打包,一边觉得唏嘘,“这些是从京城带过来的,在小秦府东苑的时候没打开,搬到这芙蓉院依旧没有动,没想到,居然要跟着我们往别的地方走。”
“还有这副画,是荣成公主寄到秦府来,被丁卿雅给夺了去,姑娘又要回来的。”
“结果,到了芙蓉院,居然没有挂起来过。”
“何止这副画,余下没摆出来的器皿屏风多的是。”
“不止这些东西,就连我们!这一年,从京城到秦州,从东苑到芙蓉院,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没想到,又要搬家......”
茯苓便是再稳重,此刻也不由心头生了几分离别。尤其是在来日不知要去哪里,前路漫漫无所依靠的时候。
“什么搬家???”
几人正在议论,宋大太太来给沈楚蓉送补品,因她来的比较多,婆子便疏于通报,又有在整理行李的缘故,一时竟然无人顾得上她。
耳听几人说的搬家,不由疑惑,“怎么,你们姑娘要搬出这芙蓉院?来来来!我求之不得!!我们宋家在秦州的院子还空着,正巧给你们姑娘住,就当是给她的嫁妆!”
“不是我们姑娘要搬家,是她想去别的地方走走......”
宋妈妈觉得这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索性从宋大太太怀里接过给沈楚蓉的燕窝,示意茯苓来扶宋大太太,笑吟吟道。
“宋大太太,不如你和我们姑娘仔细唠唠嗑,她这阵子常常觉得无聊,想换个地方住又没有别的想法。在这秦州,只有宋家人在,姑娘好歹能和您商量商量。”
宋大太太听了这话,进屋就见沈楚蓉坐在西窗下写字,一旁的镇纸压着一副被折成四方形的芙蓉图。
从笔触来看,是沈楚蓉的父亲,沈从文的画作。
宋大太太目光从芙蓉图上收回,落在沈楚蓉清俊字体上。
入木三分,虽然娟秀可自有风骨。
“蓉姐儿,你这字,写的和你母亲当年,不差上下。”
宋大太太忍不住夸赞沈楚蓉,见她停下写字,从宋妈妈手里端过燕窝递给沈楚蓉,“来,你尝尝这燕窝怎么样?是从占城那边运过来的,你若是喜欢,我便让你哥哥多买些送过来。”
燕窝熬得火候正好,一路带着小火炉过来,还是热的。上面飘着两颗枸杞,红白交错,十分好看。
沈楚蓉见宋大太太给自己也带了,笑着舀起一勺在口中,滋味醇厚,的确是好吃。
不过......
沈楚蓉眼底闪过一抹疑惑,这燕窝,怎么有一股她觉得熟悉的味道。
但,因为是宋大太太送过来的,沈楚蓉没有多想,便扬起纤细脖颈,喝的一干二净。
喝完这燕窝,沈楚蓉只觉得有一股火,从心头升起,烧的她意识模糊,不知今日是何日。
意识模糊中,听到宋大太太告辞,沈楚蓉躺在软香被衾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只梦中,她好像回到了,前世被秦朝和丁卿雅,联手羞辱的时候。
天过黄昏,肃风飒飒,沈楚容站于应天门上,寒风吹动衣襟,铮铮作响。
从京师洛城往西,穷尽视野,满目荒凉,不见一人。她的夫君秦朝击退敌军,大获全胜,今日,本该返抵京师。
昨夜,便有秦朝手下的先锋军来传信,秦朝让她明日在应天门外等待大军回城,
“大奶奶,我们回去吧!大爷,今日怕是回不来了。”
茯苓站在沈楚容三尺之后,小声禀告,唯恐声音大一些,便惊的自家奶奶,乘风而去。
沈楚容闻言,回眸,见小丫鬟目光怯怯,不由温和笑笑,道,“再等等,等日头再往西去一点儿,咱们便回去。”
“可…”再等等,天都黑了!
茯苓嘟了嘟嘴,想到是大爷身边的长随秦甲亲口所说,不由为自家姑娘心疼。
明明是大爷说的,从应天门回城,让姑娘在这里等着。他倒好,到现在也没有个消息!
沈楚容站在应天门上,看着天地交接处,除了廖廖几杆光秃秃的树枝,不见一个人的踪影,终究是死了心,苦涩一笑,朝茯苓道,“走吧,回府。”
从日头正毒辣时等到现在,除非是秦朝另走别的城门,不然,她早该看见的。
茯苓连忙扶着沈楚容上了马车,车夫恭敬没有二话,一行人沉默往城中而去,从城门到秦府,不过半个时辰。
秦家不同别户,她公公秦仕虽没有登基称帝,可也算是一方豪杰。
正门只有公公以及小叔子秦狩出征时才能大开,就连她婆母丁氏和秦家大爷秦朝,若是没有公公作陪,也轻易走不得。
沈楚容作为秦朝的妻子,更是走不得正门。
只刚下马车,便见往日里紧闭谢客的朱红大门敞开,兵甲将士们往来,竟然将沈楚容撞了个对脸。
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震慑于沈楚容美貌,而后连忙跪地磕头,“请大奶奶安。”
沈楚容心底一沉,没有说话,纤手握住青杏衣袖,目光迎面,对上相携而来的一对佳人身上。
男人面容清俊,白玉发冠束起乌发,一双温润凤眸含笑,看向身旁的艳丽女子。
女子生的清秀,可打扮的妖娆张扬,红衣上绣着金线牡丹,衣襟半开不开,斜斜露着白腻肩膀,隐约可见暧昧红痕。
一见到沈楚容,丁卿雅下意识的拽紧身侧男人,抬手把本就宽松的衣襟扯的更开,刻意露出脖颈上暧昧痕迹,佯装不在意的开口嘲讽,“哟!这都什么时辰了,才从外面回来。大爷的庆功宴,早就已经结束了!”
这话一落,来往将士们顿时加快脚步离开。
得,又来了。
整个秦州谁人不知,秦家老爷镇守钦州二十余年,兵强马壮,素来是朝廷心腹大患。
恰巧去年秦家老爷生病,陛下下旨,许配心腹沈太傅的嫡长女沈楚容,嫁给秦家大爷秦朝为妻。
这其一,自然是安抚秦家,为草莽出身的秦家,赐上名门佳媛。其二,沈家忠心耿耿保皇派,也为了让沈家拉住亲家,预防秦家造反。
可偏偏,这秦家大爷心底里有人了。
新婚三月,竟然没进过新房大门一步,洞房花烛夜便出征安州。
甚至,在外面包了烟花柳巷之地的头牌百灵,日日夜不归宿也就罢了,出入皆随身带着,形影不离。
更过分的,那秦朝征战回来,居然带着丁家表姑娘丁卿雅回来,纳为平妻。
丁表姑娘可不是好惹的,给正牌娘子下脸色。但凡遇到,总要刁难一二。
若不是秦老爷是个明事理的,只怕,沈家姑娘,早就投缳自尽了。
秦州城,谁不心疼那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可他们心疼,有个屁用?!
秦家大爷的风流韵事,谁敢管?
沈楚容脸一僵,揪紧手中帕子,抬眸将目光落在男人身上。那目光隐隐含泪,也有让对方给自己留一丝体面的央求。
秦朝躲避似的撇开眼,不敢多看沈楚容一眼。她为何会在庆功宴后回来,秦朝最是清楚。
他特意让人告知,今日凯旋回程的大军从应天门入城,沈楚容身为正妻,自然要出城迎接。
大军从府东大街入城,走的是东门,应天门在城西,沈楚容就是等到明日,也等不到回城的大军。
身为秦家儿媳,错过庆功宴,就意味着,父亲对她的厌恶增加一份,那么,早日和她合离的希望,就增大一分。
至于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秦朝闭眼,把脑中那一截盈盈细腰压下,张口朝沈楚容道,“无故缺席家宴,你去找娘自请惩罚去!”
这本在意料之中。
沈楚容无视那艳丽女子露出的挑衅眼神,低头道了声是。
秦家大郎秦朝,不喜大娘子沈楚容,这是整个秦州上下,人人皆知的事实。
她在新婚之夜,守了一夜的洞房花烛是,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如今,再丢人,也不过是把事实展现人前罢了。
只是,正准备转身行礼后告辞,见从秦府走出来一行将士内眷,各个衣衫齐整,对比那艳丽女子衣衫不整,自然是孑然不同。
众人后面,正是秦家老爷子和夫人丁氏携手走出大堂。秦家老爷子一身玄甲,虎步龙行,即便年过五旬,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行进间杀气毕露,除了身旁的丁氏,其余人莫不畏惧三尺。
和秦老爷子浑身肃杀不同,丁氏身穿秋香苏绣满地菊纹上衣,下坠着条百宝群,满头罗翠,丝毫压不住那双丹凤眼,精光闪闪,分明是已经注意到秦朝沈楚容等人的动静。
这让她满脸喜意的脸,带了丝阴霾,狠狠的刮了一眼沈楚容,继续笑吟吟和身边内眷道别。
沈楚容原本想息事宁人,见状,眼底闪过嘲讽,顿足,朝秦朝笑道,“大爷,听闻老爷最注重规矩,将士们平日出去吃酒,若是有花娘作陪,也要仗责五十。若是知道大爷身边不顾正妻,平妻侧室作陪,不知要仗责大爷多少?”
“正巧,老爷和夫人就在后面,不如大爷随我过去一问,也好知道轻重,省得大爷日后,再犯同等毛病。”
这话一出,秦朝和那艳丽女子顿时变了脸色。尤其是秦朝,眼见父亲就出了二门,神色看向那艳丽女子时,不由带了几分嫌弃。
那艳丽女子更是霎那间白了脸,求助目光落在秦朗面上。
见他毫无反应,不由心中一凉,强撑一口气,飞快拉上衣襟,皱眉看向沈楚容。
“大奶奶您若是容不下卿雅,直说便是。何必拿大爷作筏子,谁不知大爷不是老爷亲生的,素来不如二爷讨大爷喜欢,您这么说,岂不是故意让老爷找大爷麻烦。”
沈楚容抿唇微微一笑,见秦朝脸色变绿,心底痛快极了。
可面上,带着股惊讶,瞪大黑白分明一双眼,“你胡说什么啊!我何时说过大爷不是老爷亲生的这话,我这丫鬟作证,我从未说过这话!
茯苓忙不迭点头,“奴才能作证。”
“什么作证不做证的?!”
耽误了这么会儿功夫,秦仕携丁氏已经走到跟前,听到这话,皱眉询问。
沈楚容正要回答,丁卿雅已经率先跪在地上,含着眼泪,一脸委屈求全:“禀老爷,是妾怀了大爷骨肉,可偏偏,大奶奶容不下妾,还说什么,大爷不是老爷亲生的,就算是大爷战功赫赫又如何,到底比不过二爷,是老爷亲生骨肉来的尊贵。”
“哼!”这话说完,还不等秦老爷有什么反应,丁氏率先不满,冷哼一声看向沈楚容,“堂堂首辅之女,便是这般容不得人,我可算是见识了!!!”
“滚回你的东苑跪着秦家列祖列宗,什么时候我让你起来,什么时候再起身!”
沈楚蓉眼眶含泪,看着梦里的自己顺从跪在蒲团之上,姿势谦卑,毫无反抗的念头。
“不!我不跪!!!”
“不能跪!!!”
沈楚蓉辗转难以入睡,而从西窗下跳下的男人,听到她这模糊呢喃,疑惑询问,“谁让你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