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他做得不对!”
宋大奶奶可不会因为这个心疼儿子,道,“我记得你在这秦州有几个首饰铺子?你妹妹是个女孩子,作为赔罪,你给她一个。”
理直气壮,毫不客气的剥削儿子给沈楚蓉贴补私房。
“不不不不,舅母,我不能要!”沈楚蓉连忙拒绝,表哥身体不好,费劲心力的打理家业,她一个外人,没有权利去拿属于宋家的家产。
“这是我们欠你的!听话,拿着!”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沈楚蓉惊讶回头,才发现,大舅母身后,竟然跟了个一身素服的中南美男子。
没有丝毫商人的市侩气息,他气质超尘,五官看起来颇为年轻,比一旁的大舅母还要年轻。
桃花眼微微一笑,勾勒出让人心神晃动,就连声线,也带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
沈楚蓉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这般的美大叔。
身边的秦狩自不必说,未来的九五之尊,眼下虽才二十,可也依旧卓然出群。秦朝虽然人品不咋地,可在秦家养了这么多年,儒雅的外观也挺唬人的。
秦仕呢,是个糙汉。素来不在意吃穿,五官平俗,可浑身气势惊人,毕竟是秦州的当家人,手握百万秦军,自然不能忽视。
而父亲沈从文呢?是典型的文人儒士。便是沈楚蓉不喜欢他,也不得不承认父亲容貌的确是不错。
毕竟,能让她的亲生母亲带着家产下嫁,能让荣成公主下嫁,可见当年之出众。现在虽然年纪大了,可久居相国的位置,原本书香笔墨的气息并不很多,反而,是上位者的压制,是不言苟笑的严肃。
和眼前这美大叔的气势还是不同。
乖乖啊!
沈楚蓉不由惊呼一声,同时,一股遗憾从心头升起,若是,若是大表哥不被毒素毁了身体,是不是也有大舅舅眼下这般凤仪。
“大舅舅。”
沈楚蓉墩身行了一礼,而后深吸一口气,正要再次拒绝,一旁的秦狩接过话茬,“嫂子,宋家给你,你就拿着。秦家,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别以为他没看见,沈楚蓉,这沈氏,她居然看着宋家大老爷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而沈楚蓉,在秦狩开口后,瞬间意识到,宋家到来对秦家意味着什么。
从福州而来的宋家,有着能直达占城等地的大船,有着占城等地带来的珠宝粮食,而这些,不止是秦州所稀缺的,也是那些游牧民族所稀缺的。
更是,京城所稀缺的。
宋家即便是远在福州,可依旧,利用自己的能力,为宋家子孙提供庇佑。
“乖,蓉儿,舅母和舅舅给你你就拿着,等以后见了你哥哥,舅舅和舅母还有好东西给他呢!”
宋大太太荣氏见沈楚蓉低头,似乎是不知道想什么。不由继续道,“再说啊,你看看,你大舅舅还有我,从福州那么远的过来,在秦州的吃穿住行,不都是得靠你张罗?
不止你结婚的时候没有给你添妆,甚至啊,过往这么些年,你生日,三节六时的礼物,也依旧没有给你送过礼物。”
“这些啊,都是你舅舅还有我欠你的。你好歹的得给你舅舅和舅母一个补偿的机会对不对?”
沈楚蓉知道,宋家在秦州定是有居处的,这么说,肯定是故意安抚她,怕她不敢收下故意说的。
但,她不是不敢收,而是,想到要把宋家拉入旋涡,就觉得惶恐不安。
“舅母给我,我就拿着。只是,有一件事情,我想单独和舅舅,舅母,还有表哥说。”
沈楚蓉说着,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秦狩。
“二爷,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回避一下???”
这话问完,秦狩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
对宋家的态度,比对他好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单独和宋大舅舅,宋大舅母,宋霖这几个碍眼的说话。
秦狩不想答应,可是,这是沈楚蓉提出的委婉的请求,他又不知道怎么拒绝。沉默......
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宋大奶奶荣氏见状,连忙打圆场,“没事的,二爷不是外人,他也能听得。再说,我们娘几个自打小时候一别,这么些年没见过,定是有许多私房话要说的。”
不是外人,私房话。
话里话外,还不是想让他走???
秦狩不肯松口,而一旁的纳兰老先生已经再次给宋霖把脉结束,见状,插话道,“宋家大老爷,宋大太太,令郎这毒虽然有些难搞,可小老儿我倒是有几分把握。若是相信小老儿,不如,过几日,小老儿我开上药方,喝上几日试试如何?”
“如此,就多谢了!!!”
宋大太太和宋大老爷对视一眼,夫妻两个很是激动。这么些年,不止国内的大夫看过,便是什么苗疆川蜀占城那边的大夫,也都请到福州为宋霖看过病。
可这么些大夫,每一个都在摇头。
眼下,别说纳兰老先生只是有几分把握,便是只有一分,他们也愿意一试。
纳兰老先生见状,朝沈楚蓉略一弯腰,“大奶奶,告辞了。”
“纳兰先生慢走。”
沈楚蓉目送他离开,远远地,纳兰老先生哼着曲儿一般,却清晰传到小花厅内,“都说她花容月貌惹人爱,却不知,我宁愿爬墙也要把花采.......”
“死缠烂打花儿可不好摘,速速离开你再来.......”
沈楚蓉听得迷茫不解,什么花儿摘,什么你再来?
见秦狩站在原地,试探上前,“二爷,我和舅母,想说些家里话......”
秦狩冷哼一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走了。
沈楚蓉打了个寒颤,莫名觉得男人那一眼,蕴藏着百般意味。
好像是:让我听你的话,准备好付出什么代价了吗?
第36章
秦狩走了, 但是留下的气势依旧让宋霖等人心惊。
尤其是宋大太太荣氏,她是个成了婚的妇人,自然知道秦狩看沈楚蓉那一眼, 意味着什么。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占有和偏执。
不是秦家大爷, 怎么能偏偏是二爷呢!
荣氏心底冒着苦水, 可面上不敢显露出一分一毫, 唯恐被人给发现, 有辱了沈楚蓉的名声。
宋大太太荣氏仔细端详着沈楚蓉,见她肌肤莹润, 看起来倒不像是受了委屈的, 心中一块儿石头落了地。
管他什么大爷二爷的, 日子先过好了再说。
“咱们头一次见面, 我做舅母的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除了方才你表哥给的铺子外,咱们家在秦州还有几个庄子,正好是挨着你父亲给你的, 到时候我让庄头来给你磕个头, 认认主子。”
“对!那庄子, 的确应该给表妹。”
说话的是宋霖,他从一开始便喘息不止的嗓子, 说话声音嘶哑,形容干瘦。即便是这样, 一双和宋大老爷相似的桃花眼微微一眯, 宠溺看向沈楚蓉。
一副“初次见面,我不知道送你什么, 那就送你个庄子吧。庄子很小, 妹妹可千万别嫌弃的啊”的表情。
沈楚蓉心头一暖, 迎着大舅舅,大舅母,和表哥关怀目光,竟然眼眶有些发热。
头一次见面的亲人,竟然对她这般呵护。
甚至,让她得到了,从沈相国和荣成公主身上,没有得到的呵护。
情不自禁的鼻酸,眼眶一红,沈楚蓉看向三人,说出自己的目的。
“大舅舅,大舅母,表哥......我,楚蓉有个冒昧的请求,不知该说不该说!”
“你这孩子,我们一家人,怕什么!只管说就是!”
荣氏拉着沈楚蓉在身边坐下,见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美目落在她身上仔细打量,询问道,“可是银子不够花?还是短了衣裳首饰?又或者,蓉儿你想让你舅舅和你哥哥,去把秦朝外头惹得风流事儿给荡平了?”
“妹妹你且等几日,秦朝那里我已有了安排,定是会给你出气的!”
宋霖见母亲荣氏提到秦朝,想到沈楚蓉在秦家所受的委屈,怒气上头,儒雅外表不变,露出内里黢黑的核心来。
“不是。表哥你不用亲自动手。”
沈楚蓉连忙摇头,朝众人道,“我想拜托舅舅和表哥,接下秦州军粮供应一事。”
“这......”
这下,宋霖和宋大老爷沉默了。
就连荣氏,握着沈楚蓉的手,也不由紧了一下。
秦仕能在秦州盘踞一方,从乡野小民成为秦州的土皇帝,其能力和魄力自然无可指摘。
可这也同时意味着,秦仕其人城府之深,就连丁氏所生的秦朝,他都能忍着让对方占据秦家嫡子的位置。
这样一个人,和他打交道,不是一件容易事。
更别说还有秦狩,他年才二十,是秦仕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嫡亲儿子。论起能力,一举攻破安州,秦家军上下簇拥着无数。
秦家有这样一位少主继位,前程可期。可以预见,给秦家供给军粮,收益颇丰。
可宋家,自打多年前沈从文事情后,嫡亲的妹妹儿子失踪,女儿被嫁秦州,宋家被迫南迁在福州落脚。
这桩桩件件,已经让宋家人无意再牵扯其中。
沈楚蓉见表哥沉默,舅母荣氏和大舅舅也都挪开目光,不由懊恼。
罢了,就此拒绝也是好事儿。等日后秦狩上位,只要宋家没有和其作对,想必是不会为难他们的。
“是楚蓉仓促了。”
沈楚蓉不想因为这个小事,引得宋大老爷等人不痛快,连忙转移话题,“舅舅和舅母可有什么爱吃的,柳青河的鲤鱼不错,眼下正是时候,不如我们改日做个全鱼宴?”
“蓉姐儿,你安排全鱼宴当然是好。只是,我看我们宋家,拼一把,也不是不可?”
宋大太太荣氏并不是闺阁内长大,对世事百态没有一点儿想法。相反,自打她嫁入宋家以来,眼看着宋家跟随沈从文的官位提升一起变得荣华富贵,也眼看着随着荣成公主介入,小姑子宋氏早亡,宋家紧跟着一败涂地。
在福州闯出一番天地是一回事,可若是宋家从此萎靡不振,那么想必上位者如荣成公主,如沈从文,也不会有一点儿内疚。
夫妻多年,宋大舅舅一眼就看穿荣氏的内心想法。
宋大舅舅不仅没有阻止的想法,甚至,还很是赞同。
“蓉姐儿,我们去年从占城带回一种稻种,一年便可三熟,产量是之前的两倍。若是能在福州推广,只一年的占城稻产量,便可供给整个秦军。”
“只是,从福州到秦州,一路路过云州,青州,安州等地,若是不能打通运输的通道,便是有千万斤粮食,也不能到秦州来啊!”
沈楚蓉没想到,舅舅和舅母略一思索,就答应了她的恳求。
她的本意,是想让宋家搭上秦家这艘即将腾飞的巨船。十年百年的家业累计,都比不过一次站在风口上,跟随对人带来的收益巨大。
至于运输,根本不用担心。
“大舅舅,大舅母,从福州可以走海路直接从蓟州上岸,经柳青河直达秦州,这一路上的所有关税盘扣全都免了。至于所需船只人马,您只管和秦二爷提就是。”
虽然秦仕把采购军粮的令牌放在沈楚蓉这里,可除了出发去川蜀采购的李书生外,秦狩购买的其余粮食,并没有通过沈楚蓉。
可见这令牌,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的用途。
因此,她并没有直接提出自己有令牌一事,反而推向了秦狩,让他来统筹和宋家的交易。
“蓉姐儿,二爷我们见了,看起来倒是个好的。只是秦家大爷......我和你大舅舅还有你表哥来的时候,听说过他的一些传闻......”
荣氏这话说的很是艰难。照她看,沈楚蓉是她的外甥女儿,生的模样出众,人品才华都是好的。可怎么就没有男人缘呢?
你瞧瞧,那丁氏是个带着孩子另嫁的妇人,听荣霖派去跟踪她的人回话,据说,私下也不是个干净的,还和丁氏的一个外甥,丁卿雅的本家有勾连。
百灵呢?她就更别说了。是个娼妓出身,千人枕万人尝的玩意儿,谁家正经男人会带这个娼妓进门,也就秦朝不嫌弃,带进家门也就算了,还让她怀有身孕。
这么一个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的男人,居然看不上他们蓉姐儿,这不符合常理啊!
沈楚蓉听到荣氏这话,心底一抽,想到前世那杯鸩酒,翻涌的疼痛似乎再次袭上心头。
“大舅舅,舅母。我,我想和秦家大爷秦朝,和离!”
深吸口气,沈楚蓉说出藏在内心的话。有那么一瞬间,居然不敢去看荣氏等人是什么表情。
出乎意外的,荣氏和宋大老爷相视一眼,而后,疼爱目光落在沈楚蓉身上,“乖孩子,我和你舅舅,早就猜到了。”
“你莫要怕,这和离,你可有什么想法不成?你若是没有,我和你舅舅还有你表哥,在路上倒是商量出来一条。”
“是什么??”
沈楚蓉好奇询问,她不由为大舅舅和舅母等人的敏锐察觉感到心慌。还没见面,就察觉到了秦朝对她不好。
那么,秦狩对她的虎视眈眈,是不是,大舅舅还有舅母和表哥,也察觉到了?
沈楚蓉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慌意乱。只想赶快逃离秦家,赶紧去找到亲生的哥哥。
她是绝不能成为那位九五之尊的绊脚石,也不能让他在青史上,留一个弟夺兄妻的罪名。
不止秦仕容不得她,便是后世的史书,也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