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见秦朝隐藏在眼底的阴狠,丁卿雅朝沈楚蓉,没什么诚意的福了一福,“是卿雅冲撞了沈姑娘,还请姑娘原谅。”
有事表嫂子,无事沈姑娘。
沈楚蓉懒得和丁卿雅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示意宋妈妈等把家具搬出去。
而后,来到院门口,看向秦朝,“既然误会已经解除,就让丁表妹和李家小少爷搬进东苑。
大爷不如也想想,给丁表妹什么身份?
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住着,外头提起来也不好看。”
秦朝脸色很不好看,可还是微笑道,“沈氏,既然你不喜欢,她们就不住东苑,你把那些行李再搬回来。日后,我不让表妹她来叨扰你。”
呵。
只字不提,会给丁卿雅什么名分。
沈楚蓉心底冷笑,面上也带出几分嘲讽,“那丁表妹闹得这一遭事儿,不就是白闹了?”
东苑不能住,名分也没有,瞎折腾一场!
丁卿雅听闻不让住东苑,又见秦朝岔开名分的事情。
脸一白,再听到沈楚蓉不加掩饰的嘲讽,分明是在笑自己,一番算计落了空。
心底的恨意更深,可表面,柔情蜜意的,满是委屈的看向秦朝,“表哥……”
秦朝面色顿时犹豫起来,一个是生了他儿子的丁卿雅,一个是尚未圆房,只见过几面的沈楚蓉,孰轻孰重,自然一清二楚。
可,沈氏背后有皇商宋家,如果能够趁机拉拢过来……
沈氏本人,也比丁卿雅强上不少,如果能生育一个嫡子……
目光在沈楚蓉身上打了个转儿,沈楚蓉下意识的蹙眉,秦朝的目光带着色意,厌恶让她冷了脸。
一根被用烂掉的老黄瓜!居然也敢对她有了心思!
秦朝忽视丁卿雅的哀求目光,自然也忽视了沈楚蓉一闪而过的厌恶,心底飞速盘算起来利弊。
没等他想明白,一旁秦狩突然起身。
端起青瓷花盆里含苞欲放的芙蓉花,朝沈楚蓉道,“嫂子,你要搬到哪里去?前头带路。”
第17章
秦狩不等沈楚蓉答应,已经率先端着花盆起身。
沈楚蓉见状,朝秦朝福了一礼,也转身离去。
秦朝张口想要挽留,可经过方才一番折腾,发现,他竟然和沈氏无话可说!
沈氏在京城中少有才名,比起其妹沈颜蓉不知强上多少。
就连当今皇后,也曾多次夸赞沈氏。
秦朝自诩不像二弟那般是个只知道打仗的莽汉,向来是以自己读书多为骄傲。
可这班骄傲的他,对上沈楚蓉,居然不知道要对沈氏说什么,才能阻止她搬院子的念头。
秦朝盯着沈楚蓉背影,露出一抹想不明白的疑惑。
他是沈楚蓉的夫君,为什么,她待秦朝这个莽汉,还要比自己亲近?
丁卿雅发现秦朝目光紧紧落在沈楚蓉身上,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底生出恐慌。
她比秦朝要小 ,可比沈楚蓉要大上几岁,又生过孩子,皮松肉垂,深夜里看到自己也曾被吓到。
到底是不如小姑娘们肉嫩,得男人喜欢!
尤其是沈楚蓉那个骚蹄子,模样好家事好,如果不能一下踩死,只怕后患无穷!
丁卿雅眼底渐渐浮现出阴鸷恶意,看的一旁的宋妈妈心底一个咯噔。
宋妈妈立即招呼丫鬟婆子,把整个东苑收拾的干干净净,连掉下的芙蓉叶子,都捡起来扔到花盆里带走。
而后朝秦朝福了礼,道,“大爷,大奶奶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这就把东苑让给表姑娘。”
秦朝闻言,再次想起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丁卿雅,见整个东苑人去楼空,只剩下丁卿雅和秦朝二人。
明明是盛夏六月天,可秦朝见沈楚蓉跟在秦狩身后,头也不回地背影。
突然觉得心口缺了一块儿,宛如凛冽寒冬,嗖嗖只冒冷风。
丁卿雅一腔算盘落了空,心中颇为不甘。
见秦朝盯着沈楚蓉背影,恨得牙根子痒痒。
扭曲着一张脸,可看向秦朝时候,压下嫉妒,挽着秦朝胳膊,丰润蹭着他胳膊肘,满是暗示开口,“表哥,你真的不让我和林哥儿搬进东苑吗?沈氏她已经搬走了,空着也是空着……”
“你要是想让人说,未进门就逼走秦家大奶奶为你腾院子,你就搬!”
秦朝没了耐心,一把甩开丁卿雅。
见她满脸错愕,似乎是不相信秦朝居然会推开自己。
忍着不耐,开口安慰,“我去书房还有事情要忙,你自己做主就行!”
丁卿雅刚想说什么,秦朝已经直接转身离开。
唯留下丁卿雅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东苑。
半晌,她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沈!!楚!!!蓉!!!!”
我们没完!!!
离开东苑,离开那让人作呕的秦朝和丁卿雅,沈楚蓉觉得空气都清新几分。
再想到以后单门独户的生活,虽然不能立马和秦朝和离,但整个人不由神清气爽起来。
抵达院子,秦狩放下芙蓉花盆,准备就近原则,坐在鼓凳上歇息。
沈楚蓉见他受伤的胳膊隐隐有血渍从靛蓝布料中渗出,洇开在暗纹竹石图样上分外明显。
连忙喊茯苓,“快去把金疮药拿来。”
“不用。”
秦狩蹙眉,那点儿伤不值得她挂念。
他又不是秦朝那等书生,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上阵杀敌,受伤是常态。
“嫂子不如想想给这院子改个名字,总不能这么胡乱叫着。”
沈楚蓉见茯苓已经机灵的去了,才转身打量整个庭院。
满院放了芙蓉花,和假山荷花倒也相映成趣,青砖黛瓦格外干净,不似是久未住人的荒凉。
远处,凉亭假山楼阁交相呼应,近处,沈楚蓉低头摸了下含苞待放的芙蓉花,烟粉花瓣触感细腻柔和,让人心生愉悦。
然而,整院清新雅致的格调,和一旁铁骨铮铮的秦狩格外的不匹配。
他似乎是警惕惯了,即便是像现在的放松时刻也脊背挺直,整个人宛如绷紧的弓弦,似乎下一刻,便要上阵杀敌。
在这样锐利逼人的气势中,很容易让人忽略他原本的长相。
沈楚蓉瞧瞧打量,他本就长眉入鬓,直鼻薄唇,丹凤眼若是再柔和几分,只怕后院的女人,比秦朝这个大哥还要多。
等等……
深邃的眼眸似是蕴藏着笑意,薄唇微启,“嫂子?”
沈楚蓉一激灵,意识到自己竟然看秦狩入了迷!
嫣红色泽悄悄染上耳垂,她心如擂鼓,连忙收回目光,落在身前的芙蓉花上。
丝毫没有留意男人眼中笑意转变为幽深晦涩,甚至,在触及她嫣红耳垂时,喉结还不自知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就叫芙蓉阁吧。”
接着,沈楚蓉唯恐秦狩说出什么不能听的话,补充道。
“我以后也能体会一番’露卧一丛莲叶畔,芙蓉香细水风凉’的美景了。”
好在,秦狩没有追究她看入迷的念头,而是接上了她的话头,这让沈楚蓉很是松了口气。
“这是前朝朱敦儒的词,后面那句,浮世事,能有几多长 ,很是不错。”
秦狩倒是没想到,沈楚蓉居然说出这么冷门的词,正巧他记得,接了下句。
而沈楚蓉等秦朝一开口,便直觉不对。
这词下句分明是枕上是仙乡,秦朝他故意避开了这句。
叔嫂间,谈及枕上,便似乎有了不可言说的暧昧。
而二人,分明是什么也没有的关系。
秦狩刻意避开,倒像是有什么似的。
尤其是,在她看他入迷之后。
凉亭内外,气氛一时僵持。
秦狩见沈楚蓉突然沉默,把整首词翻来覆去的念了几遍,越念越觉得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起身告辞,“改日让人做了牌匾送来,今日晚了,嫂嫂早日安歇。”
说完,一个鹞子翻身,翻过了院墙直接去了隔壁大秦府。
动作娴熟,分明是早就做惯了的。
沈楚蓉眉心一跳,联想来看这芙蓉阁时,凉亭里放的茶盏,知道是秦狩常来这里。
这算是她,抢了未来帝王的地盘?
没等她心情平复,茯苓一手拿着金疮药,一边疾步匆匆的过来。
她平日很是稳重,鲜少有这样着急的神色。
“怎么了?可是嫁妆有什么不妥?”
沈楚蓉率先询问,而茯苓则脸上一白,“姑娘,嫁妆没事…有事的是……”
说着,她好像极为难以启齿似的,一咬牙,一跺脚,闭眼豁了出去。
“姑娘,您要住的屋子里,有男人的衣裳!!!”
作者有话说:
本章用到的诗词:
望江南
朱敦儒 〔宋代〕
炎昼永,初夜月侵床。露卧一丛莲叶畔,芙蓉香细水风凉,枕上是仙乡。
浮世事,能有几多长。白日明朝依旧在,黄花非晚是重阳,不用苦思量。
第18章
“姑娘,这可怎么办啊!”
茯苓素来稳重,此刻也没了主意。
内有百灵怀着孕,外有丁卿雅虎视眈眈,这二人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如果知道姑娘屋里有男人衣裳,那此事必定不能善罢甘休。
沈楚蓉面上闪过一抹惊诧。
早先见秦狩翻墙动作熟练,她就猜到了,秦狩常来这处院子。
可住的屋子里有男人衣裳,依旧让她心底咯噔一下。
她搬来芙蓉阁是丁氏点头同意的,可若是这里之前是秦狩住……
事已至此,多想无用。
沈楚蓉起身往东厢房走去,果然,内里墙体刷的四面通白,没有多年荒废的痕迹。
墙角处略有些发灰和蜘蛛网丝,宋妈妈正带着丫鬟收拾,顺墙边摆放着檀木珐琅桌椅衣柜等,这些都是她的嫁妆。
见沈楚蓉进来,身后跟着茯苓,宋妈妈知道她知道了。
把墙角一个酸枝木的箱子递过来,“姑娘,就是这个。”
沈楚蓉接在手中,见箱子不过一臂长短,高越一尺左右。
四周雕刻祥符纹,打开半开的兽首锁,里头,是看着年头就比较久的布料。
伸手捻了下布料,细腻柔软,颜色也是鲜嫩的竹绿。
只不过,用料不是很好,细棉布做成,年代久了甚至有些褪色。
是男孩的衣裳,和沈楚蓉想的成年男人的衣裳相差甚远。
不过,再往下翻,少也有十多件,皆是夏季着装。
从幼童到成年,衣裳颜色逐渐变深,而布料则是统一的细棉布。
这样的布料,对普通人家是好衣裳。
可对于秦家这样的豪门大族,就连丫鬟婆子还有秦家亲卫的衣裳,都要比这棉布要好上一些。
沈楚蓉左思右想不得其法,索性仍旧合上盖子,递给宋妈妈,“让淮山给二爷送过去,顺便送过去两瓶金疮药,就拿宫里的药材制成的那批,药效好,他今日搬花盆受了伤。”
“姑娘,您怎么知道是二爷的东西?”
宋妈妈很是好奇,这没名没姓的,秦家可是有两位爷。
万一送错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沈楚蓉没解释,见外头金乌西垂,淮山拿了箱子出去,正好迎着夕阳,分外温馨。
夏日里日头长,一日忙了许多事,闲下来,沈楚蓉竟觉得身疲力竭。
宋妈妈连忙让她上了软榻,褪去衣裳服饰她梳洗。
只,衣裳刚解开,就见一封红漆信掉在青砖地上,上写着女沈楚蓉亲启,正是从京城送回的信件。
宋妈妈捡起来递给沈楚蓉,道,“姑娘,要不先把姑娘和老爷的信打开?”
沈楚蓉摇摇头,随手把信件窝成一团,扔到了熏屋子的艾草盆中。
火舌吞噬信件,噼里啪啦几下,就化成灰烬,和艾草灰融成一体。
“姑娘?”
宋妈妈不解的看了过去,就算是姑娘不想看公主写的什么信件,沈相国的是姑娘的亲生父亲,总要看的。
“宋妈妈,你家男人可确定什么时候收了庄子里的粮食回来?”
沈楚蓉转移话题,丝毫不觉得烧掉继母和亲生父亲的来信,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估摸着也就这几日了。”
“那等人到了,就带人去找找我哥哥去。”
沈楚蓉提到这个,脸色很是不好。
这么多年没有音讯,活着的几率不是很大了。
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哪怕只剩下一块儿骨头,我也要把他找回来,葬在沈家的祖坟。”
宋妈妈便是有再多想劝说的念头,此刻,也都给憋了回去。
沈楚蓉明摆着是不想认沈相国和荣成公主,若是连大爷也找不到,那姑娘在这个世界上,怕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宋妈妈心底打定主意,要让自家男人把大少爷找到。
日子一眨眼就过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期间,沈楚蓉带着宋妈妈等人,把芙蓉阁收拾起当,总算是彻底安定下来。
等进了七月,天像是被捅破了似的,连绵不绝的下着雨。
到处湿漉漉的,粘哒哒的难受。
芙蓉阁的小厨房刚收拾好,做饭的婆子是从宋家出来的,手艺一向不错。
一碟糖醋小排,一碟蒜蓉虾,一碟瑶柱菜心,一钵碧粳米,熬的火候正好。
沈楚蓉午睡苏醒,便见宋妈妈带着茯苓张罗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