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温枝抬起手腕看了看,没什么脏东西啊?只一夜过去了,食指依然肿着。可贴着创可贴,也没那么丑吧?
她不以为意,侧身绕开过道中间的同学,径直往前走。
见傅池屿操控的人物停在原地,周漾抓住机会,几个连招砍过去,无情ko了它。他洋洋自得地放下游戏机,臭屁道:“傅哥,我赢了?哈哈哈,我好牛逼啊!”
傅池屿:“......”
把收来的试卷理齐整,姜温枝正准备去办公室,忽地发现第一张卷子没写名字。
这张是她最后收的。
而且。
她认得这个字迹。
不像大多数男生潦草的鬼画符,他应该练过书法。字字有形,苍劲飘逸,辨识度很高。
迟疑了两秒,姜温枝从文具包里挑出一支最好看的笔,在试卷侧面工工整整地写上:
傅池屿。
-
十三四岁的年纪,在姜温枝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时,从某天开始,目光就总被一个人吸引。
颀长瘦高,黑短发,眉眼干净桀骜的少年。
肩上总拂着恣意的清风。
他笑时尤为光明灿烂,像是从灵魂中透出来的清澈。
可姜温枝太平凡了。
家庭条件一般,长相寡淡,身高倒还可以,可全身没二俩肉,看着就营养不良,更别说极其慢热的性子。
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成绩。
可张扬的青春期,好成绩配上她这样的性格,就只是死板无趣的代名词。
最可笑的是。
他们这届摊上教育改革,小学升初中竟然没看分数,直接筛选附和条件的学生进行电脑摇号,升学全看运气。
这样一来,姜温枝简直泛善可陈了。
没有任何一部小说电影里,男主角只因为女主角学习好而喜欢她。
想当女一号,长得漂亮,性格有趣,才华出众......这些闪光点你总得占一样吧?
可姜温枝一样也没有。
每天早上洗脸时,她总盯着镜子看。人家不都说女大十八变吗?以后长开了会好一点吧?今天性格能不能活泼一点?
变优秀后,她就可以自信地去和傅池屿打招呼,大大方方和他做朋友了。
这样的想法一天比一天浓烈。
可长大从来不是一瞬间的事情,过程太漫长了,她现在才是最想赢的时刻。
姜温枝第一次注意到傅池屿,是在一个阳光鲜明的午后。
那天,她负责打扫自行车车棚附近的卫生。扫到一半,来了三四个勾肩搭背的男生。他们猫着身子缩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咝咝咝——
气体泄漏的声音传来,姜温枝才明白。
这几个人在拔自行车的气门芯。
初中阶段的男生大多轻浮狂妄,但凡谁不顺他们的意,便要想方设法捉弄回去,各种恶作剧层出不穷。
但是!
放人家车胎气真的太坏了吧?晚上放学又没地儿打气,岂不是要推车回去了?
不行,她得上去阻止......
姜温枝愣神的功夫,几个男生不知怎的一齐躺倒在地,嘴里还嗷嗷直叫。
什么时候车棚里又来了个人?
男生个子很高,穿着白T黑色长裤,白蓝板鞋,修长的身姿还保持着踢腿的动作,热烈地站在光影里。
风拂过,扬起男生额前几缕不安分的发丝,露出了明朗的眉眼。他神色不虞地扯了扯唇:
“喂~”
“你们什么玩意儿,女生的车都不放过?”
语气极度的漫不经心,随之滔天而来的还有那清俊灼目的少年感。
又一阵风过,满地黄褐色的梧桐叶被卷起,纷纷扬扬在半空中旋转。
某片正正好。
“嚓啦”砸在了发怔的姜温枝头上。
她伸手捞下。
一片淡橙色的山形叶片,脉络纹路清晰得像人的手掌。
心脏没由来的扑通扑通折腾,一下比一下急促。挠人的热意由内而外,从脸颊蔓延至耳垂,红得滴血。
姜温枝机械地抬手,把掌心贴在额头上。
温度很高。
不是发烧了吧?
很后来。
姜温枝才知道该用哪个词语来形容当时心脏骤跳的忐忑情绪了。
【心动】
少女的怦然心动,以燎原之势席卷了她的青春。
一次,就是一生。
作者有话说:
第一篇文开始啦,希望路上能遇到一群可爱的人陪我一起走完这个故事(*▽*)
如果没有一群,那一位也很好哦~
第2章 停电
2009年12月
大课间。
李正东叫住了正要出门上厕所的同学,宣布学校最新的教学整改措施。
风斯一中的校长前段时间去其他重点初中学习,如今收获满满归来。他决定效仿人家的小组学习模式,把初一当作试验田进行改革。
班级不再是死板的横竖排座位,变成四张桌子拼在一起,形成一个长方体,方便学生面对面交流学习。
八人为一小组,按成绩首尾相连。
于是,五班48人被分成六组。
班级前六名为各组一号学员兼组长,七到十二名为各组二号,十三到十八名为三号......
姜温枝自然是一组一号,而傅池屿,上次考试第二十五名。
座位在她正对面。
排好序号,李正东雷厉风行地指挥着学生搬桌子,换座位。
小组制学习正式开始。
分组后,不管是回答问题还是小测验,老师都会给六个组进行排名,还贴了pk榜在后面黑板上。
组长们更是在学习上帮助其他组员,做抽背、默写、收作业这一类的事情。
渐渐地,大家开始有了荣誉感,各组间暗流涌动地比拼着。
空间上的优势,姜温枝只要抬头,眼神就能自然地落到对面傅池屿身上。
距离近到。
她能清晰看见他睫毛的弧度。
所以,尽管座位都调整一星期了,姜温枝仍没什么真实感。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好事?
她上辈子拯救世界了吗,要这样厚待她?
姜温枝打心底里,由衷地感谢英明神武的校长。她暗自决定要以更好的成绩来报答他。
-
自习课,姜温枝刚写完数学试卷,不经意抬眼,正撞上了对面傅池屿黑亮的睫眸。
她面上维持着云淡风轻,指尖早深深掐进了橡皮里。
“小组长,你数学卷子借我抄抄呗~”傅池屿扬眉看她,浑不吝地先开口。
“......”
不像别的同学会找借口,说什么“给我参考参考”、“对对答案”一类的话。
他直白又坦率。
可是。
抄作业是不好的行为!你的数学已经快垫底了知道吗?不,是好几门课都要垫底了!
还有——
你上节课为什么睡觉,不好好听讲成绩怎么能好呢?下次考不好或者考好了,被分出我们组怎么办?可要是真能考好,分走,就分走吧......
姜温枝别开目光,没说话,抽出下面的卷子递了过去。
她心里极度鄙视怂怂的自己。
傅池屿利落接过试卷,摊开到桌上后提笔就抄,嘴上倒也不忘感谢:“组长最好了!”
语气熟稔到不行,仿佛他们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明知他对谁都是这样的态度,姜温枝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脸,讷讷道:“下次......下次自己写。”
哎~
美色误人。
“组长啊,你太偏心了吧,我也要......”坐在她旁边的二号组员曹宇硕不干了,伸手就去抢试卷,不满地抱怨。
见状,一组剩下的几个人也撂下笔,一致要求傅池屿把试卷放在正中间。
最近各科作业量加大,谁也不想晚上回去挑灯“加夜班”。
干脆有福同享,大家一起抄得了。
组内风气如此不正,姜温枝觉得发挥她组长威严的时候到了!她犹豫着是先拍桌子还是先撂脸子:
你们能不能自己好好学习?
一个两个的,抄作业还理直气壮?
这样下去成绩能进步吗?我们组还怎么发扬光大,称霸第一!
腹稿打得好好的,说出口就变成了:“我觉得......嗯......大家......大家还是自己写吧......”磕磕巴巴就算了,声音还轻还怯弱。
姜温枝宣布,她是风斯一中最软弱可欺的组长,没有之一!
她可爱的组员们压根不搭理她,手脚并用,继续抢夺着试卷。
惹出的动静不小,其他组的人纷纷张望过来。
姜温枝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来挽尊,只见傅池屿忽地两下把卷子叠起来,放回到了她桌上,而后,手撑着下巴慢悠悠开口:“都别抄了——”
“......”
顷刻,一组全员停手,眼神也怔住了。
他挑眉:“听组长的,自己写。”
傅池屿声线虽也淡,可无形中的威慑不知比姜温枝强了多少倍。
众人只好作罢γιんυā,各自写卷子去了。
这算是给姜温枝解了围,她暗暗投了个感激的目光过去。
傅池屿没躲避,气定神闲地冲她抬眉骨,眸里都是狡黠的笑意。
顺着他的目光,姜温枝把桌上折叠的试卷打开。
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夹了张四折的空白卷子,还有张小纸条“啪嗒”掉了出来:
【小组长,我帮了你,到报答的时候了】
姜温枝眉心一跳。
果然。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古人诚不欺我。
可这报答要得太主动,太快了吧?机会很宝贵,真的不再好好考虑考虑吗?或者,能不能换种报答方式?
古人是怎么报恩的来着,结草携环?以身相......
算了。
姜温枝认命似地垂下眼帘,回了张纸条给傅池屿。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她拿起笔,任劳任怨地做着违反中学生守则的事情。
-
几周后,暮山市气温骤降,狂风在早枯黄的校园里肆意地怒号,寒冬的凛冽尽显。
姜温枝老早套上了秋衣,保暖背心。
他们是一组,本来就紧靠在前门,她和傅池屿的座位更是贴在门边,开关门都能被带到风。
上课还好,门窗紧闭着,一到下课,班里的同学一会儿出去一趟,一会儿又进来。大部分人都没有随手关门的好习惯。
姜温枝只能一遍遍提醒:“麻烦关一下门可以吗?”
有的人听,有的人不听。
没两天,她就已经塞着鼻子抱着保温杯喝感冒冲剂。
这天课间,周漾刚风风火火冲出前门,倏忽听到教室有人喊他,于是他退回到门口,探头朝里面张望。
傅池屿坐在位置上,懒洋洋抬眸,指了指门,“周漾,你特么出去不知道关门?”
“傅哥,你不是最讨厌教室里一股发霉的味道吗?”听着他比天气还凉的语气,周漾反应飞快,狡辩道:“我特意留门给您透透气!”
傅池屿:“我怕冷。”
“得了,骗鬼呢~”周漾咧嘴笑:“你大冬天羽绒服里都是穿T恤,这叫怕冷?”
懒得和他废话,傅池屿起身把周漾推出教室,“行。剥夺你走前门的权利。”
“喂喂喂!傅哥,咱不至于,我关!我下次关还不行吗?!”
......
从办公室抱作业回来,姜温枝赫然发现教室门上多了张打印的A4纸,黑体加粗的四个字:
【随手关门】
她弯唇笑了笑。想着应该是哪个和她一样怕冷的人贴的吧,正好也顺了她的意。
发完作业还剩点时间,姜温枝干脆去教室后面的图书角抽了本书。简易书架上的课外书都是同学自己带的,李正东硬性规定,一人两本。
回到座位,她随手翻了翻,发现这是本偏故事性的杂志,中间还穿插着不少星座缘分测试什么的。
姜温枝是唯物主义,打心底里不相信这些。
什么乱七八糟,都是骗人的!
心里这样想着,右手却不自觉拿了个本子,根据书上的提示,写下两个名字,按照笔画一步步算着。
明明数学可以轻松拿满分,可就这简单的两位数相加,姜温枝算了好几遍。
得出来的缘分指数都非常少。
她有些烦躁,笔尖用力,把刚算出来的数字划掉。
不死心,姜温枝把两人的名字掉了个方位,又重新算了几次。
好家伙。
还不如刚才呢~
看吧,她就说这些都是骗人的,不准!
姜温枝放下笔,把讲义竖起来遮住半张脸,目光在教室里扫视,精准定位傅池屿。他正坐在三组空位上,垂眼看旁边的周漾玩游戏。
几分钟后,周漾神色狰狞地喊救命,傅池屿蹙着眉,脸上带着“你这垃圾走位不行”的不屑,接过了游戏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