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她叫出口,立马环顾打量四周,确认没引起注意之后,才小心凑过来,低声同她道,“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今昭往嘴里塞了口菜,含糊过去:“我找他有点事情。”
好在许明月并没有执着追问,只是压低了声音,“我们班怎么可能有人有他的联系方式,他好像不加女生,听说他们班很多人都没他好友。”
“要是他的联系方式轻易传出去了,那手机不得被消息堆积爆炸。”
许明月说完,眼神望着她,语重心长,“昭昭,这么多女生想加周北屿都没成功,你还是想想换个目标吧。”
“我们学校不错的男生也挺多的。”她委婉建议,显然误会了,今昭默了片刻,重新动起了筷子。
“吃饭吧。”
“明月。”
许明月呆怔许久,才从这个“明月”的称呼中反应过来,她睁大眼睛,下一刻闪闪发亮。
“啊!”她突然大叫了一声,今昭被吓到,拿筷的手都顿住。
“怎么了?”她茫然抬头,看见许明月满脸兴奋。
“昭昭!从今天起我们也是互相有昵称的好朋友了!”
今昭一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明月就渐渐地只叫她名字最后一个字的叠字,听久了养成习惯,刚才顺口就省略掉姓叫出她的名字。
她抿了抿唇,有点不自在,不太习惯这样的交往。
今昭埋头下去,声音含糊,“吃饭。”
-
沉闷的午后,课间安静。
周北屿是在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后看到今昭的,她站在走廊上,探出半个身子,不知道在看底下什么东西。温度已经有些炎热,她依旧穿着校服长裤,白鞋子,蓝色裤管笔直匀称。
她明显等候在那,一偏头看到他走出来,眼神立马亮了亮。
她冲他用力招了招手,待走近,照旧叫他的名字。
“周北屿。”
她今天整体状态都和那个雨天不同,或许是在学校,身上多了几分生气和明亮,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周北屿停下脚步站定,在和她还有小半米距离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他面色沉静问,看不出喜怒。
今昭眨了眨眼,忍不住嘴角上扬,几丝狡黠,“这还不简单,我问别人要了你们班课表,你是物理课代表,我只要下课来办公室碰一下运气就行了。”
她目光落在他身上,明显心情不错,“今天运气很好。”
周北屿把“难道你经常来”的问话咽下去,换成了克制的询问,“有什么事?”
“没事不可以找你吗?”今昭偏了偏头,显然逗弄,周北屿不予搭理,径直越过她往前走。
“不可以。”他丢下三个字,听到身后追来的脚步声。
“其实我是有个很重要的事情,难道你没有发现吗?”周北屿步伐很快,今昭想要追上他得花点力气,说话声音微喘,终于在他身前拦住了他。
周北屿顺从停下脚步,黑眸静静看她。
换做旁人,早就被他这副态度吓跑,但今昭习以为常,站定调整了几口呼吸,才组织了下措辞开口。
“作为朋友,我们竟然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她郑重其事,一板一眼说出这句话,没有任何的扭捏和不好意思,更加好像察觉不出自己的借口生硬。
周北屿再度从她身旁擦过,收回视线,“我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了?”
两人一前一后在走廊上,今昭费力跟上他步伐,同他说话。
“怎么不是了?”她把那天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我们一起看了电影,一起去游乐园玩,还互相送对方回家,怎么不是朋友了?”
“朋友也不是一定要有联系方式。”周北屿神色不变,四平八稳说。
“............”今昭忽视了他糊弄的水平,语塞了会,才重新找到理由。
“但是,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是有联系方式的那种朋友呢?”
“为什么一定要是。”
周北屿像是在和她说绕口令,轻飘飘的语气让她耐心消失殆尽,今昭停住步子,伸手一把扯住他衣角。
“我不管。”她定定盯着他,加重语气。
“你今天要是不给我,我就不走了。”
“.........”
这下沉默的人换成了周北屿。
他眼神垂下,落在紧攥着他衣角的那只手上,明显用了力气,衣服布料都拧成一团,她还往指间用力绕了绕。
周北屿头疼,总不能直接硬生生掰开她的手,况且,他仍然避讳同她的肢体接触。
他抬起眼,警告:“今昭。”
“在。”
“放开。”
她抿唇不语,执拗看着他,那双灵动的眼,莫名亮得惊人。
周北屿不自然移开了目光,低声重复:“放开。”
“马上要暑假了。”不防,她突然放低了音量,说,“我没办法找到你了。”
“总不能天天去你家等着。”
上课铃响起了,刺耳的铃声传遍整个校园,走廊上方隐约有慌乱脚步传来,让人心头也骤然慌张。
周北屿默了一瞬,才开口:“你找我干什么?”
预备铃响之后的周围,无比安静,今昭被这个问题难住,各种理由在心上浮现一遍,终于,从中找到一条。
“我听说你物理成绩很好。”她急中生智,语速慌忙。
“我想有空的时候,顺便和你请教一下题目。”
周北屿彻底陷入沉默,显而易见蹩脚的借口,从她嘴里说出来,越发的欲盖弥彰。
他静了半响,最后还是报出了一串数字。
“好了,松手。”
“等等!”今昭还在急忙背诵,掐着手指重复了一遍,不忘同他确认。
“是这个对吗?!”
“嗯。”周北屿挣脱她,走得头也不回。
......
夜里,墙上挂钟指向晚上十点,半开的窗户,飘来淡淡樟树清香,沁人心脾。
今昭坐在书桌前,拿着手机,在框中再度输入白天记下的那串数字,页面跳转,出现一个冷淡的黑色头像,昵称是一个单字母,z。
底下几栏点不开,可见资料就这么多,他还没有通过她的好友验证。
今昭回去上课后就加的他,一整个白天过去,晚上也走掉大半,马上要迎来新的一天。
她没忍住,又添加了一遍好友验证。
今昭一遍遍刷新界面,大概有过了两分钟,好友那栏突然跳出了新的对话框,那个黑色的冷淡头像出现在她的对话中。
她眉间一喜,顾不上打招呼,率先点开那个黑色头像,打开个人资料。
空间那栏处于开放状态,仿佛是他的世界在朝她招手,今昭咬了下唇,克制心情点进去。
一整页,寥寥几条,两下就滑到了底,除了分享解题思路,就是学习视频。
“............”
今昭雀跃的手指顿住,只剩下满怀失望和气馁。
【周北屿】她返回到对话页面,在键盘上一个个敲字。
【你就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大约有半分钟。
那边回:【?】
一个问号。
今昭把他空间截图发过去。
【除了学习,就没有其他的了吗】
这次那边过了好久,才给她回了一句。
【不要随便偷窥别人的状态】
【.........】
今昭关掉手机,干脆利落结束掉两人对话,不再回复。
——她、也、是、有、脾、气、的。
时间飞快而过,校园里合欢花争相盛开的时候,期末考正式来临。
今昭照旧稳定发挥,试卷空了大片,收卷老师看了,都免不了在她脸上多打量几眼,最后一堂课是赵明冉监考,他拿着她卷子摇头叹息,考完后,还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隔着一张桌子,他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才抬起头,叫她。
“今昭。”
“我知道你家里情况,你姨父和我通过好几次电话,让我对你多加上心,说你是个聪明孩子,就是学习态度有问题...”
他说到这里,今昭已经听不下去,忍不住打断:“老师,如果你要讲的是这些,我就先回去了。”
“你这个孩子——”他皱眉,明显不满。
“不管怎么样,人生是自己的,你们这个年纪,想要对自己未来生活拥有更多话语权,最简单的途径就是学习。”
“没有必要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影响自己。”
今昭垂下眼,静静的,许久,“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赵明冉见她这样不由产生一种无力,每次谈话都是以今昭道谢收尾,但是过后该怎样还是怎么样,分毫没有影响到她。
他念及此处,重重叹了口气,摆手,“那你回去吧。”
“自己好好想想!”在她临出门前,还是没忍住又冲她叫了声,今昭没回头,关上门离开。
考完试,暑假正式来临,关了一学期的学生就如同出笼的鸟儿,每天班级群都能看到大家热聊,约饭、约着一起出去玩,
许明月也约了她几次,两人一起去吃饭逛街看电影,除了盛风之外,今昭少有和人这么结伴出去玩过,体验新奇,但依旧抵不过商场拥堵的人流。
许明月后来再约她,她就只能委婉拒绝。
“今天可能不去了。”
“嗯,天气有些热,不太想出门。”她贴着听筒,轻声说着,听到许明月在那头失望挂断,今昭收起手机,叹了口气。
“怎么?你那个女生朋友又约你?”正好盛风在对面厨房收拾食材,听到她讲电话全过程,挑眉问。
“嗯。”今昭情绪微微低落,低着头。
“你对她倒是耐心挺好,好脾气。”盛风话里带了几分怪模怪样,听着像是吃味,今昭不禁抬头,偏过脸认真问。
“盛风,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怎么可能?!”盛风剁排骨的刀震到案板上,重重一响,他出声反驳。
“哦。”今昭还是那副提不起劲的样子,整个人趴到了桌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发呆。
今晚的菜单是板栗排骨汤、芦笋虾、还有一道油焖茄子。
是今昭点的菜,这个季节芦笋已经很少了,盛风跑了好几个超市才买到。
她缺乏生活常识,看到盛风大汗淋漓进来,才知道这件事。
“盛风。”今昭突然出声,“你会不会觉得照顾我很辛苦?”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生活自理,我有什么辛苦的。”盛风头也不回说,在虾仁下锅的噼啪声中,又传来模糊不清的一句。
“这不是我欠你的吗。”
......
“你那个心动男嘉宾,最近怎么样了?”餐桌上,盛风盛着碗问她,像是随口一聊。
“没有怎么样。”今昭闷闷戳着碗里的饭,“消失了。”
“?”他诧异扬眉,“消失了?”
过了两秒,反应过来,拉长尾音“哦”了声,“你是说他不搭理你了。”
今昭停住拨饭的动作,生气瞪他,“盛风,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她一字一顿:“食不言寝不语。”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傻子。”
盛风:“?”
“不是哑巴?”
“有自知之明就好。”今昭说。
“我就不用说得这么直接了。”
“.........”
吃完饭,盛风收拾完厨房回去。
拎着垃圾袋临走前,让她检查关好门窗,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会下雨。
下雨。
今昭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下雨天。
她趴在床上,下巴压着枕头,打开手机。
某个黑色头像。
两人对话还停留在前天,她问他暑假准备做什么,他回了两个字,学习。
然后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今昭慢慢敲着手机,在对话框里删删打打,最后还是一股脑全部删除。
她滚下枕头,拉起被子一把蒙住脸。
大概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却是个大晴天,透亮的金色光芒笼罩大地。
今昭撑伞从公交车下来,面前蓝色路牌上写着榆水巷三个字。
她沿着斜坡,不疾不徐往上走,那把雨伞被她打开,撑在头顶,黑色的长柄伞,在太阳底下,有种莫名的诡异,来往路人都不由把目光投过来,短暂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