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若是有人想要见他,可以去平邪峰上拜见。”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在场淮夷家的人脸色齐齐一变,一副大受羞辱的模样。
而九重山月宗的弟子却精神一震。
他们反正咸鱼一条,不像掌门需要权衡整个宗门的利益,这群弟子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见月无咎此举只觉得——
撕得好!再撕响些!
“棠芳掌门,这便是你们宗门的待客之道?”灰衣下属语气中已有怒意,“我们家大小姐已在此等候一上午,月仙尊竟如此金贵,连一步也不愿意挪过来?”
棠芳掌门见最能打的已经回来了,也多了几分底气,淡定道:
“这,你就得去问他了。”
淮夷宛哪里受过这样的憋屈,一言不发地就从座上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往平邪峰而去。
棠芳和华容长老等人也紧随其后。
路过方才那个传话弟子身边时,棠芳想要责备两句,但是她也忙着看热闹,只丢下一句:
“下次就算想笑,也别笑得那么明显,你这不往上浇油吗?”
弟子肃然:“好的掌门,我下次一定偷偷笑。”
华容长老想了想棠芳掌门方才对淮夷宛说的话,心想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
当一众吃瓜群众登上平邪峰时,月无咎正带着姬殊和芃芃将屋子里的值钱东西都收起来。
他并不怕打架。
但真的很怕把屋子里所剩不多的值钱东西打坏,让本就贫穷的他们雪上加霜。
刚收拾好,就听外面传来淮夷宛的声音:
“咸阴淮夷家长女淮夷宛敬拜,此次不请自来,望月仙尊见谅。”
淮夷宛虽说瞧不上这九宗末流的九重山月宗,但表面上的礼数依然不缺。
更何况,眼前这位月仙尊,和她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眼前人长发如银霜覆雪,似月华流动,整个人高大挺拔,气度从容淡然,令身后的简陋茅庐也仿佛变成了谪仙隐居之地,别有几分风雅野趣。
这宗门虽不像样,倒是有个像样的人物。
月无咎垂眸淡淡道:
“是你要见我?”
淮夷宛:“正是,听闻九重山月宗愿意协助孤雪道君寻人,如今已经查到最后一个,可惜孤雪道君重伤未愈,我身为未婚妻便替他来确认此事,多有叨扰,仙尊莫怪。”
“那你准备如何确认?”
淮夷宛没说话,她身旁的灰衣下属开口道:
“只需带那名女修让我们见上一见便可。”
月无咎并未阻拦,侧身让开一条路。
“既然淮夷小姐想见,宿怀玉,你便出来让她见一见。”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茅庐的方向。
沉璧穿着一身九重山月宗的门服,牵着芃芃走了出来,门外认识的弟子们全都一惊。
“你是谁?你不是宿师妹!”
虽然印象中的宿怀玉入门不久,性格孤僻不合群,在宗门也没什么朋友,但他们也能认出,宿怀玉不长这张脸啊。
而且……这张脸怎么还和那边的淮夷宛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呢?
淮夷宛扯了扯唇角:
“你果然在这里,让道君找了数月,甚至受了重伤,还不快随我回天枢门将当日之事解释清楚……”
沉璧紧抿着唇,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拢。
她是为了不让九重山月宗牵扯进来才回来的,但并不代表着她愿意回天枢门。
实在不行,今日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了。
淮夷宛的属下们也察觉到沉璧的杀意,纷纷做好开战准备。
就在此时——
“你你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同你说。”
芃芃急急地拽了拽沉璧的袖子,示意她弯腰。
沉璧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
而就在她弯腰背对淮夷家众人的时候,芃芃忽然喂她吃了一颗丹药。
“不可以吐哦!”
芃芃眼看沉璧疑惑地咽下了那颗姬殊给她的丹药,脸上浮现出得意神采。
她上前几步,挡在沉璧与淮夷宛中间。
“什么道君,我宿师兄不认识的!”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看热闹的棠芳掌门差点惊掉下巴:
“师兄!?哪儿来的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弟子也无比震惊:“怎么可能!宿师妹怎么可能是男的!更何况,她长得和宿师妹完全两模两样啊!”
芃芃挺胸抬头,理直气壮答:
“师兄就是爱穿女装,为了穿女装漂亮才易容的,这很奇怪吗!”
所有人齐齐点头。
大男人爱穿女装,这确实是有点奇怪。
正穿着女装并且已经穿习惯了的姬殊无辜中箭。
淮夷宛不肯相信,这人长得与沉璧如此像,怎么可能是什么宿怀玉?
“空口无凭,怎么证明这个身份不是你们宗门捏造出来的?”
淮夷宛逐渐咄咄逼人起来。
“五十年前的尧光城升仙大会上,记录了拜入九重山月宗门下的弟子姓名,你可以去查,宗门弟子的玉牌,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看。”
沉璧不怕她验证这些,因为宿怀玉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此人拜入九重山月宗门下五十年,郁郁不得志,欲改换宗门拜入天枢门,沉璧那时正策划着离开天枢门,便与她做了笔交易。
真正的宿怀玉改名换姓留在天枢门,而她拿了玉牌,戴上□□,潜入了九重山月宗。
芃芃:“你要是还不相信的话——”
她一手牵着淮夷宛,一手牵着沉璧,将两人拉着弯下腰来。
随后,她将淮夷宛的手放在了沉璧平坦的胸上。
“你看!”芃芃的声音坦然得没有丝毫避讳,“除了我师姐以外,怎么会有女孩子的胸这么平!这不是师兄还能是什么?”
无辜被cue的姬殊:……我没有惹你。
淮夷宛的脸一点一点涨红,触电似的缩回手。
这小孩子怎么回事!?她跟她很熟吗?怎么就直接上手了??
不过……
好像确实是一马平川。
沉璧那个女人虽然讨人厌,但身材和脸蛋都挺不错的,而且仔细看,这个人还有很明显的喉结,确实是个男人。
沉璧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有些新奇,不过总体来说很平静,还问:
“现在可以相信了吗?如果不信,我还可以把上衣脱掉给你看。”
淮夷宛连连后退,脸都红到了脖子根:“没、没人要你脱衣服!你不许脱!”
芃芃见状朝沉璧递去一个肯定的目光。
这波稳了!
一旁深藏功与名的姬殊冷笑。
当然稳了,方才芃芃喂沉璧吃下的阴阳逆转丹,原本是他为自己不时之需准备的,能短暂掩盖性别特征,时效虽然只有短短一刻钟,但这一刻钟内却绝对无人能察觉。
“不行——”
淮夷宛仍然不甘心,盯着沉璧的脸道:
“就算你是男人,那也得让孤雪道君见过才行,否则他定会认为是我从中作梗——”
芃芃挤在二人中间,有些兴奋地问:
“这么说,你要强行带我师兄走了!”
淮夷宛刚想说是,但看见芃芃兴奋得眼睛都在闪光的模样,她又有些心生疑虑。
她要带人走,这小孩子兴奋什么?
“……是又如何?”
芃芃立马回头:“师尊——师姐——”
月无咎和姬殊默契转头,开始装傻。
不能再惯她爱多管闲事的臭毛病,怎么老想着给自己揽麻烦呢?
没得到回应的芃芃仍不气馁。
“阿雪——秋秋——!”
长尾山雀扑腾翅膀而来,还有雪豹闻声从树上一跃而下,震得地面微微撼动。
淮夷家的人见芃芃召来了两只灵妖,神色微凝。
但还好,这只雪豹尚不能言语,大约也就修炼百余年,他们这边有几十个筑基期修士,再加十个金丹修士,一只百年灵妖不足为惧。
至于那只小灵雀——忽略吧。
棠芳掌门见势不对,立刻出声,试图缓和气氛:
“我允你带修士入我九重山月宗,是给却邪山庄面子,但若淮夷小姐在我宗门大打出手,恐怕淮夷家族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淮夷宛当然明白,她也不准备出手。
带人进来完全是为了震慑这帮小门小派的修士,她要是真的动手,那岂不是她理亏?
“掌门放心,我只是想请这位宿师兄跟我回一趟天枢门——”
淮夷宛笑盈盈地说出这句话,手上却紧紧拉住了沉璧的手腕,芃芃自然不会眼看着沉璧被人带走,于是也拉住了淮夷宛的手。
这小姑娘真碍事。
淮夷宛下意识就要甩开她的手。
但她发誓,她的力气真没用太大,至少绝不会让她像现在这样,以一种夸张的弧度被甩飞,还撞倒了院子里的石灯!
“哎呀!”
完全是在演戏的芃芃慢动作般轻飘飘跌倒在地,她捧起地上早就裂了缝的石灯,泪盈盈道:
“我师尊的七彩琉璃宝灯碎了!你赔我灯!”
淮夷宛:“……”
你当我傻吗!明明就是你自己摔过去的!根本就没人碰到你吧!
而且你那破石灯和七彩琉璃宝灯这六个字没有半点关系!你是怎么能小小年纪睁着眼说瞎话的啊!!!
灰衣属下显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跨步上前就要去抓芃芃。
“你这丫头——”
芃芃立刻与阿雪肃然交换了一个眼神。
阿雪心领神会地冲了上去,那灰衣属下还没碰到芃芃的一片衣角,就被阿雪用身体挡住。
下一秒,弹跳力极佳的雪豹就在万众瞩目中,在半空中划过一个惊人的弧度,然后——
一脚踢塌了月无咎的茅庐。
踢塌了。
塌了。
九重山月宗的弟子们全都看得傻眼。
因为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虽然那灰衣人确实是想要动手来着,但天可怜见,他根本没来得及真的出手,阿雪完全是自己铆足了劲,在对方碰到自己的一瞬间就故意跳起来砸坏了茅庐。
……说起来,平邪峰打算修房子这件事,是不是计划挺久的了?
众人再看还在地上躺着的芃芃——
她偷偷冲阿雪比了个拇指。
九重山月宗的弟子们欲言又止。
月仙尊为了盖新房子,已经……不惜派出弟子和弟子的灵宠出来碰瓷了吗?
月无咎:“……”
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
上次被长生门找上门的时候,月无咎还暗暗觉得羞耻,但这一次,他面对众人的谴责目光,已经可以十分坦然。
月无咎微微蹙眉,煞有其事道:
“淮夷小姐,您这就不太合适了吧,我这茅庐才修好不久,竟就被你们这么砸塌了?”
近墨者黑的姬殊也加入敲诈阵营:
“我师妹才五岁,你们就能对她下此毒手,我九重山月宗确实是个小宗门,但你们淮夷家也不能如此仗势欺人吧?”
沉璧看了看月无咎,又看了看姬殊。
她觉得自己由于过于正常,有些格格不入。
为了显得自己合群一些,她抱起躺在地上的芃芃,握住小姑娘的手:
“……芃芃,坚持住,我马上带你去找医修!”
淮夷宛气得脑子嗡嗡响。
找个屁医修!
以她刚才那仿佛慢速播放的摔倒动作,能擦破一点油皮都算她失手!!
演得相当入戏的芃芃回握住沉璧:
“……师兄别担心,我已经给长生门的薛师兄传讯了,薛师兄说他很快就带人过来救我的!”
淮夷家的人一听长生门,暗道不好。
他们带着大队人马大张旗鼓地闯入九重山月宗,只因为九重山月宗是势单力薄的小宗门。
但长生门却不同。
医修地位超凡,长生门又是修真界第一医宗,若让他们见到此情此景,无论如何都是他们淮夷家理亏,届时此事在四圣中传开,必然引起修仙宗门与修仙世家的矛盾。
“……赔!我们赔!”淮夷宛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今日砸坏的东西,我们一概赔偿,绝不赖账!”
躺在美人姐姐怀中的芃芃悄咪咪睁开一只眼,唇边泛起一丝狡黠笑意。
敢欺负我温柔美丽的二老婆。
新房子,拿来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