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霏霏忽然又没了和他说话的欲望了。
那些记忆,对她而言,珍贵到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
在那个烟雨朦胧的深巷里,两个满身伤痕的少女相遇了。
经年之后,她得到了救赎。
但那个救赎她的少女,似乎还被困在深巷里。
程霏霏想守护秦以枝。
程霏霏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责任感,整个人都发着光。
林墨眼神闪了闪,莫名觉得这一刻的程霏霏,漂亮得让人心动。
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林墨满脸惊悚地晃了晃脑袋,酒醒了大半。
京市这两天下了雨,空气中还带着凉丝丝的水汽,清晨,一辆车沾着晨露,缓缓驶进半山别墅。
苏兰芝推开门,径直走向阳台,翻了翻,找到一包全新未开封的猫粮后,刚要离开,眼角余光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她迟疑地走过去,就看到陆屿靠在沙发上,闭着双眼,安静地像是睡着了。
“阿屿?”苏兰芝叫了他一声。
陆屿慢慢睁开眼,眼底满是清明,显然他一直醒着。
“妈。”
陆屿嗓音低哑,应了一声。
“你没睡觉刚刚听到动静也不知道吱声?”苏兰芝抱怨了一句。
陆屿揉了揉眉骨,眼底隐隐带着沉色。
苏兰芝看他闷不做声的样子,嗔道:“你从江城回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你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这么沉闷,让人都不敢接近你了……”
陆屿:“会让人害怕吗?”
苏兰芝愣了一下,以前她吐槽陆屿的性格时,他从不作声,今天怎么回事,一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想要反省自己的样子?
苏兰芝隐隐闻到淡淡的酒味,她看了一眼茶几,才发现桌面上摆满了很多空酒瓶。
仔细看,陆屿身上的衣服也带了点褶皱,显然衣服还是昨天的。
苏兰芝假装不经意地说:“工作遇到问题了?”
陆屿除了迟迟不找女朋友这一点让她不满意之外,其他哪哪都很完美。
除了不必要的应酬,平时陆屿都不太会碰酒,烟更是不抽,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酗酒。
陆屿:“没有。”
苏兰芝皱着眉,“难道和林墨闹矛盾了?”
陆屿眉头紧蹙,不理解苏兰芝怎么会觉得自己还会因为和林墨闹矛盾彻夜喝酒?
苏兰芝顿了一下,眼神微亮,吐槽道:“你的叛逆期是不是来得晚了点?年纪这么大了,还学十七八岁的小男生一样体验一把买醉的任性?”
陆屿:“……”
越说越离谱了。
他胸腔莫名生出点烦躁和憋闷,以前他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被苏兰芝扯到女人身上,现在他真的因为感情问题备受折磨的时候,她又偏偏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陆屿吐出一口气,“妈,雪团这段时间麻烦你了,今天送到我这儿来吧。”
苏兰芝一惊,“我好不容易才养出了点感情,你又要抢走它?”
苏兰芝是真的很喜欢雪团,乖巧又可爱,一整天粘着她,让她爱不释手。
陆屿皱眉:“猫又不是我的,寄养在我这里,现在要还给猫主人了。”
苏兰芝依依不舍:“能不能让我再养几天?”
陆屿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意思不言而喻。
苏兰芝只好妥协:“好吧。”
有时候,苏兰芝还挺害怕自己这个儿子的,板着脸,淡漠地望着你,不讲一丝情面。
这一点偶尔让苏兰芝有些伤心。
陆屿从小到大性格就强势独立,她从没有被他撒娇依赖过,偶尔她也有些遗憾,像是缺失了作为母亲的某些小幸福。
更因为他的性格,苏兰芝越发担心,哪个女生能受得了一个从来不会妥协的男朋友?
……
雪团下午就被送回了半山别墅。
苏兰芝抱着雪团腻歪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半山别墅。
雪团刚回到半山别墅,从一个好不容易熟悉了的地方到一个渐渐不那么熟悉的地方,它还有些拘谨。
但它对于陆屿,似乎记忆深刻。
苏兰芝一走,它就挪到陆屿脚边,讨好地抓了抓他的裤脚,歪着头“喵”了一声。
陆屿冷淡地看着它,半晌,他扯着裤脚,抖了抖。
雪团猝不及防的,被他掀翻在地,柔软地打了个滚。
雪团疑惑地眨了眨澄澈漂亮的猫瞳,似乎在困惑,明明前几天他还会温柔地抱着它,怎么几天不见,非但不抱它了,还欺负它呢?
陆屿垂着眼,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和它说话,又好像是透过它,对着另一个人说话。
“不能留在我身边,就不要再主动靠近我。”
时间飞快地过了两三天。
秦以枝再也没有听到陆屿的消息。
以前陆屿每天都会给她发雪团的照片和小视频。
现在也没有了。
那天陆屿离开江城后,她都做好了让吴倩倩去接回雪团的思想准备了。
毕竟两人也算是撕破脸了,他不可能好心地替她养猫了。
没想到,等了三天也没接到他让她去把猫领走的电话。
秦以枝心情渐渐不安起来,不禁怀疑,陆屿不会气不过,把雪团给扔了吧?
又想到陆屿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传闻,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
焦躁了好几天,心里跟坠着块石头一样,又像是猫爪一样,想做点什么来缓解这股焦躁感,但一想到陆屿那个冷淡的眼神,蠢蠢欲动的手收回去无数次。
秦以枝将雪团和脸面放在了天平两端,晃晃悠悠,倾斜不定了好几天,到底还是雪团在她心里的分量更重一些。
她迟疑着,拨通了陆屿的电话。
等待接通的几十秒的时间,每一秒都像是被放慢了,难熬得像是一个世纪。
“秦老师,这里有个细节我们再来抠一下!”
不远处,高导扬声喊她,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秦以枝只好挂断了电话,温声道:“好的。”
会议室的气氛比刚开始还要凝滞。
助理林嘉泽坐在一旁,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悄然往后缩了缩脖子。
这几天陆氏大楼大家过得可谓是提心吊胆的,陆屿出了一趟差,回来就变得越发严苛,动不动就开口训人。
语气之刻薄,态度之冷漠,让底下的人不禁人人自危。
虽然陆屿提出来的的确都是方案真实存在的瑕疵,但在之前,这只能算是一些小问题,他不会太揪着不放,即便点出来,也会照顾大家的情绪。
林嘉泽跟在陆屿身边这么多年,也还是第一次见到陆屿这样。
今天会议,大家屏息凝神,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力求不出错。
没想到,会议中途突然有人手机响了。
大家当时都是心里一咯噔,面面相觑,第一时间捂住自己的手机。
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响之后,目光落在最前面男人身上。
男人薄薄的眼皮微敛,眉眼间带了点晦暗不明的情绪,表情如常。
但大家就是隐约有种莫名的感觉,这时候的他,似乎心情略有些好转。
陆屿右手搭在桌面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微曲,修剪齐整的指甲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手机边沿。
似乎在纠结该不该接这个电话。
那是陆屿下意识思考的小动作。
大家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陆屿的思绪,让一个大生意给搅黄了。
明明会议室内坐满了人,气氛却格外安静,除了手机悦耳动听的铃声,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就见陆屿唇线微微抿直,稍坐直了身体,手拿起手机,显然是决定接听。
下一秒,铃声戛然而止。
大家就看到男人眉眼倏然冷了下来,继而又慢慢浮上讽意,唇角勾了下,极淡地笑了下。
众人:“……”
有点害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作者:欲擒故纵要不得啊!电话来了就赶紧接,别搞有的没的!
第40章 、晋江首发24
会议结束,陆屿的手机也没再响过。
大家一散会,都缩着脖子,跟个鹌鹑一样,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空了下来。
陆屿划开手机,看了一眼,一通未接来电安静地躺在来电显示列表里。
陆屿不说话,只是就这样看着,指腹摩挲着手机边沿,第一次迟疑起来。
他一向果决,偏偏每次在秦以枝的事情上,他总会平添几分犹疑。
程霏霏问他是不是喜欢秦以枝,他没有直接否认,其实他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秦以枝于他而言,是特殊的。
那份感觉是不是喜欢,他没有谈过恋爱,不清楚。
但他想顺着自己的感觉,直到能自然而然地表达喜欢,接着两人交往,结婚……
可秦以枝当头一棒,直接将他打醒。
陆屿无疑是骄傲的,从小众星捧月,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按照他的脾气,被人这样对待,算是“折辱”,这种不知好歹的女人,他就该果断放弃,再也不见。
可喝了平常都不会喝的酒,酒精能麻痹神经,却也能将感情放大。
在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无比清晰。
他有敏锐的直觉,他的理智告诉他,这种感情太危险,不能再继续了,会失控。
一切会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他讨厌未知,也讨厌不确定。
他必须在失控之前,遏制住未知的源头。
秦以枝的电话号码被他冷眼删除,可即便如此,今天电话一响,没有备注的号码仍被他一眼认出来。
不可否认,电话响起的那一瞬,他内心深处,有他也无法控制的喜悦。
阴郁了几天的天空放晴,阳光斜斜洒进窗,映下一片光影。
陆屿垂眼,他看到手机屏幕上,自己浮现无奈的眼眸。
他想,他可能已经失控了。
……
秦以枝拍完戏,才发现不知不觉时间一下子就到了晚上。
高导看了眼大家的状态,拍了一天的戏,大家都很疲惫,他笑了笑,让大家回去好好休息。
秦以枝轻舒了口气,第一时间就去看手机,没看到有什么动静。
手机上只有几条吴倩倩发来的微信,叮嘱她注意休息。
她抿了抿唇,有些失落。
陆屿看到未接来电,难道就不会好奇她为什么打给他吗?
陈悦雅见她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她:“秦老师,怎么了?”
秦以枝抬头,将手机塞回衣服口袋里,摇了摇头:“没什么。”
两人走到路虎旁,江忱懒散地坐在驾驶座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戴着耳机,像是在看视频。
陈悦雅欢快地小声朝着秦以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踮着脚,轻手轻脚地贴着车身,走过去,打算吓吓他,没想到江忱头也不抬,笑道:“已经看到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摘下耳机。
江忱看上去心情极为愉快,陈悦雅被抓包了,讪讪地站直了身:“啊,你眼睛真好使。”
江忱好笑地指了指后视镜:“你的身影都清楚地照在镜子里了,我只要不瞎,都能看到吧?”
陈悦雅看了一眼后视镜,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江忱瞥她:“下次挑个没有镜子的地方吧。”
陈悦雅双手捂着脸,脸颊多了几分粉意,眼睛里微微发亮。
下次?呜呜呜,好心动。
秦以枝在一旁看得饶有兴味。
两人的关系看着十分融洽,俊男美女,跟拍电视剧一样,她在一旁看着,都感觉甜味十足。
陈悦雅拉开车门,好奇地随口问了一句:“你刚刚在看什么呢?”
江忱眼神瞟了一眼秦以枝,“没什么。”
秦以枝上车后,陈悦雅才跟着上车。
车驶出影视基地,江忱突然问道:“秦老师,最近怎么没看到你那位朋友了?”
秦以枝抬头:“啊?”
江忱重复了一遍。
秦以枝垂眼:“他离开江城了。”
江忱:“哦,是吗?好可惜啊,感觉秦老师和他关系很好,我也算是您的同事,上次在电梯外应该和他好好打招呼呢!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秦以枝:“……”
她总感觉江忱哪壶不开提哪壶,以他的眼力见,不会猜出来点什么吧?
秦以枝抿了抿唇,手悄悄攥紧了衣摆。
江忱嘴角无声翘了翘。
他发现,观察秦以枝真的很有意思。
秦以枝最近有点小变化,以前看着警惕又冷淡,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最近越来越容易情绪外露了,像现在,不过是稍稍提一下陆屿的名字,就如同惊弓之鸟一样,小心思特别明显。
江忱右手挠了下耳尖,饶有兴致地想着,不会两人闹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