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的太阳,驱走所有冬日的余寒,和煦地照耀着大地。
汨水镇风景优美,汨水流经此地,带来丰沛的水量,使土壤肥沃,植物繁盛。
春日百花开,各种花儿争妍斗艳,吐露着芬芳。
缺少人为的破坏,大自然自在地成形,自由地奔放。
绿叶泛着油光,点点花儿缀于其间,蝴蝶翩然起舞。
远处传来阵阵鸣叫,仔细一听,是黄莺的叫声。
和风徐徐吹来,好不惬意。
太阳真是刺眼!
章弥已经有好几天无法外出,好好的晒晒太阳,感受一下大地的滋润。
这,当然是被某人的需索无度所害。
那个暴君夜夜来到他的房里,扰他清梦。
即使他已禁不住,苦苦求饶!他还是不肯轻易放手。
前几天,他连下床都有困难,只能向家人推说是药物的后遗症,身体疲累罢了。
连续数日闲在家中,年轻好动的章弥怎么耐得住。
都是那个人害的!
一想到他,一片红霞立即飞上了章弥的俏颜。
章弥手上提着满篮的食物往外走。
现在的他,要外出还得找借口。
没有正当的理由,那个暴君又要他整夜不能成眠。
可恶!夜夜需索,他怎能每日还生龙活虎地至衙门办案?
果然是只野兽!
算自己活该倒霉,招惹了他。
所以他现在外出的正当理由,是送吃的来祭祭暴君的五脏庙。
近午时的艳阳,让章弥汗如雨下。
体力怎么变得这么差,可恶,都是他害的!
章弥身子一摇晃,突地跌进一个熟悉的胸膛。
"你怎么来了?"左炅然语气中有些许薄怒,身子不舒服还跑出来闲晃。
察觉自己并不如预期般受欢迎,章弥气得推开他,自己却踉跄地跌坐在地上。
部分食物掉出篮外。
"你做什么?"被章弥的举动惹得有些微动怒的左炅然伸手想将他扶起,却被他拍掉。
"哼!"
"你......"想发怒的左炅然在瞥见地上的食物后,随即发现章弥的好意,他立即转怒为喜。
这小情人真是体贴。
左炅然将章弥搂抱在怀中。
"啊!你做什么?"
被吓傻的章弥,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被安置于衙门内的长椅上。
放下他后,又立即冲出去的左炅然很快地将竹篮拿进来放在桌上,试图将有些散乱的食物摆好。
还好此刻衙门里没别人,不然方才自已被抱在他怀中的糗样,岂不教人见笑,章弥吁了口气,又开始瞪视着左炅然。
没多久,章弥便发现,自己这张臭脸快摆不下去。
左炅然为了逗他开心,狼吞虎咽地将食物塞满整嘴,还口齿不清地直说好吃。
知道章弥快忍俊不住,左炅然仍不忘卖乖,他夹起一块糖醋鸡丁。
"把嘴张开。"鸡丁夹到章弥嘴前不到一指的距离,想诱使他张嘴,他想享受一下服务爱人的乐趣。
"哼!"章弥冷哼一声将头甩开。
"乖,哥哥我喂你。"
"哥哥?是叔叔才对吧?"
"唔--"这话戳到左炅然的痛处,他的确是大弥十一岁,可是他爱章弥的心,可不比别人少。
左炅然不死心,手举在半空随着章弥移动。
"你头不晕啊?我的手好酸。"
章弥好笑的看着他,他的头真的晕了。
"你......"
左炅然乘机将鸡丁喂入他口中。
"好不好吃?"
章弥斜睨他一眼,开始咀嚼,汁液滑过舌尖,还满好吃的。
"再一口,来。"
"其他人呢?"
"有的回家吃饭,有的去买外食,应该快回来了。"左炅然就爱宠他,又喂了他一口鲜鱼。
午餐就在两人你一口来我一口,甜甜蜜蜜地进行,直到......
"色胚,我帮你买回来了!"汪子忠大老远就喳呼着进屋。
自从左炅然从小屋带回章弥后,他就不许任何衙门的同僚再与他一同夜宿章府,以免第三者坏了他的"好事",同僚们于是认定这家伙必定正在进行什么诡计,而这诡计必定与章二小姐有关,从此左炅然在众同僚的口中,便多了"色胚"的称呼。
"咦!章三少爷,你怎么也在!"从来不知章三少爷与色胚的感情这么好,汪子忠纳闷地道。
"怎么只有一副碗筷?"他刚刚明明看到章三少爷也在咀嚼东西啊!汪子忠觉得奇怪。
"我们感情好,用同一副,不行啊!"左炅然厌恶突然冒出来打扰他们调情的人,还叽喳个没完。章弥拿起竹篮的盖子往左炅然后脑砸下去。
"别听他胡扯,我爹看我闲在家里没事,要我帮左公子送饭来,早些我已经吃过了。"
"色胚,这份你还要不要吃?"
"当然要,某人请我吃的,再撑我也要吃,不然以后可能没机会。"
前些日子,几名捕快聚在一起小赌一番,本来其他人私下先商议好,要联合起来让左炅然惨败,以弥补众人酸葡萄心理,没想到却被左炅然视破,反咬他们一口,来个大获全胜,因而左炅然成了众兄弟的债主。
今天,轮到汪子忠当跑腿的,负责帮左炅然买中饭,如果左炅然晚上要值勤,他还得负责帮他买晚饭。
左炅然将食物摆上桌,这餐的量多到桌子都快摆不了。
他拿了副新碗筷给章弥,有外人在,也不好再上演甜蜜亲热的戏码。
"我吃过了。"这当然是谎言。
"没关系,多少再吃一点,你最近有点瘦了,来块红烧狮子头?"左炅然夹了一球到章弥碗里。"吃吧!"他宠爱地看着他。
汪子忠总觉得这画面有点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来哪里怪。算了,食物比较重要,他举起竹筷往前伸,却被拨了回来。
"谁说你可以吃的!"左炅然毫不留情面。
汪子忠厚着脸皮道:"难得可以吃到大宅院里煮出来的东西,让我尝尝。"说着,竹筷又伸了过去。
"不行,那是章弥特地为我带来的。"
"一小口,一小口就好了。"汪子忠的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两人的竹筷拉锯战就这么展开!章弥在一旁看了觉得好笑,捕快的脸皮都这么厚吗?
左炅然抢走汪子忠相中的目标。
"把嘴张开。"
章弥不自觉地张开嘴巴。
啊!他怎么在别人面前喂他,章弥睨了他一眼。
左炅然回过头对汪子忠说道:
"我情愿给章弥吃,也不要给你吃,哼!敢叫我色胚。"
"唷!怎么这么多好料的。"
出去用餐的人陆续回到衙门。
照理说,他们都才刚吃饱,应该已经吃不下,可是这些平日穷得苦哈哈的大男人,一看到与方才只为填塞饥饿的粗食截然不同的美食,再饱也要吃,不吃多可惜。
"不准吃!这是我的!"
左炅然只能穷嚷嚷,他双手毕竟难敌数掌,防得了前顾不了后,所有捕快为了争食,抢成一团,最后连章弥都觉得有趣而加入战场。
他被左炅然护在怀里,其实他怎么可能抢得过如豺狼虎豹的捕快们,不过最后倒是比其他人都吃得多。
这当然是因为左炅然将抢来的食物全往他嘴里送,左炅然怎么舍得让他的小情人饿着。
这样正大光明地喂小情人吃饭,倒是有趣。
一下了桌上便杯盘狼藉,只留下不止的笑声。
章弥难得一整个下午都乖乖的待在同一个地方,没有到处乱跑,尤其是在他的体力已恢复正常之下。
他一整个下午就耗在衙门一角,静静地看左炅然办公。
汨水镇是个小地方,衙门的设立没大城镇的有规模,所以有很多事情都要捕快们自己来,小事情能解决就尽量解决,不闹到县衙,还得呈报大人,大伙儿得长途奔波,诸多不便。
今日奉命留守的左炅然,忙着解决大大小小的纷争。章弥发现左炅然处理事情时井然有序,善于洞察是非,还会替人留情面,许多事情到他面前,很轻易地便迎刃而解,而且他办公时态度认真,与平常嬉闹的他截然不同。
看着看着,章弥觉得自己快迷恋上他了。
不!
他才没有迷恋上他!
那个变态!只知道每天夜里......
思及那些恩爱的画面,章弥立即羞红了脸,看着左炅然矫健的身材,修长的手指,想到它们在自己身上所带来的感觉......
啪!
章弥拍打自己的脸颊,想要拍走那扰人的思绪。
啪啪啪!
他又拍打了几下,连脸部红了仍不自知。
左炅然见状,疼惜地抓住他的双手,将他拉进怀里。
终于忙完公事,也将人都送走,一回头就看到小情人竟在自虐。
章弥惊得挣扎不已,万一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你在做什么?"
热情拂进耳内,章弥颤抖地僵住身子,"放开我。"
"不放。"
章弥推拒了几下却毫无作用。
这人真是有够赖皮。"万一你又想不开,打我最爱的脸蛋,我可是会心疼的。"
左炅然在他颊上亲了一下,章弥红着脸望向他,随即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人都走光了,只剩他们两人。
"你的最爱只有脸而已?"
"当然不是,还有这里。"左炅然的唇移到他的耳垂又亲了一下。
章弥不自觉地挣扎了下。
"还有这里。"左炅然又在白皙的颈子上亲一下。
接着,又下移到锁骨......
"左公子,左公子在吗?"
两人正沉醉在对彼此的爱意里,直到听到有女声传入,章弥嫣红的脸一时间也无法恢复,于是左炅然将小情人的头压在怀中,示意他别动。
"左......他怎么了?"
好奇怪,左公子怎么这样抱着一个男人?
"嘘,他人不舒服,我不方便离开,这儿又没有适合躺下的地方,只好先让他靠在我怀里稍作休息,阮姑娘有什么事吗?"
"我熬了些冰糖莲子,送过来让你......和大家消消暑气。"支吾了一下,她差点说出真正的目的。
明眼人如左炅然,怎会看不出阮姑娘对他的情意?要换作是以前的他,绝不会拒绝自己送上门来又不违背三大原则的佳人,但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弥,再多的佳丽也不能使他心动。
"等会儿兄弟们回来,我会交给他们。"
"可是......"可是人家是特地熬给你喝的,又不是要给其他人喝的。说不出口的阮姑娘,急得差点跳脚。
"唷!今天真有福气,中午吃得好,忙完了还有点心可吃。"与数名捕快一同巡逻回来的汪子忠,在没人说请用之下,便自己动口吃了起来。
"我也要!"
一群只知道吃的家伙!
"炅然,他怎么了?"随后到的林正宗注意到他怀里的章弥。
"他人不舒服,你们回来得正好,我要送他回去休息,帮我向陈总捕头说一声。"
左炅然抱起章弥,随即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完全忽视阮姑娘多情的目光。
章弥从左炅然怀里探出头来。
"那位姑娘喜欢你。"
"我知道,可是我喜欢的人是你,。"
"啊!不要这样叫我。"
章弥只要听到左炅然这般叫他,就会想到......
还好,因为左炅然施展轻功疾奔,他们现在快速地飞来飞去,让人看不出两人的身形,否则,红着脸蛋又被人抱在怀里的丑样,势必将成为他人的笑料。
沁凉如水的夜,缓缓轻拂的风,多么地舒畅。
刚沐浴完的章弥伴着清澈的月色,在凉亭里吹风,任凭风儿吹乱他仍湿润的发丝。
"你这样会着凉的。"
左炅然在章弥房里绕了一圈,等不着他,于是出来寻人,却看见这小情人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在这里吹风。
他拿起被在章弥肩上的布,帮他擦拭头发。
"我要离开汨水镇几天。"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想到有好几天不能见到左炅然,章弥的心顿时揪在一起。
"我实在不放心那个徐凤娘,我怕她会再度为了我而对你及你的家人不利。"
"为了你?"
"那回在那片荒野,我情愿死也不跟她上床,一定伤了她的自尊心,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若她只是针对我,我倒不怕,但依那女人的行为模式,应该会掳你二姐作为要挟。"
"那你不是更不该离开这儿吗?"
"在邻镇又有女子中了春药而被非礼的案子,手法与采花大盗十分雷同,而我一直在章家等着她犯案也不是办法。依她以往的惯例,她可能早派人混入章家,或许她顾忌到我的存在,迟迟不敢动手,所以我这次离开,除了想主动出击外,更想引她出洞。我会请衙门的同僚们多加注意你们的安全,惟有如此,事情才能尽早解决,我也才能带你离开。"
"离开?"
"我知道你心里有千千万万个不舍,这毕竟是你从小生长的地方,可是我爱你的心意如同钢铁坚不可摧,弥......"
"让我仔细想想。"
左炅然心疼地看着正烦恼不已的章弥,他知道章弥心地善良,若能不伤害任何人,他是绝对不愿的,而且又是针对自己心爱的家人。他却逼章弥在自己与家人间选择一方,这对他来说实在过于残忍。可是这样不见容于世的情爱,世人的批评他不在乎,但章弥在乎,章弥的家人更在乎。
离开也是为了确认章弥对自己的心意,太过接近他,好像是自己在强迫他,强迫他接受自己,接受自己所安排的一切。
左炅然不愿章弥勉强自己,纵使只有一丝勉强,他也不愿,他不愿在两人决议厮守终老之后的某一日里,看到章弥后悔的表情,那将会令自己伤痛难堪,心碎欲死。
我爱你啊!弥。
你能感受到我的真心诚意吗?
我只盼你好,只愿你快乐,若你不愿,我不会强求,我会逼自己潇洒的离去,不让你有丝毫牵挂。
左炅然不知一向洒脱的自己,竟会陷入爱情的泥淖里不可自拔,这种挚爱的情感,今生今世惟有此一遭,再不可能有第二个。
"好,这些日子你就好好想想吧,我不会勉强你的。"
左炅然珍惜地在章弥额上一吻。
"夜深了,我送你回房吧。"
左炅然深陷于对爱的忧虑里,无从分心发现远处黑暗中一双阴鸷的眼:充满恨意的眼。
唉!
三天了。
唉唉唉!章弥忍不住再叹三声。
他从不知道原来思念是如此扰人、如此苦涩。
好想,好想他!
想他的眉,想他的笑。
想他的恼人,想他的放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