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防先坐下来,听妹妹说完再走也不迟。”沈紫玉苍白着脸,小声说。
看着那人坐下,摸着锦被下被捂热的玉佩,她掩饰不住脸上笑容。
阮云烟看那人笑的得意,左眼后方略微抽痛,她一手轻揉鬓角,感觉眼前人这副神态像在哪见过。
“姐姐,原本我以为过段时日你进府我便要改口,却,却想不到有这般缘分,表哥,表哥他”沈紫玉低下头,面上羞红,粉红一片蔓延至脖颈。给大病惨白的脸添上几抹好色彩。
云烟看着眼前人少女怀春的脸庞,无限娇羞,不由怒火中烧,忍着心里那口火听她讲完。
“世子怎么了?你说”看着眼前人带着冷意的眉眼,沈紫玉心下暗嘲这两人还真是像,不过看她这副样子,心里好生快活。
“玉儿自知一直寄居在这不好,”她轻轻抬起眉眼看了自己一眼又像是害怕快速低下头,意有所指说道。
她两手捏了捏锦被,为难的看了眼云烟,略显苍白的唇翕动了几下,娇弱的声音再次低低响起:“可,可表哥他说不放心我去外头。”
“就这些?”云烟站起身来,环视周围,袖笼下的手捏紧,面上保持冷静。不想让她再说下去,笑话,自己怎能露怯!
垂眸平复了心情,她直面那床上白莲般易碎的女子,忍着心口缩痛说:“既如此,表小姐便先安心住下。”语罢转身就走。
一只手扯住自己的袖摆,浅绿锦缎上兀自多出几道褶皱,云烟蹙眉不解看向手的主人,这主仆两怎都爱扯人,说话便好好说话。“表小姐还有什么事?”
看着眼前人略带怜悯,又有几丝难堪看着自己,云烟真想撬开她的嘴,自己最受不得这般磨磨唧唧“表小姐有话不妨只说!”
“云烟姐姐对玉儿这般好,玉儿想着还是要提前和你说。”
沈紫玉顿了顿,像是下定很大决心一股脑将剩下的话也说了出来,“我只想寻个普通耕读人家过此生,平安顺遂便好。但,表哥,表哥说我眼光不好,放着好的不要捡赖的。我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那日生辰他过来,他说一直心悦我,我不信,我让他不要说了,阮姐姐怎么办?后来,表哥让我不要管,安心住下便是,然后给了这玉佩让我安心。”
云烟阖上眼,不愿再听下去。
她看向那玉佩,羊脂玉凿就,温温润润水头极好,在室内泛照着窗外头的光。同心环的形状,世人都晓得永结同心,夫妻恩爱两不疑。云烟接过细细摩挲,这玉佩原是一对,另一对,就在自己手中。
偶尔用来睹物思人,原道心悦君兮君不知,原是郎君已有心上人。
脑中刺痛,一阵眩晕,那久未出现的东西又浮现了。厢房罗帐暖,一白衣美人尖利的讽刺,仿若要出尽心口所有恶气,“你什么都没有了,世子说正妻的位置会留给我。”
还未喘口气,耳边沈紫玉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传来:“玉儿自知配不上表哥,就算两情相悦也难堵世人幽幽之口,玉儿愿自请为妾,日后侍奉表哥和姐姐。”
说着那手想拉紧云烟的袖摆,哭的凄凄惨惨,芙蓉如面柳如眉,情真意切泪水不住垂落,好不可怜。
倒显的自己像恶人,拆散苦命的鸳鸯。
看着紧攥着自己的手,云烟气极,一手用力一甩,终将那恶心人的玩意甩下去。她伏下身去,目光如炬,一手掐住她的下颌,不断用力收紧,冷冷的刺在沈紫玉身上,贴在那人耳边慢声满调说:“表小姐多虑了,我阮家女,从不二女侍一夫。再说,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娘只生了我和大哥。”
一字一句划过舌尖,重重落在她心头
沈紫玉背后窜起一身汗毛,看着眼前娇艳的脸庞如地狱罗刹索命。
又听耳边传来吸气声,慢条斯理的语调如割肉,一丝一丝从容不迫:“往后见到我好好行礼,叫我阮小姐!世道如此,我为尊,你为卑!”
语罢,云烟甩开那人的脸,拿起锦帕拭了拭手。她腰细腿长,身量窈窕,此刻站在床边,背光而立,眉眼冷淡,笼下一层阴影。
沈紫玉往床里缩了缩,窝在被里抖了抖。往日觉得,这阮氏云烟秀靥艳比花娇,玉颜艳比春红,美的盛气凌人,攻击性十足,但性子娇憨,身上也没有簪缨世族贵女的蔑视,高傲,不足为惧。但这般看来,她与那世子还真是般配!
“呵呵呵”她轻笑出声,想着自己竟被这深闺少女吓到,出声又言:“姐姐,你真要如此待我,你不怕?”
听着这明晃晃的威胁,云烟一挑柳眉,心里再痛又如何,人争一口气,这恶心人的玩意儿自己决计不放过!
“怕?!表小姐莫不是听不懂人话。”云烟居高临下,垂眸看着她。
沈紫玉生平最恨,最恨自己家世低微!最厌有人勾勾手指便得到她煞费心机也触不得的东西。她不信眼前人听到心上人心有所属,不痛,不恨!她轻勾嘴角,也是,眼前的张牙舞爪不过是装相而已。
“阮小姐,你怕是内心怕极了吧。表哥他说心悦我呢!”沈紫玉斜倚着床,纤纤玉手抚着那玉佩,意有所指继续说道:“不得夫君喜爱的正室,终成一对怨偶,相看,两生厌!”
云烟看那檀口朱唇一合一闭,吐出如此恶毒的话。“素衣飘白云,玉佩缀明月”表哥待玉儿真好,阮小姐,你羡慕吗?不知你那尚书令的父亲...
“啪”清脆的巴掌声阻止了接下来的话,沈紫玉脸扭向一边,眼内满是震惊。“表小姐既然没话就不要找话说了,朝廷命官岂容你攀扯!”
看着她捂着脸,眉眼脆弱,不知平日里十安哥哥是被她迷了眼吗?不想相信,不想听,但那玉佩,自己算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引用诗词来自百度
第二十三章 伤心
她脚步踉跄地出了门, 在院外等候的暗一看人出来了,赶忙迎上来。
云烟打消他想说话的念头,心里委屈的紧, 只想离开这,离开裴府。暗一无奈, 吞下世子让云烟小姐去他院内等他的话。忙不迭喊了轿撵来, 一路送她出府。
书房内, 水墨木屏风后头, 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围坐于书案。
那黄姓面部无须的青年医师拱手禀道:“世子, 虽说那糕点来自阮府,但观看这毒粉白色透亮下略有黯淡, 应是刚下不久,但尚书府据此少说也得一刻钟车程。”说到此处, 这人抬头看了眼裴十安,眉目清朗,端是坐在那不言不语,就好看不是真人!
心下浮现刚刚那表小姐,面如娇花,柔弱依人, 哭的自己心疼;反观那阮小姐豪强贵族,看面相也是盛气凌人,美虽美矣,但难保不会心生嫉恨害人性命。
他斟酌又斟酌,手抱拳,抬眼小心说道:“世子,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我知, 你先退下罢。”裴十安白玉般的食指轻敲桌面, 嘴角挂着笑,眸内盛满笑意。琥珀色的眸子似上好瑰玉,澄澈温润,却让人不寒而栗,仿若听出他心中的小九九。
黄医师内心一凛,自己真是着相了!忙恭敬行礼告退,一步一步退出这书房。出了门后缄口不语,遇到医馆同行也只说府内找人看病。
暗一自那人出去后进来,一脸好奇偷偷打量自家爷,也不知刚刚对这小白脸做了什么,一脸担惊受怕老虎咬屁股般逃了似出府。“想说什么便说!”裴十安转了转手中碧绿玉扳指。
“咳咳,主子啊,刚刚发生了何事,那小白脸,呃,黄医师怎么面上带着不安就匆匆离去?”暗一扯着嘴角问道,眼里微燃着八卦的小火苗。
裴十安敛了敛眉眼,长长卷翘的睫毛像翻飞的蝴蝶。他放下茶盏,旁人看不清其眼内暗流,说:“没什么,是他多思了。”
暗一砸了咂嘴,得,果然问不出什么名堂。
裴十安作势起身,暗一忙上前嚷了声,“别,主子别去了。云烟小姐回府去了。”听得此话,他拧起眉头,回府,今日刚来不是好好的吗?
顶着主子的千斤顶的目光,“刚刚我在院外,似乎听见里边儿发生了争执。据院内丫鬟说表小姐挨了一巴掌。”
裴十安低头不语,浅笑自喉内溢出,那娇气包,今日是委屈她了。打定主意待手上事办完便去寻她。
想着她扯着自己的衣袖娇滴滴地撒娇,不依这个,不依那个。自己可以揽住那约素纤腰,光明正大搂着她,拥她入怀。亲那娇滴滴的唇瓣,看是否如想象中那般甘甜,还想揉搓那一身嫩皮子,听她在耳边软软呢喃。
她会要什么?自己如何哄她?越想越多,暗一神色惊恐看主子对着一卷轴笑的神色诡异,下意识退了退,揉揉胳膊下的鸡皮疙瘩。
回过神来,怀里空无一物,他无奈笑笑,想着自己也是着相了!
“那下毒之事,何解?”暗一关心着正经事,须得快点给云烟小姐洗净无须有谣言才是。裴十安:“就在府中。”暗一:“不知此人和燕王可有干系,做这种露马脚的蠢事!怪哉,怪哉。”
裴十安走向两面外开刻有吉祥瑞兽的雕花木窗,眺望远方。皇城巍峨,暖秋微风柔和,琉璃瓦泛着冷光,那宝座就那么想要!
他回过身来坐下,“暗中看住落雪院众人,现下莫打草惊蛇,只当表小姐误食,食物相克中毒。”
门外传来声音:“世子,表小姐求见。”
得了允后,沈紫玉拖着病体,一步一步阑珊,脸色惨白似花骨朵儿,眼尾噙着晶莹泪珠。往日白皙剔透的脸庞一边微微肿着,泛着红痕,指印依稀可见。如此可人,遭此罪,真是好不可怜。
若换了旁人,早就上前怜香惜玉了。沈紫玉微微低下脸颊,露出红肿脸庞,白皙纤弱的脖颈似不经意露出,等了一会儿,没等见眼前人怜惜。
他着一身白色斓袍,坐于主座,如浴春风的脸庞没给自己感觉到半分温暖。指节白皙纤长,一下一下叩着紫檀木的椅把手。
啧啧啧,这表小姐看着也不简单。云烟小姐都走老半天了,这脸也不上药,这般是要给谁看。
暗一继续腹诽:这可怜兮兮全身没半两肉,一把骨头折腾的都硌地板,也不知侯府是亏待她了还是咋滴。切,要他说,主子才不会喜欢这种瘦鸡一样的女子,他眼看都硌的难受。云烟小姐珠玉在前,这番怕是要白努力喽!
时下多好女子身形袅娜,要是沈紫玉知道自己引以为傲后头多加努力才造就的削肩细腰,被这般看不上,定要再次吐血!她还不知自己这番中毒已被归结食物相克,正暗自得意离间成功一大半。
她面带惊慌,凄凄惶惶便跪下,泪水不受控制自眼角滑落。美人垂泪,亦是破碎惹人怜惜的美!
“表哥,玉儿做错了事。”她哭的抽抽噎噎,声音细弱似猫儿般可怜,“玉儿不知这玉佩这般重要,应是表哥那时落在玉儿床榻上,你走后,玉儿觉得褥子下有一物便拿了出来。”
她拿起棉帕抹了抹泪,余下泪珠在眼眶里将落不落,我见犹怜,欲发激起人的保护欲。她抽抽噎噎继续哭着说:“谁知阮姐姐二话不说便抢过玉佩,推搡间我撞到床边柱子上。”
她期期艾艾抬头,“本想追出去解释,奈何我愚笨,没有追上。都是我不好!让阮姐姐误会了。”语罢,她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暗一在一旁做木头状,暗想为何这女人哭个没完,皂靴蹭了蹭地面,看向窗外树荫繁茂,风拂叶儿动,好想出去。
按照以往经验,再冷脸的公子哥都和该上来安慰自己。
“暗一,快扶表小姐起来,地上凉。”裴十安面色如常,眸底深邃如海,“表妹大病初愈,还需注意身体,我与烟烟之事,你无需担心。”
暗一在一旁再不可装聋做哑,取了椅子,忙邀人坐下。
听着上首清隽的声音,她暗自紧扣椅子上细密精致的瑞兽浮雕。扬起笑脸,白净脸庞上满是喜悦,“我原以为阮姐姐生了气,原是我误会了。”
语罢从袖中取出玉佩,正想亲手递过去,暗一瞅见主子暗示,接过送往。
“多谢表妹归还,若有什么需要的让连翘去找管家即可 。”他端起手边茶水饮了一口,暗意送客。
沈紫玉无法只得谢礼出了门。内心暗恨那阮云烟全然迷住世子的心,不然,何以待自己不温不火。
裴十安坐了良久,盯着穿过玉佩那细小穗子看,蓝绿相间,配色甚好!
想到那日送给自己的情景,小花灯节灯火绚烂,她定要拉着自己去猜灯谜,猜对有奖。待自己给她赢了上首七宝琉璃宫灯,小姑娘神神秘秘的说“十安哥哥我给你编了穗子,一样式两根,就配上那同心怀玉佩,永永远远带着。”
她那张小嘴贯来灵活,又说:“你别看它不太好看,但胜在结实,怎么拽都不断!”纤细玉指紧紧扯了给自己看。那时,自己当然无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