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柿——不似桂酒
不似桂酒  发于:2022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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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气恼, “哼!”
  小姑娘身板薄,一哭小肩膀都在跟着抽。
  秦恕:“张手。”
  岳金銮乖乖张手,被他抱进了殿里床上。
  秦恕为她摘了绣鞋,并好搁在床沿,“在这儿坐着, 不许出去让人瞧见,我一会回来。”
  岳金銮抱着膝盖看他, “你去哪儿?”
  秦恕起身时顿了一拍,语调低沉而温和“帮你洗干净。”
  岳金銮:?
  秦恕本来是什么样的?是位杀伐果决、杀人如麻、赶尽杀绝的大杀神,死在他手里人血能流成河,他的童年怎么也该充满了残暴与血腥,但——
  那双搭弓执剑完美如玉的手,现在正在帮她洗衣服。
  岳金銮猫猫祟祟趴到门后,伸出小脑袋张望秦恕。
  他已经洗完了,袖口卷至小臂,将湿衣拧干沥水。
  迟疑片刻,似乎在考虑晒在什么地方,最后挑中了桂树,让湿衣搭在其上晾干。
  洗衣的手法也不是很老练的样子。
  估计是第一回。
  岳金銮心里羞愧,唉声叹气走到他身边,“手冷不冷呀?”
  “已经开春了。”秦恕不以为然,“等几个时辰,衣服干了便换上吧。”
  他语气带着点柔软的味道,“知道你怕被人看见。”
  岳金銮心里一动,忍不住树袋熊一样扑挂在他身上,秦恕托着她,小姑娘软娇娇的声音像小钩子,一缕一缕勾人去听,她说:“秦恕,你怎么这么好,这么贤惠呀?”
  秦恕笑了笑,淡淡道:“还好。”
  岳金銮不怕死的说了下一句,“要是我是男人,我一定纳你当我的十八房小妾,呜呜呜,你真是太贴心窝子了。”
  秦恕阴郁的眼扫过怀里小姑娘白皙秀致的玉颈,慢慢问:“前十七个是谁?”
  岳金銮搂着他脖子掰手指,“周学士家的长子。”
  秦恕漫不经心,“哦,周则宁。”
  岳金銮继续掰,“叶将军家的小儿子。”
  秦恕不紧不慢,“嗯,叶枕戈。”
  岳金銮又掰,“梁王家的小世子。”
  秦恕轻描淡写,“行。和我还是堂兄弟,秦师道,是他?”
  岳金銮点头,“其实我家隔壁有个李御史,他家小公子长得也很好看……”
  秦恕心不在焉收拢了放在她腰上的手,“还有呢?”
  岳金銮林林总总说了二十多个,早就超了十七个数,说完了,她苦恼道:“看来二十房都不够了,还差个你,若我是男子,得买多大的房子呀。”
  秦恕气笑了,眼角薄冷划过岳金銮喋喋不休的红唇,敛去眉间最后的温存,“那可真是可惜,你不是男子。”
  岳金銮下巴搁在他肩头,“可不是,我也觉得可惜。”
  秦恕漠然,“所以你只能在那二十个里挑一个,你要谁?”
  岳金銮咂摸出不对劲来。
  殿外的气氛忽而冷的不像春日,连鸟雀都振翅飞走了,空气凝滞,只有他们的呼吸还在流动,紧促压迫,非常不善。
  岳金銮抱紧他,拖长了音调撒娇,“那二十个都不要,我一个也不要,我只要你。我一见到你,就把他们全都忘了。”
  秦恕冷哼,“小骗子。”
  他紧抿的薄唇软和下来,“姑且信你。”
  他是男子,但他只有一个。
  怀里这个。
  别人?管别人是谁?
  门外一阵吵闹,秦恕抱着岳金銮看去,见闯入两个人,一个织金袍子,一个内侍打扮。
  ——太子秦湛与蒋闲。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太子的脸色变个不停。
  对方槽点太多,他竟无从下口。
  “你、你们——”太子指着还抱着的两个人,怒气冲冲,“松开,赶紧松开,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在干什么,成何体统!”
  岳金銮往秦恕怀里缩,“讨厌鬼又来了。”
  太子见他们压根不听他的话,气得快心肌梗塞,瞪着岳金銮身上那件秦恕的外袍,额角青筋突突狂跳,几欲迸裂,“你怎么穿着秦恕的衣服!?”
  视觉冲击太强,太子崩溃怒吼:“你俩到底在干嘛!”
  秦恕看向桂树上挂着的湿衣,不咸不淡道:“在讨论浣衣局当代洗衣模式应用现状与未来发展趋势,及人力洗衣的常见问题与处理措施——太子殿下,您有什么指教吗?”
  岳金銮和他咬耳朵,“你一本正经胡言乱语的时候为什么不脸红?”
  秦恕勾唇低语,“你脸红就够了。”
  ·
  福寿宫中。
  太后小憩片刻,朦胧看见秦恕往她身上添了条薄毯。
  太后不动声色眯眼看着。
  她既能做到太后,必然不是单纯母凭子贵在这宫里活下来的,秦恕袖里藏橘红花的事瞒不住她的耳目,第一回闻见,宫人便告诉她了。
  她只是想看看,这孩子究竟要什么,又肯为目标做到哪一步。
  江皇后中庸,太子虽是嫡子,却并不出挑,诸皇子各有特色,她虽然不在乎,但不代表会坐视不管。
  秦恕往香炉中添了太医命熏的药材,步子无声坐到书案前,提笔温习课业,之后又默声念书。
  福寿宫清净,他也看得投入,身子纹丝不动,笔直修长,本就优越的眉目在香炉雾气中变得模糊柔和,竟有几分皇帝年少的样子。
  太后怔怔看了一会,心下可惜。
  竟是宫女生的,这万般好,都栽在了投胎不好上。
  但也没什么关系……
  皇后生的嫡子自古以来能即位的少,当年太宗也不过是□□行军打仗时临幸的贵族婢女生的。
  总之都是皇室血脉,登基后赏母家勋爵,身份自然便抬起来了。
  太后细细思量,故意咳嗽,秦恕快步走来,扶太后起身,“您醒了?”
  太后“嗯”了声,“叫你陪着我,怕是委屈你了,我这儿清闲,你们这些小孩子没什么玩头,很是枯燥吧?”
  秦恕陪着她走到窗边。
  福寿宫的花草都光了,什么颜色也没有,清寂的像被春日忘记眷顾的一方冻土。
  他目色深平,淡淡道:“还好。”
  太后笑了,“你倒是实诚,不是好也不说坏,寡言少语,你母亲也是这样的人?”
  苏才人身份低微,几乎没见过太后,太后也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印象。
  不过因为她生了这么个儿子,才生出一点好奇的意思。
  提及母亲,秦恕徐徐抬起下颌,“她话不多。”
  太后道:“看出来了。”
  好在话少,她也不爱话多的孩子,除了一个。
  太后挑眉道:“你知道宝宁吧,那孩子嘴巴甜,又爱卖乖,和你真真是两样的,她每次过来,我这福寿宫都亮堂了,等她下次来,逗你多说几句话,没人见了她是不喜欢她的。”
  秦恕目光微动,嘴角上扬一厘,“好。”
  午膳后皇帝前来探望。
  秦恕与他不亲,要去书房读书,太后挽他手道:“你坐在我身边吧,你这么大了,好教你父皇仔细看看。”
  秦恕便留下。
  皇帝进来时换了衣裳,免得带进外头粉尘。
  太后道:“皇帝来了。”她推了把秦恕,“去叫你父皇。”
  秦恕依言,神情温淡有礼,少年人棱角未显,中成平和,叫皇帝多看了两眼。
  他思索了一会,才依稀想起自己的确有这么个儿子。
  皇帝坐下,随口问道:“今年几岁了?”
  “十三岁。”秦恕答。
  皇帝“唔”了声,“不小了。”
  太后笑吟吟,“这孩子字写得着实不错,刚才还在练字帖,认真的很,可依我看,他的字还要练什么,可以自成一派了。”
  皇帝风雅好书画,闻言不禁又多看秦恕两眼,“母后说得朕都好奇了,取来朕也看看。”
  宫人将秦恕刚才的字奉上,皇帝看了一会,笑道:“的确不错,笔力不弱,已有风骨。只是——”
  皇帝沉吟,“你近来同宝宁走得近,你们二人一道习字了?”
  秦恕受了夸赞神情如旧,只有听见“宝宁”两个字时,眼皮往上略提了提,“不曾。”
  皇帝笑着摇头,“那还真是奇怪。”
  太后问:“怎么了?”
  皇帝指着秦恕字迹道:“宝宁的字进步突飞猛进,我上回看了她的课业,字迹竟与秦恕有几分像,虽然能看出是两人之手,但笔锋之间,实在像承于一脉。”
  秦恕漆沉的眼往下垂,隐去淡淡笑意。
  岳金銮……又偷学他的字了?
  梦里也有这桥段。
  他将字画送去书画院待裱,岳金銮偷摸窃走,彻夜苦练,次日一早再还回。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实则他的耳目都知道,一五一十转告了他。
  秦恕心里门儿清,却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放纵她,养了她一手遗传自他的字。
  她瞒着他的事,他这七年里,一件一件,全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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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秦恕种了颗小白菜。
  他没日没夜等着小白菜长大好下锅,可总有人想偷他的小白菜。
  秦恕某天打飞第十八个小偷,把抢回来的白菜放回挖好的坑里,恶狠狠威胁,“你再敢跑,我打断你的白菜腿!”

  小白菜岳金銮:“ QAQ我、我再也不敢啦,我只给你一个人吃,只给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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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太后就着宫人的手呷了口茶, 笑道:“这孩子竟与宝宁投缘吗,我只当他性子闷,宝宁不喜欢。”
  皇帝也笑, “这都是孩子间的事,要问就得问他们了。”他说着, 侧目打量秦恕, “你觉得宝宁如何?”
  秦恕目色温沉,只答两个字, “极好。”
  太后嗔怪,“怎么在你父皇跟前话也这么少,真是个傻孩子,多说几句, 便是多夸夸宝宁也行。”
  太后实则仅是随口一说, 秦恕居然真的开口夸起来。
  “她很好,心地善良、才貌双全、温柔可人, 儿臣很喜欢她。”
  秦恕一板一眼的说着, 语调轻和而平缓,好像在认真细数岳金銮一桩桩无人可比的优点。
  才貌双全是真的,但心地善良和温柔可人……
  皇帝和太后:?
  秦恕说的和他们认识的岳金銮是一个人吗?
  太后用袖子掩口, 假装打哈欠, “秦恕,不必说得那么夸张,你父皇不喜欢太夸张的人。”
  秦恕弯眉看她,福寿宫虽然缺了春意,但他一笑, 便占尽了三分春日和煦。平日的疏离冷淡,因这一笑, 全化了。
  “孙儿没有夸张,岳金銮在孙儿心中,正是这样的人。”
  这下太后也无话可说了,眉头困惑皱着。
  皇帝一向宠岳金銮宠得没边,听了倒是哈哈大笑,“宝宁若是知道你这么夸她,尾巴怕是要翘上天去。”
  秦恕心道,是。他养的这只小孔雀,最是自矜得意,若真听见了,不知该有多骄傲。
  那便让她骄傲去吧。
  他宁愿她永远骄傲,也不愿她失色堕入苦海之中,被泥尘所陷,洪流所胁。
  岳金銮,要永远干净、漂亮、充满光明。
  皇帝又问了几句太后的病情,太后一一回了,倏忽搁下茶盏,温声提道:“这孩子的母亲,七年前便过世了。天可怜见的,也没个人抚养,这些年疏忽他了,哀家看着都心疼,好歹是天家子,怎么能没人照应着?”
  秦恕这些年的经历,太后都打听了,怪叫人鼻酸的。
  皇帝迟疑,“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握住秦恕的手,她的手金贵细滑,保养得宜,戴着玉镯金戒,却比那些粗糙肮脏的手更有温度。
  “哀家的意思是,宫中嫔妃高位,年纪也都不小了,有子嗣的不多,也都还算太平安分,伺候皇帝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晚年若没个傍身的子嗣,多少孤单可怜,正好这孩子也没了母亲,不如就挑个知书达理的昭仪、婕妤之类的,且先抚养着他。待来日秦恕开牙建府,再为他择个心性好的闺秀成家。皇室血脉,可不好叫外面人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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