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金銮:……
她说过要来东宫了?
岳金銮的小脸浸在夜色里,又有毛绒领子挡着,晦暗难辨。
太子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害羞了,心里不禁有几分得意,他抚了抚头发,让蒋闲去拿灯草手里的食盒。
“这么晚了,阿柿妹妹还如此体恤我,亲自送了夜宵过来,我也不好拂了妹妹的心意,辛苦你了。”
岳金銮觉得,这人似乎有点毛病。
“等等。”岳金銮推开闲,将灯草和食盒护在身后,诧异道:“谁说我是来给你送夜宵的?”
太子脸色一变,想到二人关系还未缓和,岳金銮性子又犟,难免口嫌体正直。
他宠溺一笑,自觉已将岳金銮那点小姑娘心思看透,刻意压低语调,“我知道你还生着气,上回是我说话太冲了,没办法,那日看见你行事的人太多,我不好偏心你,免得叫人说皇家不公,望你理解我,别耍小性子了,嗯?”
岳金銮:???
她好生迷惑。
这太子是在油锅里炸过吗,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油渍渍的腻味,脑子也被炸糊了。
岳金銮:“殿下,你都沦落至此了?你宫里的宫人都这么欺凌你的吗?”
太子一时没听懂,茫然道:“什么?”
岳金銮同情道:“他们是不是打你了,饿你肚子了?”
太子:?
岳金銮叹气,从食盒里挑挑拣拣,勉强抠出一个玉米饼,放在他手心里,“我知道的,宫里的人都见风使舵惯了,你最近书读得不好,太傅说教你几句,皇上又生你的气。宫人见了,心里难免生出不好的心思,只是没想到你贵为太子,居然连饭都没得吃,要拦路讨食了。”
那些肉菜都是给秦恕的,她可舍不得给太子。
太子脸色一沉,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拿着玉米饼的手微微颤抖。
岳金銮挤出两滴眼泪,装腔作势可怜他,“啧啧啧,真的好可怜哦。但是下次没饭吃,殿下可千万不要在宫门口要饭了……”
她冷静批评道:“怪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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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岳金銮:我的饭只许秦恕吃!
秦恕:你的饭呢?
岳金銮:……被截胡了。
小恕性格并不是柔懦寡言,是腹黑寡言,贵妃娘娘不知道小恕的真实性格所以以为他柔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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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太子气得后槽牙痒痒,双唇不停抽搐。
岳金銮:“怎么都饿抽抽了?快吃吧,玉米饼可香了,吃了就不饿了。”
太子:“我看着像是来要饭的吗?”
“不像,”岳金銮道:“可你的确这么做了。”
她看了看四周,没见有其他人,才苦口婆心劝道:“趁着大晚上的没有其他人看见,太子哥哥还是快改邪归正吧,今日你讨饭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若是下次真的饿,可以偷偷去找刘妃娘娘,秦珩最近饭量变小了,一定有多余的饭可以给你吃。”
太子脸色愈发难堪。
岳金銮可没有功夫在乎他的心情,给个玉米饼就不错了,她又不是来施粥行善的。
“就先这样吧,我还有事,不同你多说了,再见,祝你明天有饭吃。”岳金銮把食盒护得严严实实,根本不给太子算计的机会。
她挎着红漆小食盒,像只活泼小鹿,朝太子挥挥手,带着灯草很快走了。
何等的天真烂漫。
太子阴沉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指尖略一用心,掌心的玉米饼碎成了齑粉。
蒋闲一抖,“殿下莫生气……”
“生气?我会同她生气?”太子冷哼,“没有教养的野丫头!”
他转身走进东宫,眼前时不时闪过不久前岳金銮还百般讨好他的模样,这才多久,跟变了个人似得。
“真是中了邪了。”
太子嘀咕,吩咐蒋闲,“去查查岳金銮上回把门牙磕了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也磕坏了,对我竟敢如此不恭不敬!”
蒋闲应下,“奴才也觉着,郡主近来似乎变了,她从前都捧着殿下您的,现在竟想不开,同那宫女生的三皇子走得近,依奴才看,问题大约是出在三皇子身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郡主同他玩得好,身上难免沾染一身坏气!”
太子听了蒋闲一番话,心里舒服许多,“照你这么说,是秦恕带坏了她?”
蒋闲笑笑,不说话。
太子突然想起,内廷里的人,要去秦恕住的常宁殿,也要经过东宫。
这么晚了,岳金銮不是来东宫看他的,就只能是去常宁殿看秦恕的了……
太子大怒,牙齿咬的咔咔响。
所以那一食盒的夜宵都是给秦恕送去?
他贵为太子,居然只能吃秦恕不要的玉米饼!?
太子疯狂拍桌,“去吩咐小厨房,今晚给我烙玉米饼,烙上一千个,我要让岳金銮看看,我东宫到底吃不吃得起玉米饼!”
·
岳金銮还不知道太子又干了什么疯批行为。
今晚夜幕晴朗,月牙清晰,乃是难得良夜。她的心早就飞去常宁殿,和小秦恕一起挤被窝了。
她开开心心到了常宁殿,果真见灯还亮着。
秦恕平日读书都要到四更,现在还早,正是他用工的时候。
岳金銮挎着食盒跑到门前,叩叩,“秦恕,我来给你送夜宵啦,快开开门,外面好冷噢!”
前面几句,殿里还没有动静,她一说外面冷,殿门立刻开了。
岳金銮笑得眼睛都没了,仰头朝着站在门前的秦恕伸手,“小公子,小的把您的夜宵送来啦,小的要赏钱!”
手心一热,多了一枚袖炉。
秦恕:“够不够?”
岳金銮一手拿着袖炉,一手去挽秦恕垂着的手,“不够不够,这样才够!”
她跟在秦恕身后屁颠颠进了门,这阵子份例都拨来了,殿里烧了火笼,岳金銮骨头都热酥了。
她贴着秦恕走,像是个快要融化在他身上的滑溜溜小冰块。
“你晚上吃了什么?”岳金銮问。
秦恕:“白粥、豆芽、萝卜、冬瓜……”
岳金銮瞪眼:“没有肉?”
秦恕稍稍沉默,片刻开口,“炒冬瓜里放了虾米。”
岳金銮:……
岳金銮:“明天我找御膳房谈谈。”
岳金銮真的好操心。
她要是不送饭来,秦恕是不是要吃豆芽吃到十八岁。
岳金銮心疼他,摸摸他白净的脸,“就吃这些,你不饿吗,你要当和尚吗?”
秦恕诧异:“已经很丰富了。”
以前也只有一碗青菜豆腐而已。
他看小姑娘细白的手伸过来,殿里一热,她指尖手脂膏的甜香都烘化在空气里,很好闻。
秦恕低头让她摸,轻声问:“怎么了?”
岳金銮叹气,“算了算了。”
看来那天他塞给她的姜糖团真的很珍贵,幸好那天吞下去了,要是扔了,岳金銮想想都心疼。
她振作精神,将食盒里的菜一样样放在桌上。
“我给你带了我最爱吃的荷包里脊,快尝尝!”岳金銮托着小脸,眸子亮晶晶的含着期待。
烛火忽明忽暗,秦恕的面庞也染上些朦胧不清的意思,他淡淡看着那些浓油赤酱、精致花哨的肉菜,并没有表露出多少欲望。
只是问:“你吃过了吗?”
岳金銮摸着桌子底下的小肚肚,用力拉下袄子遮住,“我吃过啦,你吃吧!”
她不饿,真的,一点都不饿!
——其实是假的。
岳金銮偷偷吞口水,却装得眉开眼笑,“我特地让小厨房给你做的,你要全部吃掉,不要浪费!”
不然她的胃一定会半夜来报复他!
秦恕看她,半晌才动筷。
他吃相斯文,也不出声音,岳金銮托腮看的很入神,吃饭的秦恕是个很乖的小朋友,和她想得一样,吃饭都好看——
秦恕似乎很喜欢那道甜津津的樱桃肉。
切作小块的五花肉肥瘦相间、酥烂易化,色泽樱红诱人,被亮丽的油脂裹得像个肉樱桃。
清红色的汤汁不慎沾在秦恕嘴角,将他浅淡的唇挑上一抹艳泽。
岳金銮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盯着他嘴上的汤汁看。
她小小声道:“等等……”
秦恕便乖巧地停止咀嚼,垂眸茫然看着她。
岳金銮凑近了,半个身子都靠在秦恕怀中,软软道:“秦恕,你吃饭怎么这么不小心呀……都蹭在嘴上了,你别动,我来帮你擦擦。”
她用帕子帮他擦干净,窃窃笑了,“嘿嘿!”
秦恕:“你笑什么?”
岳金銮轻声:“我又占你便宜啦,不好意思。”
她漆黑瞳仁里,有熠熠流光,亦有他影子,“你实在太好看了,我忍不住……哎,你真是个祸水。”
岳金銮苦恼道:“蓝颜祸水——”
秦恕呼吸微沉,好一会,才冷声道:“岳金銮,你上辈子是个采花贼?”
又吃了一会。
见秦恕拿起玉米饼,岳金銮连忙拦住,“不不,这不是给你吃的。”
秦恕:“这儿还有别人?”
“不是人。”
岳金銮拿起剩下的玉米饼,放在了墙角的老鼠洞前,“这是给老鼠吃的。”
她道:“可惜你这儿不养狗,只能喂老鼠了,我刚路过的时候其实撞见一条狗了,他抢了我一个玉米饼跑了……哎,早知道把玉米饼全给他吃算了。”
被太子吃过的东西,岳金銮可舍不得给秦恕。
就算只是同一个盘子里的,也不行!
秦恕看着啃玉米饼的老鼠皱眉,“还有谁家狗吃这个?”
岳金銮:“有,不要脸的狗。”
名曰秦湛。
远在东宫的太子打了个喷嚏。
他站在小厨房门外,盯着加班的厨子烙出一个又一个的玉米饼,恨恨道:“可笑,岳金銮你给我看着,我东宫吃得起玉米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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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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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岳金銮喂了秦恕好几天,有天一称,轻了!
五斤。
当夜她再去常宁殿时,得意洋洋在秦恕面前转了个圈,“我好看吗?”
“……”
秦恕指尖一动,眼前的书卷下移三分,隆起眉头。
岳金銮原也不胖,这会下颌尖尖都显出下唇窝来,灵俏小脸上少了婴儿肥堆叠的奶气,更把她本身的五官衬的清晰明刻。
秦恕盯着她焕焕的眸子,“你生病了?”
岳金銮佯装生气,“才没有,我瘦了呀,五斤!”
秦恕的眉头稍平了些,“怎么瘦的?”
“不……”不吃饭三个字还未出口,就被岳金銮及时截住,她眼珠子灵波一转,“散步的呗,走的路多了,人自然就瘦了,哎呀,这不重要,快看我今日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冰糖大肘子!”
岳金銮捧着冰糖肘子一摇一晃走到秦恕面前,好像要呈给秦恕的不是肘子,而是她自己。
她小手往胯上一搭,臭美道:“你看,腰细了,美不美?”
秦恕看似对冰糖肘子的兴致不大,对她的腰也没什么兴致,眉目乏静,任由她在面前手舞足蹈,“不如以往。”
岳金銮把冰糖肘子扣下,凶巴巴问:“你再说一遍!”
秦恕便抬眉看她,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看她,他瞳仁颜色极深,似一张漆黑画屏,上面只绘了她一个人的罗绮娇容。
看完了,仍道:“不如以往。”
岳金銮耷下嘴角,“切——”
她一个人背对着他,气鼓鼓坐着,过了一会,大叫,“我生气了!”
言下之意,快来哄!
秦恕拍拍椅子,“过来吃饭。”
岳金銮不情不愿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