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319名嘛,他记得。
在圣敏高中,这个排名确实算不上很优秀。毕竟,除了国际班那些人,学校里还是有很多出国预备役,占据了一部分后进生排名。
不过,对于艺术生来说,中不溜丢的文化课成绩已经够用,能保持住就好。
沈乔:“你可能会觉得我反应很慢。”
“不会的。”
祁言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澄澈。
沈乔深吸一口气,将课本、考卷,还有今日份作业全数掏出来。
考虑到同学们课余情况,艺术班和祁言舟他们班教学进度不一样,几门理科科目都大约要慢两个课时左右。
祁言舟拿过沈乔的笔记本,随手翻了翻。
停顿半秒,又问道:“上回月考排名多少?”
上回月考就在五月初。
沈乔回忆了一下,“也是三百多。”
祁言舟:“知道了。你先做作业,不会的问我。”
“好。”
随着最后一声软绵绵的应答落下,屋内顷刻便沉寂下来。只余笔尖摩挲纸面的“沙沙”声,还有细微翻页纸张声,几不可闻。
一切都是刚刚好。
好得人心脏冒泡泡。
直到,这份静谧,被祁言舟古井无波的声线打断:“这题错了。”
沈乔:“啊……”
祁言舟没再说话,随手从她笔袋里拿了一支笔出来,又捞了一张草稿纸,流畅地写下一串式子。
“用这个公式解。”
他的字很漂亮,和他本人气质很像,有种铁画金钩的煞气。
沈乔盯着那一行公式看了会儿,再和自己练习册上那个公式比对,懊恼地“噢”了一声。
是错了。
连解题思路都错了。
没办法,她平时跳舞实在太忙太累,精力有限,上课不是很能专注,全靠每次考前临时抱佛脚突击。像数学里一些综合类的大题,题型稍微创新一点,就会有点束手无策。
沈乔把自己那串解答划掉,重新写上祁言舟给她的公式。
再顺着往下解,就比刚刚容易很多,不会变扭。
“这次对了吗?”
“嗯,对。”
沈乔抿唇笑了笑,倏地,升出一点好奇心,“祁言舟,你数学成绩很好吗?”
祁言舟垂着眼,没有看她。
“还可以。”
台灯就放在桌角,距离两人都很近。
暖黄色光线打到他眼皮上,落下一小块阴影,像是某个神秘的符咒,引得人忍不住注目。
沈乔盯着他鸦羽似的长睫毛,继续问道:“那你哪一科成绩最好?”
“差不多。”
“那就是都很好吗?”
“嗯。”
“……”
这个答案,让沈乔再次轻笑了一声,“祁言舟,你好厉害。”
祁言舟不说话了。
唯独手指轻轻捏起来,试图压抑住某些失控端倪。
沈乔:“可是,你平时要打工,哪有时间学习啊?”
祁言舟:“上课仔细听一下。”
“……”
沈乔还想再问什么,他已然没有继续解答的打算,再次敲敲桌子,提醒,“时间不早了,先写作业。”
“哦,好吧。”
沈乔乖乖低下头。
……
此后,每天晚上回家,祁言舟就会变成沈乔的家教老师。
他话不多,也算不上严苛,大多数时候都像是没有注意到她,但只要她写题出现什么错误,他就会第一时间指出来。
偶尔,沈乔有什么听不懂、理解不了的地方,祁言舟也会为她耐心讲解。
他声音很好听,不急不缓的,有种戛玉敲冰般的节奏感。
而且,思路很清晰,非常便于基础不好的沈乔来理解。
沈乔听着听着,忍不住问:“说起来,你最近都不去打工吗?”
除了周日下午,平日没见他消失过。
上学放学,全都会接送她。
闻言,祁言舟“嗯”了一声,“考完再去。”
“祁言舟,如果你是为了帮我复习才不去的话,真的不用这样啊。我自己也可以……或者,我有什么问题,可以一起在微信上问你的。我不想耽误你的事。”
这几天,沈乔似乎已经习惯了住在这里。
她习惯了低矮的天花板、狭小的空间,也习惯了“吱嘎吱嘎”的木地板。
知道扫帚在哪里,也学会了手洗衣物和碗筷。
因为短期借住被迫变成了常住,祁言舟也无法阻止她帮忙,只是尽可能地提前收拾完,不让她有机会动手。拗不过她时,才会放手随她去。
祁言舟无法否认,在内心深处,他正在卑劣地享受着这种感觉。
享受两人逐渐祛除陌生,变得随意、变得亲密无间,宛如一家人那般。
他也享受沈乔关注关心他的样子。
他的星星。
他永远无法开口的妄念,正侵蚀着他的神经,没入四肢百骸之中,无法自拔。
然而,没等到祁言舟回答,沈乔却以为他是没听到,便又喊了他一声:“祁言舟?”
祁言舟:“不耽误。”
祁言舟:“考完再去。”
沈乔诧异地抬了抬眉,“原来学霸也需要复习吗?”
“嗯。”
……
时间流水一般,平缓地进入六月。
期末考近在眼前。
艺术班终于结束所有新课,也要加入期末复习大部队。
没什么安排,沈乔干脆停了每日练习,准时准点放学回家写卷子。只早上早起半个小时,去三楼露台练一会儿基本功。
祁言舟不跟她一起走,还是在两条马路之外等她。
是日。
沈乔和周思琴一同走出校门。
鹿川市的天气已经开始逐渐热起来,又适逢黄梅雨季即将到来,每天都觉得闷闷的。
倏地,周思琴停下脚步,从书包里翻出一本习题册,当做扇子,拼命地给自己扇着风。
嘴里还不忘嘟嘟囔囔:“天哪真的好热……我跟我妈说,我需要有人接送,结果被她怼回来,说最近接送我那辆车去原厂返修,家里没多余的车留给我,除非我能在学校里待到她下班等她过来……老天!她七点半才下班!难道她是想让我在圣敏门口当保安看大门吗?”
沈乔被她这个比喻逗笑,“那你自己打车也行啊。”
周思琴:“是啊,所以我现在都打车来了。不过想到难得你不练舞,能和你一起走,放学我就自己走一段吧,就当出汗减肥了。”
沈乔心下感动,“琴琴……”
话音尚未落下,她先猛地怔了怔,整个人顿住。
周思琴不明所以,“乔?怎么了吗?”
沈乔余光落到不远处。
那里是一家店,店面是玻璃,可以映出两人背后的景象。
沈乔定了定神,小声说:“有人在跟着我。”
闻言,周思琴像是炸了毛的猫,扇风也不扇了,握紧手中那本练习册,整个人都戒备起来。
“谁?变.态吗?”
这一下,把沈乔弄得有些啼笑皆非,“不是。应该是沈禾月。”
“沈禾月?你妹妹?”
“唔……”
沈乔迟疑了一下。
周思琴:“乔乔?怎么了?怎么这幅表情?”
终于,沈乔下定决心,摸出手机,先给祁言舟发了条微信。
沈乔:【我和朋友一起。晚点回来。】
沈乔:【不要等我啦。】
接着,她将手机收起,看向周思琴,轻声开口:“琴琴,一起吃个晚饭?”
正好,沈乔也需要甩掉沈禾月。
要是被沈禾月发现,她现在借住在祁言舟家,不知道又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作者有话说:
祁言舟:从此君王不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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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虽然圣敏比其他公立高中要多很多校园活动, 还有各种热爱社交分子存在,但只要本人不关注不打听,基本很难接受到跨班、以及跨年级学生的消息。
所以, 沈乔完全不知道, 自从吵翻那日之后,沈禾月是真病了, 足足两周没来学校上课。
沈禾月在家里休息时,时常辗转难眠。
一边在心里窃喜, 终于可以摆脱“姐姐噩梦”,走出这种阴影, 另一边, 又很好奇沈乔将何去何从。
多半还是要接受家里的接济吧。
她一个高中生,能去什么地方。
沈家还有其他房产在出租,据沈禾月所知,并没有合约到期的空房子。不可能突然把租客赶走, 叶欣多半会私下出钱, 给沈乔租一间暂住。然后, 等她好起来一些,再让沈乔搬回来。
到时候, 她一定要狠狠地、狠狠地再次拒绝沈乔!
至少, 在高考之前,在两人各自去上大学, 彻底分道扬镳之前,她实在不想再看到沈乔了。
不可否认,嫉妒会让人变成魔鬼。
沈禾月不想面对沈乔, 以及因为嫉妒而生出丑陋面孔的自己。
所以, 眼不见为净对大家都好。
这么几天里, 沈禾月一直在这样考虑着。
直到……
直到她意外得知,沈乔已经和家中决裂。
沈禾月有一点点微妙后悔。但这种后悔,在知道叶欣依旧供着沈乔上学、还每个月给她出住宿费后,便也随风消失殆尽。只余满腔好奇。
沈乔能住在哪里?
她没满十八岁,能租房吗?
回到学校,沈禾月第一件事就是找好友许萌打听。
许萌有些不解:“你姐不住你家,还能住哪里?”
沈禾月轻轻“啧”了一声,毫不在意地摆手,“她是我爸妈捡来的嘛。我们吵了一架,她已经不住我家了。”
“……啊?”
“啊?我之前没告诉你吗?”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许萌有些难以置信,但又想到之前,沈禾月那些含含糊糊的说辞,立马了然点头,顺势道:“怪不得呢。其实,我也觉得她挺烦人的,感觉什么事都压了你一头。但是想你们是亲姐妹,也就没说什么。”
“是吧。……你知不知道,她这几天有没有来学校呀?”
许萌想了想,点头,“应该来了,升旗仪式的时候好像看到过她。”
闻言,沈禾月不由得蹙起眉。
她心生一计。
“萌萌,你今天放学有时间吗?”
……
最后一抹霞光隐入天际。
月色变得明亮。
沈乔和周思琴面对面,坐在必胜客里。
全程,周思琴一直保持着瞪眼表情,嘴巴都合不拢,更加顾不上吃东西。
“所以说,乔乔,你的意思是,你和你爸妈压根没有血缘关系,只是被收养的孩子。然后,现在,又因为沈禾月,被赶出家门了?!哇靠,这是什么言情小说女主角的设定吗?要素真的很齐全——”
沈乔倒是无波无澜,咬了一口披萨,含含糊糊应声:“唔,我也觉得蛮神奇的。”
周思琴恨不得上手直接去摇晃她,“这哪里神奇了!宝贝!你现在应该去报警!而不是坐在这里吃披萨!”
“为什么?”
“不管是收养还是领养,在法律上,你未满十八岁,监护人有义务、也必须照顾你。”
沈乔笑了笑,“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不想回去。”
她没法把那通电话的事告诉周思琴。
这明显比被遗弃和非亲生,更加天方夜谭。
平心而论,沈乔自认自己算不上心气高、自尊心很强的性格,但是因为在芭蕾上取得了一些成绩,也被各种老师看好、时常称赞,到底是养出了一点傲气来。
要她低声下气地讨饶,回到沈家,继续作为“沈禾月的备用血包”存在。
她做不到。
善良是一回事,明码标价的利用却是另一回事,绝不能混为一谈。
更何况,她还答应了“沈乔”,一定会救祁言舟。
现在借住在祁言舟家,还能更方便随机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