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你自己困了用话来诓朕”
他这话着实无趣,如今烛台不知换了几盏,夜已深沉,岂不是人静时么,怎的竟还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皇上”我拿过他手中的书。“明日是您的生辰,皇后娘娘跟后宫姐妹可是精心准备了,您今日熬到这样晚,届时若是犯困该辜负了众姐妹的一片好心了”
“阿眉总是有道理的,只是朕并非故意想熬夜的”他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头颅靠在了我肩上。
“朕只是想第一个同阿眉分享生辰的喜悦,如此而已”
“皇上……”我面庞有些炽热,说话时语气也有些不自然。“您大可以明日一早将嫔妾叫过来的”
“朕是想要你一起欢喜,而不是在朕欢喜的时候,你心生怨怼”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皇帝制止了,一扭头就撞进了他的眼眸,温柔得好似哪一日他看皇后娘娘的眼神。
“阿眉,你听”
我竖起耳朵,只听得屋外鸡人的声音响起,竟已是子时了。
“阿眉,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嫔妾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屈指敲了一下我的额头,话里有些责备:“寿比南山,你这是诅咒朕?”
“人人都求长寿,您怎么反而责怪嫔妾?”皇帝这话我有些不解。
皇帝一阵子低笑:“人人都求的东西便是好的吗?”
“嫔妾……”
“你会女红吗?”他突然问道,望向我的眸子也带了几分希冀,让人有一种不忍让他失望的感觉。
“嫔妾愚笨,半点未通”我默默将脸转了回来不去看他,虽说他那样很容易蛊惑人心,但不会就是不会,我要听阿娘的话,诚实做人。
“不会?”他又重复了一遍“不会,可惜了,朕还想在生辰时收到你亲手绣的荷包呢”
听他这话我心间一窒,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宁的荷包是定情的信物,女子的荷包只能送给心爱的男子。
男子若是接了那荷包,就相当于默认了日后女子正妻的地位。
这东西应该是皇后娘娘给他,怎么也轮不到我的。
“阿眉,朕别无所求……”
“皇上”我忙挣脱他的怀抱,而后跪了下来。“嫔妾入宫这些时日一直都安分守己,皇后娘娘待嫔妾甚好,嫔妾也从未做过什么逾矩的事”
“你……”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表情也是有些错愕,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伸手就要将我拉起来。
“朕只是同你开个玩笑而已,却不想惊着了你,是朕错了,地上凉,你莫跪着了”
“是”得了他准确的话我这才敢起身,这下可是再不敢坐他身上了,我怕他下一刻脑袋一热就说要把天下给我之类的话。
“阿眉,你气朕?”
“嫔妾没有,嫔妾只是……”我想要解释,但话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突然战起来抱住了我,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别动,就让朕静静的抱着你好吗?”
他这样一说我可是真的不敢动了,就这样任他抱着。
“朕好累,就只有在你身边才能得到片刻的放松,就这样陪朕待一会儿好吗?”
“好”
我就这样被他抱在怀里,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外面热闹了起来,宫人们的声音传进了我耳朵里。
“皇上,子时三刻,您该动身了”李总管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皇帝这才将我放开,在我额间浅浅印下一吻。
“阿眉,朕要去安华殿瞧一位故人,你自己歇着吧”
“安华殿?”我听了他的话很是诧异,安华殿里供的皆是些神佛牌位,皇帝此时去安华殿瞧的真是人吗?
“是,朕就不陪你了,你早些歇着吧”说完这话他就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阿漾就踏了进来,她边给我更衣边小声嘀咕:“主子,好生奇怪啊,皇上这时竟叫人准备了一堆的祭品,是要做什么吗?”
“今日是皇上生辰,你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奴婢亲眼看着的,可不是胡话”
“圣意岂是你我能够揣测的,莫说了,快伺候我歇着吧”
“是”阿漾得了话也不啰嗦了,只伺候我躺下便出去了,我躺在床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脑中一直回想起这些日子的事来。
沈昭仪伤心难过的脸,皇后娘娘的反常还有今日皇帝的行为。
他待皇后娘娘素来很好,怎么今日竟会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呢?
没多久天便亮了,李总管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了,他告诉我,皇帝上朝去了,让我赶紧回去休息,过一会就又要过来了。
他还特意叮嘱我,皇后早早就去了千宴殿忙碌,今日不用过去请安。
等我回到储颜宫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婕妤娘娘守在门口,见我回来才放心回去休息了。
问过宫人才知道,昨夜昭仪娘娘发了高烧,婕妤娘娘照顾了一夜,好容易昭仪娘娘歇下了,又因为担心我一直守在宫门前。
我瞧着婕妤娘娘的身影,心中一时十分感动。
我去看了一眼昭仪娘娘,她还在睡着,只让人费解的是,她的眉头始终一直皱着,手指紧紧的抓住锦被。
究竟是什么让她在梦里也放不下呢?
第8章
我看完昭仪娘娘便回去歇息了,可没多久阿漾就又将我叫了起来,说是皇后娘娘派人传旨,让宫妃此时都去千宴殿,宴席要开始了。
昭仪娘娘的烧还没退,在梦里说着胡话,这个样子许是不能过去了。
所以最后便只有我跟婕妤娘娘过去,皇后娘娘听了这个消息很是惋惜,立即派了人去照看昭仪娘娘。
我跟婕妤娘娘这才落了座,因我位低,所以我坐在了下首,身边坐的都是我不熟的人。
千宴殿早已布置好了,白玉雕刻的兰锜上摆放着各色珍品,美轮美奂,流光溢彩的琉璃制品,正中一个金色的圆盘发出耀眼的光芒。
各色瓷器,应有尽有,繁华得令人咂舌。
便连坐垫也用的是最好的狐狸皮缝制而成,皮毛没有一丝杂色,入目即是一片雪白。
一杯又一杯的茶水下肚,我也才意识到茶杯用的是上好的青玉烧制而成,握在手里时时是温润的,不会让人觉得烫手亦或是寒冷。
我旁边的两个女子似乎私交甚好,从一开始就喋喋不休,这会儿只听见约莫年长的一些那人道:“我幼时曾有幸入宫参加过先皇的万寿宴,那时主殿副殿全都动用了,鼓乐齐鸣,座无虚席,那才真叫一个盛况无前呢”
听了这一耳朵,我便默默将头缩了回去,回眸扫视一下,也才知道如今仅用了主殿就是这个程度。那若如她所说,先皇的寿诞该是有多繁华呢。
皇后娘娘一身正红色宫装坐在上首,下面依次是贵妃,贤妃,抱着孩子的黄婕妤等……
李总管从殿外匆匆跑进来,气都还没喘匀就禀告皇后娘娘,要添几个席位。
因为皇帝不想大办,所以参加这次宴席的人员除了妃嫔随只有几位长公主及王爷的亲眷,但今日皇帝下朝时留了几位大臣议事。
不觉便到了如今,索性便将他们都留下来。
此次宴席共有主桌和副桌,主桌是皇帝及妃嫔,副桌是众位亲眷,如今皇后娘娘又让人在主桌旁添了一列副桌,不一会儿便准备妥当了。
李总管便站在殿门前一扯嗓子。“请诸大臣入席”
这话将落,昭仪以下的妃子便连忙起身,接着十几位大臣按着官位走了进来,走在最末尾的竟是我的一位故人——安阳。
他一眼就看见了我,但却假装没看见,只低着头走到了自己位置上垂首而立。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我脑子里轰的一声,一切都仿佛不是那么真切。
他是我兄长的挚友,曾经差一点就成了我的夫君。
若不是因为他迎娶了太师之女,怕是如今我便不会在这宫里了。他迎娶太师之女后就举家搬离了画州,进京选秀时我跟他见过。
他问我想不想进宫,若不想他可以帮我,他知道我所奢求的是有一个爱我的夫君。
得了他的话我也以为我可以不用入宫了,可没想到一纸圣旨还是将我的梦打碎了。
……
李总管又吼了一嗓子,殿外的王爷便走了进来,照例向皇后行了礼,皇后便让众人都坐下。
皇后娘娘坐在上首,笑盈盈的跟众人聊天,总让人觉得无比亲切。
皇上去更衣了,所以我们还得再等一会儿,我头一次见这样大的场面,都不敢大喘气,只能滴溜个眼睛到处看,大皇子闲不住的到处窜。
一会儿从贵妃那给皇后娘娘送去剥好的橘子,一会儿又拉着三公主到处转悠。
最后他窜到亲眷席里,在一个男子身边就不动了。
跟其他拖儿带女的人不同,那男子坐在席中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只管低头摆弄茶杯,仿佛席间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女眷们聊完了如今时兴的衣裳,饰物,便开始聊起了今日的宴席,贤妃有意将话题引到了花上面。
今日宴席用了两种花布置,贤妃挑的美人蕉为首,贵妃的月季为辅。
环视过去,殿中美人蕉占了一大半,为着喜庆,挑的都是红色的,醒目的紧。
月季为数不多,我便是伸长了脖子才在皇后娘娘跟贵妃身后瞧见了几盆。
淡粉色的月季花在这华灯满屋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但却更加让我欢喜,此时的我不就是跟它一样吗?
月季花的意义是等待有希望的等待,不如美人蕉意义好,所以才沦为陪衬了罢。
在众人等到百无聊赖之际,皇帝才慢悠悠的走进来,众人忙起身行礼。他一屁股坐下来,这才道:“都坐下吧,今日是家宴,不用拘束”
“是”众人又答一声,才坐下皇后便又端了酒杯起身,妃嫔便又跟着起来,这是提前说好了的。只见皇后轻婉一笑“今日皇上寿辰,臣妾带后宫姐妹敬您一杯,祝您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好,皇后有心了”皇帝将杯中的酒饮下,这才吩咐众人坐下。
“皇上”贤妃手里捧着一个盒子笑盈盈的又站了起来,我一时有些懵,此前可没说过有这个环节啊。
“这是嫔妾给您备的生辰礼”
李总管躬着身子来接,看到那盒子里的东西时动作有些僵硬,扭头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皇帝这才将盒子呈了上去。
“那便瞧瞧爱妃给朕备了什么”皇帝说完这话便向那盒子看去,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直到李总管从盒子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荷包来时,我们才明白了他们的异常是为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