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安静,没有回应,令黎舒多少有些害怕,脚步稍稍往前挪了挪,“要不,你先把灯打开?”
温热的吐息洒在脖颈出,淡淡的清香融入鼻息,又是在刚睡醒体内荷尔蒙正旺盛的时候感受到的,令祁靳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动,他垂眸看着她的发顶,知道她近视但不知道她竟然近视这么严重,又或许……
想到些别的,他在暗处勾了勾嘴角,慢慢低头在她耳边停下,故意将声音放低放轻,“梨梨,你都快贴我身上了,该不会是想,趁着没开灯占我便宜吧?”
轰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黎舒僵在原地不敢乱动,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说话也结巴了,“我,我什么时候占你便宜了?现现在是你在占我便宜好吗?”
“我?”祁靳忽而笑得更是慵懒肆意,“那要不开灯看看是谁占谁的便宜?”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依旧低着头靠在她的耳边,抬手往后一伸摁下墙壁上的开关。骤然间屋内被暖光填满。
一下不适应光亮的黎舒,立刻蹙眉闭上眼睛低下头,可这一低,额头就碰到了那带着衣物软度和衣物里结实的地方。
那声勾人的低笑又再次传来,只是这次离得更近,“看吧,是你先占得我便宜。”
此刻的画面,黎舒低着头抵在祁靳的肩膀上,看着确实更像是她占他的便宜。
黎舒赶忙推开他,这下看得清了,看见他脸上此刻那无赖得表情,忍不住又踩了他一脚,“流氓。”只是这次踩得是右脚了。
被踩的人眉眼瞬间皱起,祁靳低头轻轻‘嘶’了一声,“要不要这么狠啊?梨子小姐。”
梨子小姐又是什么新的别称?黎舒看他吃瘪得样子禁不住扬起唇畔,“要的,七根筋先生。”
“什么东西?”
“没,夸你有七根筋。”
长耳朵的都知道她这是在拿他的名字起外号,唯独被踩得人不知道,还装出一副很疼的样子一瘸一拐地往客厅里走,坐在沙发上还朝站在玄关处的人扬了杨眉,“帮忙开个暖气再过来坐,谢谢。”
真是不客气,黎舒只好帮他调个暖气,走过去坐下了。
祁靳是个不喜欢屋内太乱的人,所有的东西都整齐有序的归置好,放眼望去真的找不到什么杂物和特别乱得地方,硬要找出一个乱的理由,那就只有被丢在沙发上的那件外套了。
在遇见他之前,黎舒一直觉得男生的家里肯定很乱,就算不乱也不会特别整洁。遇见他之后完全改观了,简直比她还爱干净,不过距离上一次和他坐在同一个屋檐下,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祁靳见她端正坐在那好像在发呆,拿起一旁的抱枕碰了碰她,“想什么呢?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吗?说吧。”
这怎么说的好像她要跟他告白一样?黎舒侧头看他,“没,就是想问问你,那组照片你还要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女朋友让我扔了,就想着来问问你还要不要。”
“女朋友?”祁靳眉头皱了皱,沉默了会,又恢复那般严肃的神色,“还是叫她名字吧,她不是我女朋友。”
黎舒意外地双唇微微张开,“不是你女朋友?”
那模样让祁靳觉得有些傻,右手扶着后脖颈靠着椅背,微偏着头笑着看她,“怎么?梨子小姐知道她不是我女朋友这么惊讶,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这世界上真的可以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黎舒不再看他,“你想多了,七根筋先生。我就是觉得意外,她既然不是你女朋友,为什么你还会答应和她拍这种情侣写真。”
“没什么好意外的。”祁靳回过头望着天花板,长叹了声气,“唉,都是情债。”
情债?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新鲜。不用他回答,黎舒这一刻也大致猜到了是为什么。
无非就是只要答应姜絮陪她拍这组照片,他就不会再被她纠缠,准确的说,是不会再被他主动招惹,但后面又不喜欢觉得腻了的人纠缠。
他一向都是这样,招惹完就扔下一切不管,完全不顾那些误以为自己坠入爱河的人感受。
“但我看得出她很喜欢你。”黎舒垂眸冷不丁开了口,又重新抬眸看向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是从大一就开始喜欢你的那个,对吗?”
祁靳回视她,认真注视她好半响,才缓缓说话:“黎舒,我现在才发现。”
黎舒疑惑,“发现什么?”
“你竟然这么关注我。”祁靳笑着又是那副漫不经心得样子,“就连谁什么时候喜欢我你都知道。”
他笑了,她在一旁也跟着笑,但却是万般无奈又心酸得笑。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幽邃且容易让人误坠沼泽的双眸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似是生来就适合风花雪月。她同时也知道,他确实恣意,是个喜爱自由不受束缚的人。
黎舒收回视线之时,瞥了眼他那刚刚被她踩过的右脚,问了句:“你现在,还有在骑车吗?”
“有,但很少了。”祁靳闭上眼,脸上有了些疲惫,“这么问,是想兜风了?”
黎舒:“没有,就是问问。”
“嗯。”祁靳身体往前缩了缩,整个人往沙发里陷得更深,将抱枕抱在怀里仰头闭着眼,声音慵懒,“想兜风了跟我说,我载你。但现在别想了,疲劳驾驶很危险。”
第9章 奇奇
刚上大一那会,那天沂江市的暴雨预警刚刚消除,雨声收尾,时间六点过十分。
两人前一天晚上幼稚地赌这场雨多久会停。黎舒赌的明天,祁靳赌的后天,输的人要请对方吃校外最贵一家店的所有招牌。
最后黎舒赢了。
放学后,黎舒跟着祁靳走到校外停放车辆的位置。
他当时骑的是机车,她接过他递给她的黑色头盔,瞥见车上有个数字,好奇问了句:“这个13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祁靳戴好头盔,双手抓着控制方向的把手,露出的手臂部分线条流畅有力,在准点亮起的路灯照射下看的很是清晰,张力十足。
他背脊微弓着,露出一双幽深倒映着暗光的眼睛凝视着她,语气虽散漫但话里透着认真,“月份里没有十三。”
黎舒:“然后呢?”
祁靳没有接话,偏头示意她先上车。
黎舒只好戴上头盔,扶着他的肩膀熟练地先坐上了车。
她知道他待会有话要讲。
等车子开始慢慢往前开,在耳边风声愈来愈大时,黎舒听见了他接下来的话——
他说反正人到最后都会经历死亡,在活着的时候去随波逐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那多浪费生命,还不如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特立独行。月份里没有十三那他就做这个十三,只有拥有了独一份与众不同的人生,活着才有意思。
学校门口路边的那两排路灯已全部亮起,发出暖黄色的光,映照在地面的水洼上。
水洼里躺着几片被风挂下的落叶,机车飞驰而过将水洼四溅,树叶在半空中跳了支短暂的舞又重新落地。舞蹈的曲子,是机车上少女抱着少年腰部时扑通扑通地心跳声。
这首曲子,叫恋曲。
那时单方面的恋曲。
什么时候能变成双向?
问题刚浮现,周遭即刻从校园周围变成了寂静的屋内,从记忆里醒来回到了现实。
祁靳在沙发上已经熟睡,黎舒明目张胆地坐在一旁看他。
少年变得成熟,明明离得那么近,却遥不可及。可以前满心欢喜的少女,现在已没有了再往死胡同里撞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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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尾声沂江回了些暖,气温还算舒适,但早晨和晚间的风里还是裹挟着凉意的。
这些天黎舒依旧忙着给客户拍照和后期,因为有的客户想在晚上拍,所以有好几次拍完都到了夜里十点左右,今天也不例外。
但她今天不打算和周媱一起离开,决定先把车开回家然后走路去一趟圣巷。
沂江说大不大,但说小又有着二十几个镇区。
黎舒所在的镇区叫岐清,是市里最繁华的地段,每到晚间灯火通明,就连巷子里都热闹不已。其中最出名且面积最大的一条巷子叫圣巷,那里开着的店铺大多数都是老字号。
自从毕业后工作忙,她就很少再去这条巷子了。这次去,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馋一家老字号的糖水了。
熟门熟路地找过去,在走进第二个拐角路口时,黎舒看到了那家装修非常普通,且店内用的灯都是挂在顶上散发出白色光源的条形灯,铺子外顶端是蓝色底金色字招牌的罗记糖水店铺。
铺子十二点才关门,坐在内的零星几个客人大多都是住在附近的街坊邻居。
黎舒走进去找了个靠玻璃窗的位置坐下,刚坐下没多久就被旁边正在收拾碗碟的罗姨认了出来。
罗姨时刻走在时尚最前端,今年染了个红发烫了个羊毛卷,精神气十足。见到黎舒来了笑得眼角的细纹都出来了,“哎呦,这不是我们梨梨吗?”
“好久不见,罗姨。”
黎舒说着就站起身,但又被罗姨重新摁下去坐好了,“坐坐坐,跟我就不用来这客气的一套了。”紧接着拖了张凳子在黎舒旁边坐下,“得快一年了吧,真是好久不见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帮衬你罗姨呀?”
“馋您做的糖水了,外面的没您做的好喝。”黎舒嫣然笑着。
这话一听,罗姨立刻扯嗓子朝后厨喊了句:“小邵,招牌糖水来一份大碗的,料给我放多点啊,别扣扣嗖嗖的。”
后厨传来回应:“知道了!全满上!”
“这小子喝傻了吧,还全满上。”罗姨念叨一句,又和黎舒扯起了其他话题,“对了,祁祁刚刚也来了,吃完了糖水就走了,你们路上应该碰到了吧?哦哟我跟你说哦,这小子真是越长越俊了哟。”
黎舒没反应过来,愣了愣,“……奇,奇奇?哪个奇奇?”
“就那个啊,是叫祁祁吧?”罗姨抬手比划着,“就大高个,长得还挺帅一帅小伙,之前你俩经常一块来的那个,我应该没记错。”
黎舒转了转脑子,“祁靳?”
罗姨:“好像是叫这么个名——”
“罗姨,糖水还有吗?我再打包一份。”
祁靳走进店铺,见到黎舒突然出现在这,愣了数秒,正准备走上前就被从椅子上起来的罗姨热情地带了过去,也不管他会不会尴尬,就这么问黎舒:“呐,是这个祁祁吧?我没记错吧?”
黎舒:“……”
祁靳:“……”
等罗姨去了后厨,面对面坐在位置上的两人相互对视,最先忍不住笑得是黎舒。
她从抿着唇憋笑,到眉眼弯弯嘴角疯狂上扬,最后为了给他留点面子,干脆用手捂着还在上扬的嘴,“你什么时候改名叫祁祁了?”
“……”真是尴尬他妈给儿子开门,尴尬到家了。
祁靳拽得二五八万地偏头不去看她,但听见她还在那都快跟个小鸡仔似的咯咯咯笑个不停,从桌上的圆筒里抽出一双新的一次性筷子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需要我抓一只小鸡仔来和你比比谁笑得更好听吗?”
黎舒眉眼弯得更深了,“不,不用了,就不麻烦祁,祁祁这么晚还去给我抓,抓小鸡仔了,哈哈哈哈。”
笑得说话都结巴了,祁靳听着到底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但为了男人的面子,忍也得忍出在高速路上想上厕所憋不住的严肃样子!
他轻咳了两声,脸色忽地变沉,就连语气都压低变沉不少,“黎舒。”
“到。”黎舒收敛了笑容,放下捂着嘴的手,“怎么了?您说。”
祁靳把筷子扔回圆筒里,“再笑我生气了。”
紧接着后脑勺就被从后厨出来的罗姨敲了下,“你一大男人和人小姑娘生什么气?牛得你诶,还我生气了,一天天哪那么多气给你生,那么有劲生气丢筷子就去后厨帮我洗碗。”
给他们放下糖水边走还边在念叨,“亏你还叫祁祁这么可爱的名字。”
“……”是我他妈想叫这个名字的吗?我脸都丢没了诶罗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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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靳最后还是大发慈悲等黎舒吃完了糖水才一起离开,手提着给许驰打包的糖水袋子,走路时一摇一摇的。黎舒提醒他别晃太大力会洒出来。
他单手揣着外套口袋,另一只手没再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