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说完就径直起身,秦安顾不上其他,只好提着裙子跟上前,下巴上的伤还隐隐作痛,小心问道:“去哪里?”
“丞相府给我送了个好女儿,我怎么不能去拜见岳丈大人?”秦安的身量娇小,只到魏知壑的下巴,他似笑非笑的低头看来,语气却冰凉到心底。
勉强用脂粉盖了一层下巴上的伤,秦安思量许久后,换好一身银纹绣牡丹花如意月裙。这件衣服虽面料简单,但胜在款式华丽,随殿下回丞相府,总不能为他丢了面子。许久不穿的衣服,有一层淡淡的霉味,秦安又拿来一只荷包挂在腰间。
匆匆到了门口,才发现魏知壑已不耐的等着。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魏知壑转头看去,视线在她的腰间停留一瞬,随后负手往前。说要回府,就赶忙穿上最华丽的裙子,果真是爱慕虚荣之辈。殊不知如今没有车架出行,一路步行而去,她这裙角定会脏污不堪。
没走多远,果真听到了秦安的叫声。“殿下等等!”
“秦小姐身子娇贵,不比我只是庶人,可顾不上你被染脏的……”
银针翻飞的动作,阻断了魏知壑的话语。只见秦安就地蹲下来,将他的衣角翻折起来松松缝起,原本坠地的竹青棠苎襕衫与地面隔开些许距离。
正巧方才一架牛车辘辘驶过,秦安没有听清他的话,仰头道:“以前在西北老家,心疼料子好的衣服,我娘亲就是这么做的。这样不但不容易弄脏,针脚稀疏,再拆下来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对了,方才殿下想说什么?”
本也是一脸不解的拂笠听完,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下一瞬果然见微知壑怒不可遏的将秦安拉起来,推到一边,大步朝前而去。
他下手并没有收住力,秦安尚没有站稳便被猝不及防的一推,险些撞到了行人。万幸青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秦安。见魏知壑已带着拂笠走远,青荷小声抱怨:“他怎么这样对小姐啊?”
“是我不好,方才说的话,不是明晃晃将他的身份拉低到一件衣服都要珍惜小心的地步。”秦安却微微皱眉,懊恼的带着青荷快步跟上。
低着头,青荷忍不住心中小声抱怨,他如今可不就是这样。“小姐,青荷不懂。昨日我们出府去,可是将半年来攒的绣品全都卖了,才换得些许银两。可你为何不留着傍身,反倒今日早上的糕点就花去不少,还不被他领情珍惜。”
“殿下身份尊贵,锦衣玉食,自然不适应现在的生活。我既然要嫁过来,本就是想要他过得好些。”总算是快步赶上,秦安也一时不太敢靠太近,就隔着四五步跟着。
青荷嗫嚅几下嘴,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小姐闹得满城风雨进入废太子府,自然再嫁不了别人,对他好也是应该的。只是可惜了小姐,在丞相府忍气吞声,如今也过不上好日子。
一路走过偏僻的街道,周遭的房屋逐渐显赫威严起来,魏知壑猛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皱眉盯着她。
秦安忙趋步上前,从袖口中摸出一把精致的小剪,飞速挑断线头,将下摆整理妥当。
“秦安,我现在就是个废太子,再落魄狼狈都是理所应当的废太子。”盯着她动作,魏知壑又冷声开口。
将线头团在掌心,秦安站起来冲他展颜一笑,鼓足勇气轻声道;“殿下永远是殿下。”
眼中多了些许复杂神色,魏知壑拧眉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丞相府。
正红色朱漆大门紧锁,仰头看着顶上的楠木匾额,魏知壑示意拂笠前去叩门。
笃笃两声后,门打开一条小缝,露出小厮的半张脸。“何人胆敢在丞相府门前喧闹?”
“劳烦通禀,我们要见秦丞相。”忍着小厮的语气,拂笠笑着回道。
魏知壑也算得上是丞相府的常客,守门的小厮哪有不认识他们的理,此刻却还是佯装陌生的堵着门,语调高昂。“真是笑话,什么人都能见我家丞相了?”
眉心皱起,秦安下意识看向魏知壑,却见他只是低头不语。心口像是被喂了一勺酸醋,他何曾受过这种委屈?鼓足勇气咬牙上前,秦安拉过拂笠,瞪着小厮,“我与殿下要见父亲。”
“哟,大小姐啊。”门缝拉开的距离大了一点,小厮冲她扬眉,心中却道好笑。还想为废太子出头,也不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当下更加不客气的开口,“大小姐莫不是糊涂了,漫说你已然断绝了与丞相府的关系,就算你当初进府认父,也是从偏门进的吧?”
脸腾的一下涨红,秦安似乎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讥笑,搅着袖口说不出话。
“至于废太子。”小厮话音一转,虽维持着语气中的倨傲,却也不敢直视魏知壑,只盯着他的肩膀道,“夫人交代过,您引诱丞相府长女出走,背弃与嫡小姐婚约,不可再进丞相府一步。”
气氛短暂的僵滞了一瞬,秦安原本羞恼的面色,此刻却苍白的不敢回头去看。
打开的那道细缝,正要重新缓缓合上。突然之间,一道白光却猛然闪过,从那道门缝中挤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