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迟疑,为什么要相信赤水,他的阵法从来没有少让我倒霉。
赤水则是一脸无辜相,洞天大厦的阵法如果不是我们多此一举换元会倒吗他可是在33楼加了一个平衡阵法的,别墅区的事情源起于他对于司月的好心帮助呀。
……虽然但是,越解释越觉得赤水信不得
“霜霜,我们并不是敌人。”他提醒我。
不仅不算敌人,还算得上颇有渊源,我的云雾同他的沧海还颇有几分亲缘。他在昆仑山脚做护城河的时候也曾倒影过我的漫布长空的卷耳云朵。
但是也不是朋友吧。和赤水这个阴晴不定的暴/恐分子当朋友,危险系数过高预警。
“得了吧,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您是贵宾。”
远山曾警告我不要靠近赤水,他的心思捉摸不定,我最应该不听不信不回答。
赤水则和远山展现了对彼此同样的厌恶。
“他说的话你就全信吗?你要一直听他的话吗?那你就呆在远山给你织的这张大网里好了,做个糊涂鬼。”
办好了入住手续,赤水随我走出会场,齐闻在身后领着人摆放席卡,填充茶歇。赤水在利用我的好奇心还有我对远山的逆反心理。但是我明知如此,却不得不说,他说到我心坎了。连哄带骗,我心中一动,准备上人贩子赤水的白面包车。
我抬起食指,指尖轻轻搭在沙漏顶端的凹陷处。
……赤水真的是个人贩子吧。
在“您好您好您好”“一路辛苦”“蓬荜生辉”“有失远迎”的迎宾声中,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眩晕袭来,眉心隐隐作痛,昏了过去。
记忆道
正所谓魂牵梦萦,前世的记忆会散落在多梦人的梦里。
我向来多梦,在寂静的夜晚,于梦中回忆起一生又一生,醒来后依旧清晰地记得梦中的情景。在我的微神出现之后,我才明白,梦不过是一个人的记忆道,当记忆道太长,累计的记忆太多,记忆道就会躁动不安,让人时常坠入梦境中重历一个又一个前世的场景。
赤水的沙漏让我坠入梦境,沉入我自己的记忆道。
我睁开眼睛,眼前光影模糊,耳边传来轻语声。努力分辨,那是两道很温柔又很熟悉的声音。
我朝着人影绰绰的地方走去。
正在说话的女子身穿着柔白色的服饰,她的手指翻飞,将琐碎的云絮凝成一个云团,她的手法很娴熟,那云团一会儿变换成帝江领舞的样子,一会儿变换成三珠树随风摇晃的样子,忽然她双手张开,云团急速向对面那人冲去,半路幻化成一只飞鸟的形状,张开巨大的双翼,在急速飞行的过程中逐渐缩小,待飞到那人面前,已经是袖珍小鸟的样子,停在那人肩上,啾咪地啄了两下。
“是不是很厉害。”她问,声音里满是轻盈和悦然之感。
那男子被那团云絮鸟啄得发笑,说道,“是是是,江疑神一族的昆仑神职非你莫属。”
“送给你了,祝你能通过昆仑的选拔。”
他将那团云絮收进怀里,笑道:“却之不恭。”
那女子试探着问他,“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对吧。”
他很认真地说,“一定会的。”
她又欢快起来,“怀渊,我见到你总是很开心。”
“我也是。”
她的笑容更灿烂了,朝他挥挥手,“下次再见。”
我向前走去。又看到了这两个人。
他们在群山之间穿行。
“你总是这样,每当我觉得我们是很好的朋友的时候,你就泼一盆冷水让我觉得我根本就不了解你。”那女子的声音中已然不再有曾经那样的轻盈。
“你确实不了解我。”他淡淡地说。
她停下脚步,“好好好,自始至终,都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她怒气冲冲地说。
云絮在她四周快速流动,气息紊乱。
“成霜,别这样。”他皱眉道。
她冷哼了一声,与他分道而行,头也不回地走了,周遭云气缭绕,淹没了她的身影。
再向前走去。依旧是他们二人
她冷着一张脸,踩着云,利落地降落在他面前不远处。
“成霜?”他看到她忽然出现,不由自主叫了她的名字。
“司云神。”她冷淡地提示他,一脸我们很熟吗的神情。
他无奈,“好,司云神。”
未想她更生气了,拔高了声音传达神谕,“钦青怀渊,于三十六日后正午入大光明阵,不得延误。”
“你可以告诉陆吾,不用提醒我,我会如约前去。”他的眼神里也写满了疏离。
“你食言的事情还少吗?”她冷言道。
两个人看向彼此,一时沉默。
她不欲久留,先行用转身打破沉默,走向远处,忽然顿住,想要说什么,却只变成一句“好自为之。”
“好。”
我疾步向前走去,每走一步,眉心都更痛一点,在记忆道所留存的这些往日记忆中,我记起了怀渊。他温柔的时候会让暮春的风自惭形秽,他神情疏离的时候会寒于深秋江河。是我沉溺暮春,而不肯接受四季。我与他的身影接连映在前方,五步一逢,十步一转身。我看到好多好多个他和我,我们的装束随着岁月的迁移而显得缤纷多样,不同的景色缀连成段,唯一不变的是我们的容貌。
我看到他摆弄酒瓶,故意敲得叮当响,我佯怒说他吵到我行文了。我看到他在旷野中,与我视线交汇,相望一笑。我也看到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神情落寞,我也看到他在冀州书院中四处打听我的踪迹。我从来都是成霜,但是他是怀渊,是从容,是少商,是无数个与我同行但终究未能一直同行的人。向来如此,一直如此。原来生生世世,怀渊都在与我重逢,真的是我忘记了很多,忘记了他氤氲暮春之风的眼睛。
随着我向前跑去,我眉心的疼痛愈演愈烈,我只好用手捂住额头。
我不肯停步,朝着记忆道的最前端冲去,生生世世如同浮光掠影,那一重又一重的轻语和争吵纷纷被我甩在身后,记忆道的最前端一定是今生,今生今世。
眉心的疼痛在记忆道的尽头达到顶峰,让我跌了一跤,向前扑去,膝盖触地的一瞬间,我骤然睁眼,从梦境中惊醒。
我还站在原地,同我沉入梦境前的位置一模一样。离开光线柔和,图景朦胧的记忆道,现实中刺眼的日光让我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看看手表,时间才过去一分钟,而我感觉我已经跑了三天三夜。额头上的汗水还在,眉心留有余痛,但是和缓了许多。
赤水在墙根的背荫处靠着,看我在灼热的阳光下暴晒也不管我。得意地说:“你看,我没有骗你吧,骗你的是远山。”
我心中有些复杂。远山确实没有说,他没有说的事情看来不止一件,他不告诉我无间之刑,不告诉我生生世世我与怀渊的重逢,他什么都不告诉我。但是我仍旧不能贸然相信,是他封住了我的记忆,难道真的像司月随口说的,他才是布局的幕后黑手吗?赤水的目的达到了,他就是要让我不再全然信任远山。从这时开始,我与远山的神命同盟出现裂缝。
“为什么不让我看下去?今生呢,为什么我没有与他相逢。”我掏出手帕,擦汗,走到赤水站着的那背荫里。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看不到那就是没有啊,这个阵法只能让人进入记忆道,又不能未卜先知,新发明的,目前只能锁定一个调查对象,还要改进……”他自顾自地说起阵法来。
我打断他,“你还知道什么?”
看来赤水知道的东西很多,看似随心所欲,其实早有谋划。
“我知道的很多啊,但是别的就是另外的价钱。”赤水露出了他的獠牙,要和我谈交易。果然,刚刚只是在钓我。
谈!那话怎么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司月的追求者
司月倒了三趟地铁,诚心前往据说很灵的燕山寺烧香拜佛去去霉运,结果到了那里一看,门都没开。
面前紧闭的红漆庙门,无声地表达了它的为难。
:想转运?没门儿。
司月说一定是因为和尚不渡老道,大家文化源头业务体系不一样,同行是冤家嘛,不开门正常正常,宽慰了自己一番,悻悻地又踏上了返程的地铁。
立夏已到,转了三班地铁大老远来烧香还没烧上,这让我这个气性大的人有些气不顺,尤其是从开了空调的一号线踏进没开空调的二号线,我感觉更烦躁了。心大的司月已经将今日吃的闭门羹抛诸脑后,开始盘算下一个转运办法。
……
一号线人很多,司月抓着头上的广告吊环。我没处可抓,只好抓着司月肩上皮包的带子。
从终点站坐回去,人群一波又一波上来下去,摩肩擦踵,让我愈发烦躁。此时若是有人来撞我的枪口,我绝对一枪爆头。我幻想我拿着手/枪穿着一身酷帅警服在飞驰的地铁上抓贼然后开枪的飒爽风姿,不禁咧开了嘴角。随着地铁运行的气流呼啸声,我继续想象自己被歹徒打中防弹衣还在继续跑酷。歹徒一直朝我腰上开枪,一枪两枪三枪……好狠。
我从白日梦中捂着腰出来,发现正是司月在用手肘捅我。
……
“你是不是在做白日梦,现在浑身都冒着傻气。”司月毫不客气地说。
我很怀疑,神目也能看到傻气吗。
“你没看到周围人都往后稍了稍吗,不知道以为我是来溜傻子的。”司月嫌弃地看着我抓着皮包肩带的手。
我立刻端肃起来,收回咧到后槽牙的嘴角,恢复一个科研工作者应该有的沉静气质。
奇怪的是,在我和司月周围空出了一个圈,似乎我们身上写着什么生人勿近恶犬伤人的牌子,我尚在纳闷,我刚刚的傻笑那么吓人?至于?
此时,一个带着渔夫帽和墨镜的陌生男子悄悄地移动到我身后,他似乎并不清楚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显然是从远处一路移动过来的外来者,不知道在这个有空隙的圈层中冒出一个靠近者非常突兀。渔夫帽的一只手摸向司月的皮包。
哦,不劳而获行业啊。这位朋友怎么想的,翻司月的包还不如翻垃圾桶找出来的值钱东西多。我按兵不动,准备人赃并获,一举拿下,光荣地接受地铁站的锦旗。
地铁在匀速前行中忽然来了一个刹车,那只手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腰,
……
此人似乎有些尴尬,不知是收回来还是……?。
我勃然大怒,今天所有不顺的气都找到了发泄口。枪已上膛,马上炸膛。立刻出手钳住他那只咸猪手。
骨头断裂的声音和膝盖砸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掰断了这作死鬼的腕骨。一脚踹向了那人膝窝,让他跌下去的人正是远山。
我一只手发力,另一只手忘记还在司月的皮包肩带上,肩带断裂,皮包倾斜,此时第三种声音接踵而至,上百颗转运珠从司月皮包上被划出来的那个口子里泄出来,滚落一地。
地铁上人仰马翻。
远山总是在我和司月的狼狈时刻出现,但是这次不一样了,他和我们一起狼狈,这正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本来我们是智擒扒手的勇敢市民,现在却以危害社会安全罪一起蹲在局子里,渔夫帽先生被送进医院急救。哦,我还多加一条罪名,过失伤人,掰碎了那个小偷的腕骨。警察问我是不是学过功夫。我说没有,天生天赐,大力出奇迹。
“力气不会用,就不要瞎用。”远山话里有话。
“这个小伙子说得对嘛,见义勇为也要适可而止。”警察大叔啜饮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说道。
“还有这个小姑娘啊,你出门带那么多珠子做什么?”
司月指天发誓,她绝不是准备哪人多往哪撒制造踩踏事故的恶徒,她只是买了好几把转运珠去开光的小可怜。
警察大叔问她人家开光都开一个,她为什么要拿一提包珠子。
司月心酸地表示,因为她是个老倒霉蛋,需要穿一个转运珠帘。
……
“迷信使人落后。”远山一锤定音。
警察大叔很欣赏这位虽与狐朋狗友为伍却出淤泥而不染的男人,对他青眼有加,给他递了一杯冰美式。
狗男人,踩着我们的肩膀上位。
查看了监控,幸好地铁上的乘客没有受伤,没有酿成大事故。警察大叔和我们所长认识,就让单位来人把我们领回去,临走前交一下罚款和医药费,再写个保证书。
当然没事,千钧一发之刻,我和远山同时出手给每个人都加了一层气垫似的结界,就是为了防止头磕头,人踩人。当然,谁趴在谁身上,那就管不了了。
齐闻来领我们的时候,远山已经凭借他刚正不阿崇尚科学进退有度的风仪成为了警察大叔的座上宾,两人共饮冰美式,共聊法治社会的建设问题。仿佛刚刚和我们蹲在地上的人不是这个男人。我和司月则正唯唯诺诺地接受警察大叔门下对我们在社会治安理念方面的再教育。远山和警察大叔握手道别,表示他回去一定会着重提高我们的素质,少给社会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