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个连舒心自己都鄙视自己的故事就发生在前天晚上。
前天原本就因为即将开学而心情不佳的盛意接到了他渣男老爹的电话,说是请她来给只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过生日。
说来也当真可笑,舒心的父母离婚差不多三年,而她那便宜弟弟今年却四岁,也不知道她爹舒鸣是不是缺了个大心眼,居然请她给那小瘪三的儿子过生日,舒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本来想顺势找个借口拒绝。
可那个只有四岁的小孩却抢了父亲电话,用还不够伶俐的口齿,软乎乎地说:“姐姐,你能不能来给凡凡过生日呀,我好想你。”
孩子软糯的声音沿着话筒传来,舒心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
挂了电话后的舒心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怎么就被屁大点的小孩儿灌了迷魂汤?
既然答应了就没有不去的道理,反正就吃个饭,吃完走人就好了。
舒心打车来到约定的一个酒楼,根据她老爹发来的数字找到了包间。
她这一进去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有欣喜的,自然也有嫌恶的。
欣喜的自然是舒老太太,她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自己这唯一的宝贝孙女儿了,现在见着了不顾劝阻非地要杵着拐杖站起来,舒心打小就和奶奶亲,连忙迎上去扶着书老太太,小心翼翼地让她坐下。
老太太见着舒心实在激动,连忙让边上的林爱玲腾出座位让自己的宝贝孙女儿坐。
林爱玲今天特意挑了个在老太太边上的位子想趁机表现一下,却被舒心截了胡,她在心里面骂了那个死丫头几百遍了,但面上还得表现得体贴大度。
“心心啊,来阿姨这里坐吧。”林爱玲站起来说。
舒心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连谢谢都省了直接坐下。纵然林爱玲挂着严丝合缝的笑容,其中的恶相也是差点崩了出来。——可在场的没人在乎,都顾着和舒心说话,就连林爱玲的儿子也是,一见到舒心就屁颠屁颠跑过去。
正和奶奶说话的舒心突然感觉有人拉自己的衣角,扭头一看发现是一个和自己长得有几分像的小孩儿。
那个小孩伸着手,说:“姐姐抱。”
谈话被打断,大家出奇地默契,没人吱声。舒鸣觉得有些尴尬,想让舒凡到自己那边去,以此给舒心解围。但话还没说出口,舒心就抱起了舒凡,让他坐自己腿上。
——哼,小东西,今天你生日就勉强抱你一回。
大家都很热络,给舒凡唱了生日歌后都和和气气地吃着饭,舒心二婶看着舒心,说:“心心,你在学校过得好不好啊?谈男朋友了吗?”
舒心回以微笑道:“都挺好的,还没男朋友呢,不急。”
“对,咱不急,”老太太干巴却温暖的手一直握着舒心的手掌,“咱看男人要好好看。”
当老太太说道“好好”那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加重了一些,其中暗示的意味明显,舒鸣不自然地咳了咳,而坐在他边上的林爱玲更是脸色发青。
她和舒鸣结婚都三年,舒家老太太却一直没给她过好脸色,对自己孙子也不上心,偏偏对舒心上心得紧,曾说自己留下来的嫁妆要全给舒心。
那些个嫁妆都是老物件了,但首饰那些东西是越老越值钱,林爱玲曾探过舒鸣口风,得知光那些个首饰值个白来万了。
那老太太放着亲孙子不管,却要便宜了孙女,林爱玲真的是不明白,为这事儿她已经和舒鸣闹过好几回了。
今天舒心要来,舒鸣也没和自己商量,而自己又得装作大度的样子,想到这她不免上火,死死戳着自己碗里的鱼肉,像是要把碗底捅穿了。
但没人在意她的情绪,大家都只关心舒心过得好不好。
一向爽快的大伯看着舒心瘦弱的肩膀,心疼道:“心心啊,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啊?你看你都瘦成啥样了?下次来大伯家,我让你伯母给你做最爱的黄瓜炒鸡蛋!”
“那就这么说定啦大伯。”舒心俏皮地回了句。
林爱玲见自己冷了场,就借着他们的话往上爬,见缝插针道:“是啊舒心,你看你瘦的,今天多吃一点。跟着你妈应该不经常来酒楼吧?”
舒心不想计较,就当自己没听到林爱玲说话,但这个女人好死不死还接着说:“你妈就是那样,做家庭主妇做惯了,整天就是柴米油盐,也不收拾收拾自己。”
林爱玲的话轻飘飘地说出口,但其中意味又千般重。舒心面色渐沉,握着筷子的手的指节有些泛白。
不要和贱人生气。
不值当……
舒心心里默念,但气已经积压到了胸口,舒鸣见她那样,立马要呵斥林爱玲,但还没等他开口,舒心倒先是松了口气,堆着笑说:“您真是说笑了。您也是,也不知道好好照顾照顾自己,三年前来我家的时候还光鲜亮丽的,这才多久没见啊,瞧您那法令纹和抬头纹,跟不要命一样跑出来,怎么?才做了三年家庭主妇就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了?为了丈夫儿子,你也和我妈没什么两样嘛。”
舒心的话像刀子一样插进了林爱玲心里。
她费尽心机地坐上了舒太太的位子,但这些年为了讨好舒家这一大家子也算是费尽了心思,还讨不到好。现在一听舒心的话,她心中的愤懑被激了出来。
林爱玲坐不住了,拿着红色指甲油都花了的食指指向舒心,话刻薄得像刀一样:“你凭什么拿你妈和我比,她不过就是个弃妇。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个疯子,我看你妈也有疯病!”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安静,舒凡被吓哭了,小孩子的哭声有些突兀。
舒心二话不说就离席跑下楼了。
舒鸣想跑下去追,可老太太敲了两下拐杖,吼道:“够了!还想让她回来挨这个泼妇的骂吗!”
舒鸣停下脚步,坐回位子上,痛苦地扶额,然后把儿子抱在怀里安慰。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
—
舒心跑出来后,独自一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眼眶被风吹得微红。
周围高楼大厦,汽车轰鸣,衬得舒心的背影更加单薄了。
走了差不多十来分钟,电话突然响了,她深吸了口气,划开放在耳边,声音轻快:“怎么啦?”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过了一会儿对方像是走到了什么安静的地方:“心心,我们在酒吧,来玩不?”
舒心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了句:“好,地址发给我。”
“好嘞!”
没到一分钟,舒心微信里一个叫贺悠悠的聊天框就发来了一条消息——山洞bar,没有男人。
舒心看着消息挑眉。
贺悠悠是和她从小到大的朋友,好到穿一条裤子,虽然大学不在一个地方但放假了就在一起厮混。贺悠悠知道她所有的事情,是最懂她的那个。
舒心打了个车到酒吧。
这个酒吧刚开没多久,因为装修风格独特一时间吸引了很多客人。此时虽然才七点多,但人已经很多了,几乎占了三分之二的场子。
舒心跟着服务员来到包间,一进门就看见贺悠悠正和大家一起玩骰子,舒心一把冲过去,坐贺悠悠边上搂着她的脖子,贺悠悠一时没注意,整个人朝舒心那边倒,于是两个人就一起倒在了沙发上。
“我去,你是要谋杀朕吗?”
“妾身怎敢?”舒心忙坐起来,像个小女人一样,将散发撩到耳后。
贺悠悠被她那副母母的做派恶心到了,打了个寒颤:“你能不能男人一点,怎么就能这么母呢?”
“你这是说什么呢?”舒心笑着凑近贺悠悠,说,“这么多美女在呢,给个面子。”
“……”
舒心笑得甜甜地,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舒心,大家可以叫我心心。”
在场的女人看到舒心这样的超级大甜妹,心软得都要化了,忙要把她拉进来一起玩。
可舒心不擅长玩骰子,连输了好几把,面前的酒杯已经排成了一排,有个怜爱舒心的妹子说:“心心,要不换饮料吧?”
舒心没有接受提议,大手一挥,很爽快地把酒都喝了。
除了贺悠悠外,大家都目瞪口呆。
——这甜妹有点猛啊。
骰子玩了很久后,大家都觉得没意思,有人提议到玩真心话大冒险。
玩了几轮下来大家都选真心话,舒心觉得没意思,于是不怕事儿大地说:“下个选到的人要选大冒险哦。”
大家欣然同意,像都没想到如果转到自己怎么办。
在场的人都死死盯着酒瓶,瓶子越转越慢,最后悠悠停下。大家顺着瓶口指的方向望去——是舒心。
舒心看着酒瓶,欲哭无泪。
今天怎么就这么背……
她此刻已经有点醉了,但还是像壮士一样又喝了一杯给自己壮胆,故作洒脱道:“随便出。”
贺悠悠看她有点醉了,想说算了,但突然一个女生开口:“我刚刚看见有个男人坐吧台边上,巨帅,要不——”
“你去要个微信?”
“不就要个微信吗?”舒心眼神有些涣散,站起来,朝着门口走,还大言不惭道,“亲他一口都没问题。”
说完就往吧台的方向去,贺悠悠担心,就跟了上去。
外头乱七八糟的灯光晃眼,一堆男女在酒池肉林中随着音乐像跳蚤一样瞎蹦跶。
舒心像个局外人傻傻地看着,精神恍惚。
大冒险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一个男人、吧台……
还有啥?
想起来了!
——亲一口……
于是贺悠悠出来时就看到一副震碎她三观的场景——舒心这个小色魔正扒着那个正坐在吧台边椅子上的帅气男人的衣领,一口亲了上去。
贺悠悠惊讶之余终于想起要把舒心这个小醉鬼拉走,可万万没想到,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第3章
金黄色的光笼着大地,连树叶的边缘都泛着光,远远望去像是有一层浅浅的光圈。
回忆像看闪光的灯一样渐渐收拢。
舒心喝酒容易醉,但她的醉和别人不太一样。别人可能是会吐会撒酒疯,第二天还会断片。
可舒心不会,她醉了之后的最大表现就是精神恍惚、行为大胆,经常会做一些平时里不敢做的事,并且第二天不需要别人替她回忆,她自己就能想起自己醉了之后会有多丢脸。
所以第二天当她在床上睁开眼时,整个人就呆了——记忆中昏暗的灯光、漂亮的侧脸、软软的触感……瞬间像涨潮的水向她涌过来。
那些碎片的记忆渐渐拼凑成一副完整的拼图,像一道闪电把她劈得外焦里嫰。
想起自己那么不要脸的行为,舒心自己都想骂自己一句畜生。
可小畜生明知自己做得不对,也没想过去弥补,只是一直祈祷千万不要再碰到。倒不是怕对方打她,当然这也是一部分原因,可更重要的是怕那个男的要她负责,要是负责了的话……
那广大美女的幸福怎么办?!
她不过是想靠刷脸让每个美女都给她一个家啊……
不过很显然,她的祈祷上帝并没有听到——那个少年切切实实又碰到了,还就在自己不远处。
舒心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希望自己是一只鸵鸟。
刘妍像是感受到她的异常,问:“怎么了你?”
舒心没说话,只是一把搂住她的胳膊,把头埋在她肩膀上。
刘妍觉得奇怪但没多想,起头一撇,看见一个长相白净清冽的男人拖着行李缓步走过来,背后的金光像是专门为他打的一样,耀眼得有些看不清。
这时候刘妍的电话突然响了,她收回目光,看见来电人的名字,眼神出奇地柔和。
“喂?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舒心听刘妍要走,紧了紧手上的力气,忙问:“你去哪儿啊?”
“我……”
“学姐好,”还不等刘妍解释,前头忽然有声音传来,“请问可以帮忙带路吗?”
许默的声音像泉,但又有男人的低沉,二人齐齐抬头看了一眼,舒心发现是他,猛得把头埋下侧着坐,而刘妍笑着应了句:“好啊。”
舒心以为刘妍要带路,僵硬的肩膀放松地颓了下去。
可下一秒刘妍就转头对着舒心的耳朵说:“交给你了,我要和对象约会去啦。”
舒心的脑袋有朵乌云“轰”地炸开,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她的那双杏眼看着刘妍。
刘妍以为她是感动,于是很局气地拍了拍舒心的肩膀,挑了下眉,好似再说:“你不要太感谢我哦。”
然后……
毫不留情地走了。
舒心呆若木鸡,她不相信她的妍妍居然会弃她于不顾,跟外头的野男人跑了。
她干巴地眨眨眼,抬头对上少年清澈干净的眼,空气凝滞了几秒,有一个念头突然撰住了她。
——这个人会不会贵人多忘事,所以已经把她忘了,或者根本认不出她。
毕竟那晚的灯光很昏暗……
当人绝望时,抓住一点的可能性都会无限放大,所以舒心现在越想越乐观,越想越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