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钦笑着站起来把床边的位置让出来给她,方便她们母女说话。
章柠把背包交给边上保姆,又环视了一下四周环境,轻声问杨景钦:“不是有国疗病房吗,怎么住这边了?”
杨景钦道:“本来是想住那边,但咨询了一个在这当医生的朋友,他说国辽虽然环境好,但医生轮岗不分专科,不像这边的医生了解自己的病人,如果不嫌吵,住这边好点。而且——”他看着病床上的章蓝,“咱们章老师不是要体验生活,积累写作素材么,说这边人生百态,什么都能看到,就住这边了。”
章柠走到床边,坐下去看。
为了做开颅手术,章蓝的长发被剃掉了,躺在那里,像个孱弱的小男生。章柠乍一下还有点不习惯,上上下下的看了好一会儿,方才伸出两根手指,问:“这是几?”
章蓝有气无力地横了她一眼:“你干什么?”
章柠一本正经道:“我听说做了开颅手术的人,智商会急剧下降,我看看您变笨了没有?”
章蓝道:“再降我也不会连数都不会数。”
章柠莞尔一笑,伸手给她掖被子:“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吗?”
章蓝点了点头,不过声音有点虚:“其他倒没什么,就是一直在发烧。”
章柠问:“没有退烧药吗?”
章蓝道:“用了,药效过了还会再烧上来,这两天一直反复,今天早上查房的时候,沈医生说再观察一下,如果还不下去,就要做腰椎穿刺,排查颅内感染。”又仔细端详她,“你出个差怎么跟逃难似的,灰头土脸的?”
“有吗?”章柠一听连忙拂了几下脸颊,又拍了拍身上的冲锋衣,笑着解释道,“西北风沙大,我们还遇到了沙尘暴,差点没被吹飞。”
章蓝道:“但我看你挺满足的。”
“嗯。”她点点头,“吃土归吃土,但还是有意思的。”又凑近一些,伸手去摸章蓝的脸,“脸没事吗,我之前查资料看了好多病例,他们都说听神经瘤超过三厘米摘除很容易面瘫,您这都快四厘米了,竟然没事?”
“我也没想到结果这么好。”章蓝瞥了一眼隔壁病床,“那姑娘的瘤子跟我一样大,同一天手术,都是马教授主刀,我没事,她术后评定四级面瘫。”
隔壁姑娘头上裹着纱布,身上穿着病号服,正靠在那里看ipad。
章柠回头小声道:“那她心态还挺好,没事人一样。”
章蓝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她爸妈可就受不了,一直背着她哭。”
章柠道:“面瘫好好做一下康复治疗,还是能恢复的,是吗?”
章蓝点点头:“我听马教授也是这么跟她父母讲的。”
章柠又笑道:“我也就回来晚了没赶上,要不然真想跟您一块进手术室,看看他们是怎么给您的脑子做手术的,是像切西瓜一样把脑袋打开,然后用像挖耳勺一样的工具把瘤子挖出来吗?”
章蓝啼笑皆非:“胡说八道,人的脑子那么精细,像你那么粗暴,还能活吗?”
保姆李萍在一旁接话:“早上医生换药的时候我看到伤口了,我给你比划一下。”说着用手固定住她的脑袋,“是从这里一直开开开,然后拐下来,开到这里。”
章柠被她划拉地全身发麻,忍不住揉了揉后脑,回头道:“萍姐,你划拉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保姆心有戚戚:“是吧,真想不到人的脑子可以这样剖开再合起来。”
章柠又问:“有照片吗?”
“有。”保姆道,“你妈妈说想留个纪念,不过照片有点吓人,你做好心理准备。”
是个“7”字型伤口,从耳朵上方横过去,然后竖下来。章柠看了好一会儿,又把手机还给了保姆:“虽然乍一看吓人,不过仔细看,伤口缝合的很工整漂亮,看得出医生技术高超。”
保姆指指门口的病床:“门口那大哥比你妈妈早几天做手术,换药的时候我们过去看,缝的歪歪扭扭,我们问护士是哪位医生做的缝合,护士说是李医生。我们问能不能换个人缝,护士让我们去找沈医生,说沈医生的缝合是神外肿瘤八个病区里排得上号的漂亮。”
章柠好奇:“沈医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