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正风还想说,坐在病床旁的顾元客却不知为何并没有说什么话,他的脸色明显不好,可是目光落在杨清身上,他还是沉默着。
他的父母可能不知道,还对于到来的这个孩子而感到高兴,来了病房还好次,对着杨清嘘寒问暖,对这个孩子充满期待,原本对他交往了这么一个女朋友也不再说旁的话。
可是他知道,杨清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
在一开始两个人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他知道杨清的性格,并不是一个适合教育孩子的母亲,从汤蔓的生长足迹就可以预见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后,杨清在对方生命中扮演的角色绝对是出演不多的。
他尊重杨清的决定,可是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和伤心,但在杨清面前,他必须克制住这种失落这种负面情绪。
相处久了他便知道,杨清这个人好像生来就摆脱了一些责任上的束缚感,如果在这种感情中感受到一丝不适,她就会开始犹豫,这份犹豫最终会导致分手。
真正说来,汤蔓某些地方和杨清是十分相像的。
只不过杨清这个人长年龄不长性格,眼见着一岁又一岁大了,却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性格,这是一种自家人看了都会心梗的嫌弃性格,也就杨清历任男友能容忍的下。
反正胡海英对待杨清这么一个性格老是看不惯,她一个干练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黏黏糊糊矫情做作的女儿。
眼见着老汤的下一句话要出来了,坐在沙发上一直沉默不言的胡海英却突然说了一句,“正风啊,杨清现在双身子,受不得累,有什么话下次再说吧,她现在正该好好休息一会儿。”
汤蔓眨了一下眼睛,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然后又转了一个圈,装作没对上老汤看过来的目光。
等过了一会儿,人走了之后,汤蔓才觉得病房里的空气舒畅了一些,她对上胡海英的目光笑了笑,“姥姥,姥爷呢,他没过来?”
“家里有一只猫,一只狗,一头猪,他哪里有空过来,而且他又是个棋篓子,离不开他那副象棋,这次反正也没什么大事,所以就我一个人过来了。”
在她姥姥眼里,杨清高龄怀孕可能真不是啥大事,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胡海英觉得她这女儿到了这个年龄才跌第二个跟头已经很让她惊讶了。
汤蔓笑了一下,不搭话。
这话她可不敢轻易去搭。
胡海英抬了一下眉头,瞥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谢立,目光落在谢立的身上,打量了一下。
汤蔓介绍说:“这是谢立,我未婚夫。”
胡海英手中的毛线活停了下来,瞥见了两个人手指上款式一样的戒指,神情没啥太大的变化,只是过了一会儿突然对着汤蔓说了一句,“你跟我出来一下。”
汤蔓啊了一声,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谢立,站了起来,在病房里三人的目光下跟着胡海英走出了病房。
走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胡海英停下了脚步,汤蔓也老实地停下了步伐。
自然界的动物大多都有天天敌,食物链上一环扣一环,汤蔓这个人的天敌大抵上就是胡海英女士了。
因为气势上的震慑太大,胡海英这个人一生都和慈祥挂不上边,就算手中干着毛线活也不会透露出一股温婉的气质来。
“这是你爸给你安排的人?”
汤蔓笑:“也不算吧,他家境没有那么好,就一平常人家,读书出来的孩子。”
胡海英女士的嘴角皱纹这才平缓了一些,不过眼光瞥见汤蔓脖子上的一处,还是忍不住无厘头地说了一句,“平时让他注意一点。”
第53章 学姐,你还欠我一顿饭 。
汤蔓啊了一声, 注意到胡海英的目光是落在她的后颈处一点,她愣了一下,才想起了什么, 情不自禁地用手摸了一下。
昨天谢立在她那里留宿了,可能难免留了一点痕迹在身上。
等胡海英先走了, 汤蔓才拿出手机照了一下自己的后颈处,是有一点痕迹, 她今天穿的清凉, 于是也就有一点明显了, 不过咋一看就像是什么虫子咬过过敏一样。
她对着手机看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被胡海英女士这么一说,她觉得越发明显了。
在外面待了一会儿, 汤蔓揉了一下, 觉得遮掩不住,就放弃了,拿着手机向病房那边走去。
不过她一转身刚走了几步,抬头迎面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裴岭。
对方抱着一束花,穿着短T长裤向这边走过来,头上戴着黑色的鸭舌帽,站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应该比她先发现对方人。
对上她的目光,裴岭笑了一下, 喊了一声学姐。
汤蔓停了一下脚步, 目光落在对上怀中抱着的那束不大不小的鲜花上。
“你怎么在这里?”
裴岭笑了一下,把手中的花束放下来了一些,“我来看望一下阿姨。”
他举了一下手中的花束, “我妹妹让我送过来的,她现在有事,不方便过来。”
“看来很巧,我一来就见到了学姐。”
汤蔓也觉得很巧,也或许是她多想,看见裴岭说起巧这一字都觉得不太纯粹。
他们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向病房那边走去,在推开房门前,汤蔓迟疑了一下,还是直接推开了。
不过出乎她意外地是老汤不在病房了,就连谢立也离开了,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了四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存在感极低的陪护。
胡海英女士站在床前,把窗帘拉开了一些,让一些阳光渗透进来,屋子里开着空调,温度也还算适宜。
虽然胡海英女士以前在城里住过一段时间,可自从当年杨清结了婚,胡海英就和丈夫回到了老家,常年待在乡下,时不时去山里转悠一两圈的老人家,现在都有些不适应空调的干冷。
她站在门口不动,裴岭被她挡住,忍不住瞥了一眼房内,却并没有看见令汤蔓驻足的人或者是物。
于是他手放在汤蔓的肩膀一侧,轻轻拍了一下,很轻微的触碰,不至于让人反感,并同时唤了一声学姐。
汤蔓转过头看了裴岭一眼,才走了进去,也不用她介绍,几个人都认识,等看到她身后的裴岭出现时,顾元客就站了起来,有些惊讶,“裴岭,你怎么过来了?”
裴岭笑了一下,把花束递过去,“我过来看望一下阿姨。”
“这是程婷让我送过来的花,她很关心阿姨。”
杨清开心了一些,伸出手从顾元客手中接过花束看了一会儿,脸上带着笑容,她见过程婷那个小姑娘,古灵精怪地,很好相处,之前和她有共同语言,令人喜欢。
于是,她把花束放在一旁的柜台上,转身就要和裴岭说话,胃部却突然泛上来一股恶心的感觉,一下子没忍住,呕吐感也跟着而起,她捂住口,下了床就向卫生间跑过去。
一瞬间,杨清几乎是面如土色。
这几乎是这段时间的常况,每天杨清都要呕吐一边,以前吃东西讲究,这段时间越发地挑食,而且她孕期反应十分大,是一点腥味都闻不成,有时候花木之类地香味都让她不舒服。
不过这是汤蔓第一次看见杨清的孕期反应。
狼狈又不堪。
就算精致而靓丽的杨清在怀孕期间也是如此不堪狼狈的。
她站在门外还能听见卫生间里杨清不停干呕的声音,顾元客端着一杯水走了进去,她还能听见男人低声安慰的说话声。
在这种声音下,她怔了好一会儿,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谢立,这是一种突如其来的联想,跟的记忆和思想很奇怪,大脑拥有自动处理信息,产生逻辑联系的能力。
在她眼前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深邃地看不见底,她站在悬崖边,几乎一脚就要踏进去。
从来没有哪一刻,哪一秒能比现在让汤蔓意识到那个空洞就是婚姻。
她好像一眼就能看见和谢立结婚的未来,也许也会像现在的杨清一眼,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怀上一个孩子,然后岁月磋磨,她全身的痕迹被打磨成光滑的平面,但仅仅只光是联想就让她有一种无法忍受的感觉。
那块高高悬挂在深渊之上的利益在此时也变成了一个鱼饵,下一秒,只要她咬了饵料,喉咙就会被尖锐的铁钩刺穿。
虽然很多女人羡慕杨清,觉得这个女人一生都过得潇潇洒洒,富贵不缺,爱她的男人不断。
可是汤蔓却并不想活成杨清那个样子,一辈子和爱恨纠葛这四个字都牵扯在一起,纠纠结结,在无数的选择中徘徊来徘徊去,活的像个陀螺,大半生都陷在鸡毛蒜皮那么一点情爱中,这么大的年纪了,脑子一点都没长。
不过杨清女士却算不上恋爱脑,她如果是恋爱脑,也是那种很自私的恋爱脑,追求激情追求刺激,一旦恋爱里有那么一丝不顺意的地方,那么这段爱情就算告了一个段落了,分了手还要大哭一场,仿佛是天塌了一样,结果当天晚上就会因为自己因为长久的哭泣眼角多了一条微不足道的细纹而伤心半宿。
杨女士一生都在追求爱情,矫情又做作,可是汤蔓更觉得她的母亲一生都是在闹腾地活着,她的爱情也是虚假的,因为没有一个人的爱情只有短短的几个月,甚至还比不上眼角的一条皱纹来的重要。
也是因为如此,很多人都说汤蔓的性子是随了杨清,这常常带着一种贬义的意思在,因为很多说这话的人可不是赞美羡慕她们母女二人洒脱不羁。
裴岭走过来跟胡海英打了一声招呼,随着汤蔓叫了一声姥姥。
胡海英看了一眼汤蔓,脸上的神情还算得上平和,不过在外人看来,就是有些严肃的老太太了,戴上一副眼镜,就可以去当教导主任了。
汤蔓没有察觉胡海英女士的这一眼,她已经从那段莫名其妙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仿佛没有任何影响一样,面色如常地在看手机。
刚才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谢立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说是公司有事,和汤董一起先走了,说下午过来一起接她和姥姥去吃饭。
应该是被老汤带走了。
她想到今天下午自家老头那个脸色,和将爆发未爆发的脾气,手一顿,低头划了一下手机屏幕,然后给谢立回了一句话。
裴岭这时坐在了她的旁边,一旁的陪护端过来一杯冲泡好的茶水放在裴岭的面前。
他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白净的脸庞自然地显露出一种纯粹的清朗出来,这种年轻人一向受阿姨们欢迎,指不定脑海中就开始浮现家中哪几个待嫁年纪相仿的闺女出来。
病房里的气氛只安静了一瞬,裴岭笑了一下,对着胡海英出了声,“姥姥,来这里很久了,一直在医院待着还没有出去逛一下吧?”
听到话后胡海英放下了手中的毛线团,她对待年轻人总是很有耐心的。
“来了一周了。”胡海英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坐在对面有些心虚的汤蔓,面带微笑问道,“这边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她也就很多年过来过几趟,那时候这边好多地方也没发展起来,城市规划也很不合理,东边西边好几块破破烂烂的老小区,楼看着都要塌了,现在都变了。
不过自从杨清结了婚,她回了乡下老家后就再也没来过了,主要是懒得动弹,还有嫌弃杨清这个女儿,她一直想不通自己精明了大半生,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女儿,于是本着眼不见为净的选择,每年都是汤蔓回到那边去看她。
裴岭发现胡海英感兴趣,于是说了几个地方,汤蔓听了一下结果发现自己基本上都去过。
不是和司嘉禾就是和杜和年,有得地方还不止去过一次,这就是在同一个城市谈恋爱的不好的地方了,在最后你回忆的时候,会发现很多记忆节点已经变得模糊,你开始分不清过去有些岁月,和你在一起的都是谁。
但在听完裴岭说这些地方游玩的景点时,她忍不住看向对方。
毕竟哪一个人单身的人对本市景点、玩乐的地方这么熟悉,实在是让她有些惊讶好奇。
青年进了屋子之后,头上的鸭舌帽就摘了下来,凌乱地耷拉在头顶上,却不杂乱,看着很干净清朗,也许是因为在外面走动了一圈,过于白皙的脸上还有一些微红。
察觉她看过去的目光,裴岭抬起头对上后非常自然地笑着说了一句,“学姐还欠我一顿饭呢,要不等一下请了就好,刚好带着姥姥一起去吃饭。”
“我知道一家还不错的私房菜馆。”
在汤蔓的目光下,裴岭转过了头对着对面脸上带着微笑的胡海英说道,“那家菜馆我去过几次,是我父亲的一位朋友开的,味道很不错,姥姥,等到下午的时候我们可以过去尝一尝。”
汤蔓看着对面已经有了意向的胡海英,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捕猎到的兔子,一下子撞在了某一棵树桩子上,抬眼一看。
呦呵,这棵树桩子也不过就是个树龄不过一两年的小树,杆细地还比不过她的脑袋。
第54章 我还以为你移情别恋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