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紫云再怎么对他不好,对欢欢还是好的。丁亦同也不希望儿子失去亲妈。
今天晚上,欢欢搂着他的脖子,乖乖地没有说话,也没有调皮。
路是那样的寂静与漫长,他看着自己脚底下的影子,自己与儿子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有点怪异,也有点凄凉。
突然他觉得鼻子酸酸的。自己与何紫云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那么落寞凄凉的时候,全身插满管子,就像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
她切管插入呼吸机,唯有生命监护仪上不断变化的数字显示出她还活着。
“爸爸,我想妈妈了。”
儿子将脸埋入他的肩窝里,声音奶糯,软软的,让他听了差点掉下泪来。
不管他有多么痛恨这个水性杨花,把自己当做接盘侠的女人,但毕竟是他儿子的亲妈。
“妈妈在医院里,等她好了,我带欢欢去看她。”
他的声调都不自然了。
“妈妈会不会死?”
“胡说!谁说的。你妈妈还这么年轻。”
“昨天外婆在外公面前哭,她说妈妈会死。爸爸,什么是死啊。”
“死就是以后你再也见不到妈妈的。”
他忍着心酸告诉儿子。一只手掌抚上儿子浓密乌发盖住的后脑勺。他情不自禁地将自己与儿子贴得更近更紧。
这时一辆出租车在他们俩父子的身边经过,在十字路口停下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拦一部。反正打的费跟何紫云的医药费相比,简直是沧海一粟。他也不想省这十几块钱了。
车子停下来了,车上却有客人。
他看到一张熟悉俏丽的脸,脸颊两边有甜甜深深的酒窝。
“阿婉!”
他惊喜交加地喊出声来。
“丁先生。上车,我送你们。”
没等他开口,阿婉已经推开车门。”这样不大好吧。“
丁亦同嘴上这么说,身体却诚实地抱着儿子上了车。”没事。你们去哪?“
“孔浦小区。”
他讪讪地报上自己的地址。
车子重新又启动起来。阿婉坐在副驾座上,回过头望了一眼欢欢笑道:“你儿子长得跟你不像哦。但是好漂亮。没见过长得这么秀气的孩子呢。”
他斜眼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儿子顺从着坐着瞧着窗外的夜色。妻子生病以来,连带着也影响欢欢的个性。
儿子一生下来就不像他,欢欢长得像紫云。
他越看越觉的儿子不像是自己亲生的。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很多次。
“我可以介绍你儿子去做个童星。我有人认识。”阿婉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说。
他笑了笑:“是么?那当然好啊。”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阿婉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老婆发生车祸了,现在情况不太好。”
除了小邱,他难得跟人说自己的心里话。阿婉也算是他第二个朋友吧。
第25章 喝水
他到了小区门口,阿婉也跟着下来了。
欢欢已经偎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阿婉跟着他上楼:“去你家喝杯水可以吧。”
“没问题。”
他所在的小区没有电梯,又住在六楼,等爬到顶层时,阿婉已经气喘吁吁。
“你没想到我家住的这么高吧。”
他想掏出钥匙开门。阿婉见状说:“我帮你拿。”
“在我右边的裤袋里。”
他侧过身,阿婉将手插进他的裤袋里,楼梯里安了感应电灯。电灯持续亮了十五秒之后会自动关闭。
他感到一只温暖的柔软的小手伸入到自己的裤袋里,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一股热流与冲动涌上脑门。
那股久违的温暖与火热让他血液卉张,浮想联翩。
他与何紫云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没发生过亲密行为。一个正常男人的需求无法在一个妻子身上得到满足。
阿婉将钥匙插入锁眼里时,过道上的灯登时又亮了。
他看到阿婉头发间的缝隙里露出来的一小块白腻腻,汗涔涔的颈项的皮肤,散发着微微的冒着汗味的芳香。
他走进家里,将客厅的灯打开对阿婉说:“我先把孩子抱进去。”
他把孩子抱到卧室的大床上,收拾妥当后走出来,发现阿婉不见了。
卫生间的灯亮着,门是虚掩着,他鼻尖微微冒汗,随手打开电风扇。
阿婉走出来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重新扑了粉。论姿色,她略有一二。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带着几分甜甜的少女味。
“我给你去拿水。”
他从沙发旁的箱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你有什么打算没?”
阿婉将水又递给他。
他心领神会地拧开后给她。
“这也许是天意吧。如果我们是在领完离婚证回来的路上才发生车祸,那可就没我什么事了。”
“即使是这样,你忍心?”
他长叹一声,想到那些巨额的医药费。脑袋靠在沙发背上,有气无力地说:“这是劫啊。一天ICU的费用赶得上三四线城市一平方的房价了。你说我怎么办?我倒是想救她啊。”
“那救总得救吧。如果她拔了呼吸机,可就……”
阿婉没说下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他撇了撇嘴角:“退一步来讲,她要是在外面没有情人,就算让我砸锅卖铁,我都不惜一切去救她。”
阿婉将白软的手伸过来,在他穿了沙滩裤上的膝盖拍了拍,一股暖流传遍他的全身。
“我明白的。你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反正我手上还有一些积蓄,又问她的情人要了一些钱过来,加在一起,希望她在这个月底之前醒过来吧。不然就没办法了。”
阿婉的手抵在他的大腿上,微微一笑:“说实话,你对你妻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如果是我,可能无法做到这种份上。”
他极力地不去看阿婉放在自己大腿上的那一只手。阿婉人长得不如何紫云漂亮,但她的手掌细细的,手指又纤细,手上的皮肤跟她扑了粉的脸差不多。
她拥有一双漂亮的手。
他无奈地笑笑:“我没有那么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阿婉的手从他的腿上移开了,去喝那瓶矿泉水,她喝水的动作很有诱惑力,喝几口停下来歪着头看他,嫣然一笑,一笑又露出那两个大酒窝。
他有点受不了了,喉咙里一阵干渴,舐舐嘴角,却看到阿婉主动靠上来。
第26章 难熬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睡在沙发上。昨天晚上那么小的一张沙发,竟然塞下了两个人。
丁亦同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跟阿婉发生点什么。其实他在那种地方遇到阿婉,心里也并非没有这种意思。
毕竟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不是什么传说中的柳下惠。
阿婉在床上风情万种,令人回味无穷。想比于以前何紫云拘手拘脚的,就跟一条咸鱼没什么两样。
他坐起身来,迅速地穿上衣裤。正在这时,欢欢揉着眼睛跑出来。
“爸爸。”
“走,我们去洗脸刷牙,然后吃早饭。”
“爸爸,我要见妈妈。”
一想到何紫云,他完全地清醒过来。对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心中掠过一丝愧疚。毕竟他与何紫云还没有离婚呐。
“等下先送你去幼儿园。”他答非所问地支走了儿子。
送完儿子去幼儿园,再赶到公司,已经晚了整整十分钟。
他嘀咕着这个月一百块的全勤奖又泡汤了,随后就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
小邱见到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忙问:“怎么?你老婆醒了没?”
“没有醒,医院催费的电话打得倒是挺及时的。这五万块嗖地一下又没有了。”
他心里堵得慌。这医药费可比吞金兽还厉害了。
再这么下去,他的口袋可是比寡妇家的锅更体面。
“你傻啊。你干嘛还给她付!”
“我是她老公,能不付吗?她爸妈倒好,明明有房子也不肯卖。”
“对啊,亲生爸妈都如此,你这个做丈夫的。好听点是丈夫,说句不好听的,你们有血缘关系么。要是离了婚,比陌生人都不如。”
“那我能怎么办?见死不救?”
他搔了搔后脑勺,颇感无奈。如果现在中断对妻子的治疗,不要说岳父母不同意,即使是他自己也过不了良心上的那关。
“这样吧,你联系下她的旧情人,让他把钱给你。”
“上次已经问他要过了。”
“他们不是初恋情人吗?你带了这么大一顶绿帽,不可能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他想小邱的话也对,这个冤大头,他做的还嫌少吗?
于是他给叶峻琛发了条微信。
“什么绿帽?你们说什么呢。”人事兼前台张卓言过来分派快递对他说。
“你当心你老公给你带绿帽。”小邱半开玩笑地对这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张卓言说。随后他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张卓言长得一点也不漂亮,尤其是那张大嘴,还微微的龅牙,拉了她颜值的后腿。好在她还很年轻,大专毕业,才二十二岁,青春活力。
她性格随和,除了办事慢吞吞,效率低下之外,倒是不惹人讨厌。
“切,小邱乱说什么呀。我都没男朋友, 哪来的绿帽。”张卓言有些不服气地说,她将手上的快递递给他,“丁大哥,你没事吧。”
他苦笑着没有说话。自己的苦衷总不能到处跟人家说吧,尤其是小姑娘。
张卓言没有离开,对他说:“丁大哥,麻烦你帮我那桶水给倒掉吧。”
他走身墙角,那里有个立式空调,刚用了一年就不对劲了。
从空调里出来的水一天可以倒三四次。他让小张去找售后,那售后还忽悠她,说什么水越多制冷的效果越好。
他听后都无语了。张卓言常常麻烦让他去倒水。他这个人又不忍心拒绝人家。只好一天三四次跟干体力活一样。
这时有一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走到他面前,板起面孔:“小丁,你跟我进来一下。”
第27章 上司
丁亦同大学毕业就来到这家物流公司工作,一直到现在。叫他进办公室的是新上任的领导,上一任领导本来打算让他当主管,现已调任了。
新上任的领导是个四十岁上下的职业妇女,家里还有两个年幼的儿子,才来三个月,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已经知道这个女的不好惹。
本来丁亦同是个兢兢业业的职员,平常看到领导就要退缩的小角色。他被这个姓应的女领导叫进办公室。
“应经理。”
这个长相有几分似香港艺人邵美琪味道的女人,眼神凌厉,五官立体,让人有一种肃然起敬的味道。
“坐,不用拘束。”
应莹笑笑,仍不改犀利的眼神。
他怯怯地坐下去,将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就像一个学生接受老师的教诲那样。
“小丁啊,你想申请预支半年工资?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这份工资申请表,是他斟酌再三才写邮件给经理的。
丁亦同把自己妻子发生车祸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她听。
应莹听了之后,半晌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妻子发生意外受伤的事我也听说了。但是你要预支半年工资,这在我们公司是先例。不管是现在这家公司还是我以前所从事过的所有公司,好像都没有这种条例。”
丁亦同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的手长得不难看,手指间还佩戴着结婚时的对戒。何紫云那只早被她取下来了。
“我也是走投无路,才会想这一出。我妻子她进了ICU病房……"他嗫嚅着,喃喃的解释。他尽管低着头,应莹的眼神仍然让他感到害怕。
“这样吧,我先批准你预支三个月的薪水。”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应莹在申请表上唰唰写了几笔,龙飞凤舞的字迹,极其洒脱。
“谢谢经理。”
他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传说中性格古怪的应经理,也不是那么没有人情味。
“小丁,这次我是替你批了。可下一次呢,你妻子住在ICU病房,这点钱能维持多久呢。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
丁亦同昂起头,看到应莹耳际上晃动的钻石耳钉,闪闪的,亮耀的像太阳。
他连忙低下头:“走一步算一步,将来的事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