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响,裴忌掀了掀眼皮,视线冷冷地射过去。
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周景林眼疾手快地把人拉出去,关上门。
看着紧闭的门,高层的嘴唇都在颤抖:“周..周特助,我不会明天就被开除吧。”
他只见过裴忌在会议室里劈头盖脸骂人的场景。
虽然也听别人说过,他们裴总的内在体质其实是个妻奴,但他始终没信。
直到看到今天这幕——
周景林摸了摸鼻子,实话实说道:“很难说。”
高层的脸色瞬间犹如混凝土。
周景林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慰:“没事,以后习惯就好了。”
“........”
他真的还有以后吗??
*
办公室里,电话还没挂断。
“裴忌,大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闻言,裴忌微怔了下,嗯了声。
其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她的嗓音温软:“今年我陪你一起过生日吧。就在家里过,好不好?”
措不及防地听到家这个字眼,让他的心尖忽然跟着颤了一下。
裴忌敛眸,藏起眼底泛起的零星情绪,看着屏幕里的人,唇角轻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她像是折腾得累了,手里还握着手机,还没等到他的回答,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
听着电话里传出清浅而均匀的呼吸声,他却一直没有挂断,深邃沉静的目光落在屏幕上,一遍又一遍地勾勒着她的五官,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一样。
许久之后,办公室里忽然响起他低沉喑哑的嗓音。
他说,好。
*
次日,一直睡到下午,时鸢才悠悠转醒。
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昨晚的记忆终于一点点回笼,断断续续地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叮——”
枕头旁的手机忽地震动了声。
时鸢微舒口气,划开屏幕,发现是裴忌发来的消息。
点开来看,竟然是一条航班信息。
她怔了下,刚想问这是什么,又一条新的消息弹了出来。
「现在去还来得及。」
她的指尖轻触屏幕,回他:「这是什么?」
「白锦竹的航班信息。」
看清这几个字,时鸢顿时愣住,刚刚还有些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还未等她彻底反应过来,很快,他又发。
「去吧。老师在等你。」
*
放下电话,时鸢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简单洗漱后下楼,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机场。
这个时间段,道路拥挤不堪,前往机场的路更是拥堵。
车流缓慢地在高架上移动,航班是晚上六点的,而现在已经五点三刻,就快要来不及了。
时鸢在后座急得如坐针毡,离机场就差一个红绿灯的距离,她付了车钱,果断推门下车。
她越跑越快,呼啸的冷风刮在脸上,刀割似的疼,耳边灌得全是风声。
到了机场,六点已经过了。
时鸢找到问讯台,将航班信息给机场的工作人员看,却只得到一句充满歉意的回答。
“不好意思女士,这趟航班已经起飞了。”
刚刚急速奔跑过,她的呼吸尚未平复下来,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她还是..来晚了吗。
时鸢的目光一点点黯淡下来,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时鸢。”
她神色一滞,循着声音转身看去。
看见身后不远处站着的白锦竹,时鸢恍惚片刻,确认不是自己看错了。
她目光怔怔地望着白锦竹:“老师....您没走.....”
白锦竹浅浅笑了笑。
差距到白锦竹并不再像那天晚宴时待她那样疏离,时鸢记起了来的目的。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深陷进掌心的肉里,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老师...对不起,我当初不该骗您,我其实没有不喜欢跳舞,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跳舞是件辛苦的事。而是因为,我不能再跳了。”
她的声音发涩:“我在南浔等您的那段时间里,遇到了意外,脚踝受了伤。医生说,我以后应该再也没办法承受高强度的练习.......”
白锦竹顿时一愣。
“你说什么?受伤?”
时鸢忍不住哽咽了下,继续缓缓道:“您倾注了那么多心血在我的身上,结果我却....”
白锦竹忽然就明白了。
紧接着,她的眼眶也泛起湿意,轻拍着时鸢的后背,心口一阵揪疼,有自责,有愧疚,更多的是心疼。
“傻孩子。”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是你的老师。我怎么可能真的怪你什么。以后不管再发生什么,都不许再自己一个人承担,知不知道。”
面前的怀抱熟悉而温暖,听着这些话,积压在心口多年的情绪在此刻全部倾泻而出,时鸢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泣不成声。
白锦竹心疼地说不出话,只能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
其实她也曾想过,当初时鸢放弃跳舞,或许是有苦衷的。
可是她怎么也不愿去相信,真相会是她最不想要看见的一种。
那个时候,时鸢也不过是个孩子,十八九岁的年纪。
家庭支离破碎,又被迫放弃自己为之努力多年的梦想,她该有多痛啊。
白锦竹不敢去想。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温柔地给时鸢擦掉眼角的泪水。
这时,时鸢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问:“对了老师,您的航班.....”
白锦竹温和地笑了笑:“有人已经帮我改签了。”
时鸢一怔,茫然不解地看着她。
白锦竹嗓音温柔:“其实,裴忌刚刚来找过我。”
*
一小时前。
VIP候机室。
看时间差不多了,白锦竹便准备拎包起身,前往登机口。
这时,候机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颀长挺括的身影迈步快速走进来。
看清来人的面容,白锦竹目光诧异,没有想到裴忌会出现在这里。
她是知道裴忌的。从五年前开始,在南浔,那时候他还是一个阴沉桀骜的少年,一身折不断的傲骨,好像对身边的一切都不屑一顾,唯独对时鸢不同。
那时候,每天晚上时鸢过来练舞时,他就等在外面,结束后接她回去。
风雨无阻,从未缺席。
白锦竹还记得,有一晚下雨,她看着少年少女并肩在雨中走着,少年神色冷酷,却硬是将大半的伞倾斜在了时鸢的方向。
再后来听到裴忌的名字,就是在自己丈夫的口中。
陈俊明时常会在茶余饭后时赞不绝口,说裴忌是难得一遇的商界奇才,手腕了得,为人狂妄至极,从没向谁低过头。
在这里见到裴忌,白锦竹有些意外。
裴忌沉声开口:“抱歉,不知道能不能耽误您一些时间。”
“我有几句话想跟您说,是关于时鸢的。”
他顿了下,缓声道:“我想您应该比我更了解她,她从来都不是会轻易放弃一件事情的人,更遑论她的梦想。几年前的事,她有自己的顾虑,而您对她来说又是非常重要的人,所以才不得已隐瞒了一些事。”
白锦竹思索着他的这些话,仿佛猜到了些什么:“你是说......”
他的嗓音清冽,语气郑重而礼貌:“能不能请您在这里等等她。有些话,她想亲口对您解释清楚。只要再等一会儿就好。”
说罢,裴忌弯下腰,深深朝她鞠了一躬。
第49章 遵命,裴太太。
目送着白锦竹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口,积压在时鸢心头的那块巨石仿佛也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了。
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外,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呼啸着冲向天际。
她的耳边还回荡着刚刚白锦竹离开前告诉她的话。
是裴忌啊。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为她了却了太多桩心事。
情绪铺天盖地般袭来,仿佛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将她的心脏包裹其中,酸得发胀。
她忽然很想很想见到他。
就现在。
时鸢努力将眼底的湿意压回去,从包里拿出手机,拨出他的号码。
电话里嘟嘟响了几声,很快被人接起。
那头的背景音有些嘈杂,不像是在公司里,而且有些耳熟。
时鸢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直觉,她急忙问:“你现在在哪?”
这时,机场内的播报声响起,仿佛是从头顶传来的,又仿佛是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的。
低沉磁性的嗓音混杂着微弱的电流声在耳畔响起。
他说:“回头。”
时鸢一怔,转过身看去。
身后的不远处,男人一袭黑色大衣,气质冷厉,身形挺拔,在汹涌的人潮中格外显眼。
视线相交的一刹,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失了颜色。
他握着手机,逆着人群,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在这个时刻,时鸢忽然无比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她再也不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就在时鸢出神的时候,裴忌走到她面前站定,漆黑的眼眸静静凝着她。
见她怔怔地说不出话,他挑了挑眉,语调戏谑:“看傻了?”
时鸢终于回过神,望着他讷讷开口:“你怎么....”
旁边有人的视线频频看过来,裴忌神色淡然地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先出去再说。”
走着走着,时鸢忽然想起什么。
她轻咳了声,问他:“裴忌...昨晚,你有没有说过什么?”
裴忌的眸色微不可察地滞了下,很快便恢复如常。
“什么?”
见他依旧淡定自若,时鸢忽然就有点不确定昨晚听到的那句:“像天上的仙女。”到底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那么肉麻的一句话。她自己都不好意思重复。
她犹豫着问:“就是....夸我的话?”
他面不改色:“没有。”
时鸢却还是觉得不对劲:“....噢。”
带着她从机场的一个后门出去,裴忌拉开后座车门,说:“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时鸢诧异地看向他:“你不一起走吗?”
“一会儿的飞机,要出差。”
他目光深邃,盯着她半晌,忽然勾起唇角。
“这么舍不得我走?”
时鸢抿了抿唇,慌乱地移开视线,不答反问道:“那什么时候回来?后天能回来吗?”
说好了要陪他一起过生日的。
裴忌想了想时间,“能。”
不能也得能。
时鸢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脱口而出道:“那你早一点回来....”
话一出口,她又不受控制地红了脸。
怎么好像她很舍不得他一样....
时鸢咬着唇在心里腹诽,刚想开口补救一下局面,额前就落下一个如羽毛般轻抚而过的浅吻。
低沉悦耳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含着丝丝的笑意。
“遵命,裴太太。”
*
在白锦竹亲自出面澄清后,那些所谓的师生不和,等等乱七八糟的言论全都不攻自破。
也许是裴忌让人撤了热搜,很快,和豫星有关的词条都被新的新闻消息淹没下去。
第二天下午,《沉溺》的片场异常热闹。
男主角傅斯年正式杀青了,巨大的蛋糕摆在桌上,工作人员正欢呼雀跃地围在一起切着蛋糕。
有人给时鸢也切了一块拿过来,她道了声谢,拿起小叉子尝了一口。
奶油细腻绵软,入口即化。
时鸢眼睛亮了亮,转头问:“这是在哪家蛋糕店订的呀?”
“是我朋友开的一家私房蛋糕,你想订蛋糕的话,我把他的微信推给你。”
傅斯年一边回答,一边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时鸢笑了下:“谢谢傅老师。”
傅斯年也笑,调侃道:“一部戏都拍完了,还叫老师,未免也太生疏了。叫我傅斯年就好。”
顿了顿,他又温声问:“听说你和豫星解约了,接下来什么打算?考虑换一家经纪公司吗?”
时鸢顿了下,才柔声道:“不了。《沉溺》应该会是我最后一部戏。”
傅斯年一愣:“你的意思是,要退圈吗?”
时鸢笑着点了点头。
他轻叹一声,神色有些惋惜,又问:“那今后呢,有什么打算。”
时鸢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如果身体条件允许的话,应该会去做一个舞蹈老师。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可能会去念书吧。”
听到后面那句,傅斯年又是一怔。
他差点忘了,时鸢也不过才22岁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