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维闻言,脸上顿时惨白,恼羞成怒道:“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不必再跟他废话了!”一旁的孙闻义显然已经怒不可遏。
他径直将身上的佩剑拔出,直指书案后的庞维,怒喝道:“庞维,你当初为了一己私欲,故意拖延支援,害了镇军将军秦封连同几万将士的性命,如今你还有脸当这个将军吗!”
这番指责句句都戳到庞维的痛处,他心中恼怒,自然暴跳如雷起来。
“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仅凭你一人之言,就妄图定本将军的罪,岂非可笑!”
“你!”孙闻义见庞维仍拒不承认,心头火气暴起,愤而提剑准备将庞维拿下。
一旁的秦亦瑶见状,赶忙上前将他拦下,冲他轻轻摇头。
她转身面向一脸“你能奈我何”的庞维,嘴角微微勾了下,平稳开口。
“此事庞将军若不愿说,我等晚辈也不再逼迫,但您侄儿庞之兆将军性子向来直爽、好说话,我等向他询问一番便可。”
弧度适宜的微笑挂在她脸上,然而她眼眸中射出的温度却是冰凉。
正望向她的庞维面色一惊,顿时明白她这话是意有所指,即便他负隅顽抗,若他那不争气的侄儿受不住全招了,他庞维也必得栽在这不可!
他抬头扫了一眼彭万昌事不关己的神情,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中主意已定。
啪!
书案上的白玉瓷碗忽然被庞维掷到地上,清脆的瓷器碎裂声迅速将书房两侧隐蔽已久的伏兵引出,连同书房外,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刀剑出鞘的声音不绝于耳,庞维脸上的笑也越发得意起来。
彭万昌站在伏兵中面色微沉,望向庞维的眼中满是厉色,“庞将军,你这是?”
庞维转头看他一眼,抹了把花白的胡子,笑容意味深长。
“彭将军,如你所见,既然两国都容不下本将军,那本将军便宣布从今日起,嘉定独立于两国之间,不再听从两国号令。如何?”
彭万昌听完后,眉头顿时皱起,就连一贯沉稳严厉的英眉虎目也泛起一丝怒色。
果然不出她所料。
秦亦瑶望向笑的越发得意的庞维,眉头微微一皱。
庞维笑完,终于又将视线转到秦亦瑶身上,怒气冲冲道:“把他们给本将军抓起来!”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他们三人六只手怎么会是几百护卫的对手,因此除了孙闻义,秦亦瑶与彭万昌都干脆了当的交了剑,被押送至嘉定的地牢中。
“我知庞维已有反意,却不知他竟敢在此时发难,如此一来,岂非同时与两国为敌?”
彭万昌站在牢门前,微叹口气,沉声开口。
秦亦瑶闻言,先在牢房中找了块干净些的地方坐下,然后才回他,“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他多半是想趁机获利罢。”
“以彭将军对荣天钧的了解,你觉得他听到庞维自立的消息,会如何做?”她抬头望向地牢里昏暗斑驳的墙壁,平静的话语在问彭万昌,似也在问她自己。
“皇上……他会直接带兵先灭了庞维。”
低沉浑厚的男子嗓音从另一边的牢房传来,传入秦亦瑶耳中,让她忍不住点头赞同。
短暂的沉默过后,彭万昌再次开口,语气里难得带了一丝顾虑。
“若他带兵攻过来,你我便是庞维手中的人质。”他神色严厉的望向面前斑驳的黑墙,嗓音十分低沉,“你有何对策?”
另一边的秦亦瑶闻言,忽然轻笑一声,“若我没猜错,有人会来救我们。”
“谁?”彭万昌眉头微皱,暗自思索了一下,犹豫着开口,“难不成是安平王萧云承?”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响起,秦亦瑶勾起的嘴角一顿,随即又慢慢放了下去。
“非也。”黑暗中她脸上勾起个自嘲的笑容,嗓音却依旧平稳,“且等人来了再说罢。”
不远处的彭万昌闻言,神色淡定了些,没有再开口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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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刚过,温和又明亮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有种昏昏欲睡之感。
然而嘉定地牢中却仍是一片昏暗阴凉。
一体型中等的男子从明媚温暖之处,忽然闪进这阴暗冰凉的地牢,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来了。
正端坐在牢房床板上闭目养神的秦亦瑶,瞬间睁眼,静静望向牢门处。
“哎呦!”
一路抹黑过来的副将黄栋,好不容易找到了秦亦瑶那间牢房,但刚一探头,便被秦亦瑶直直望过来的沉静双眸吓了一跳。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舒了口气,然后才望向她恭敬作揖,小声开口:“秦将军,在下是征虏将军雷啸的部将,黄栋,日前曾跟随您前往嘉定驰援,将军可还记得?”
秦亦瑶神色未变,默默点了点头。
“你有何事?”
“此事事关重大。”黄栋见她脸色十分淡定,转头扫了眼四周,小心翼翼道:“将军稍待。”
说完他便摸索着将牢门打开,等进了牢房,离秦亦瑶近了些,他才又再次作揖。
“庞维此次叛国,乃是蓄谋已久,将领亲眷等皆被他秘密接入城中以作要挟,多数副将皆是被迫叛国。”
他面容沉痛的说完,方又抬头望向秦亦瑶,面容坚毅起来。
“原本参将方泉与我等正密谋将庞维拿下,却没想到秦将军你竟也来到嘉定。如此我等便想请将军带领众将士一同击杀庞维叛军,收复嘉定!”
言罢,他便屈膝要跪,秦亦瑶见状,急忙将他一把拉起。
“黄将军不必如此。”她平静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笑,“我来嘉定便是为了此事。”
如此斩钉截铁的一句话,总算定了黄栋的心。
他神色欣喜的点了点头,低声嘱咐道:“末将这就去通知方将军,将军且在此稍候,末将去去就回。”
眼见身着黑甲的黄栋越走越远,彭万昌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信他?”低沉浑厚的男子声音带着几分疑惑,回响在这阴暗的地牢中。
秦亦瑶闻言微微一笑,转头冲他远远开口。
“庞维的参将方泉、副将黄栋,这两人与自视甚高的庞维不同,而是谨小慎微、兢兢业业之人,自然不会像庞维那般行差踏错。”
“说的不错。”彭万昌毫不掩饰话中对她的赞叹,然而末了却忽然问了句,“那你呢?”
那你呢,你可会行差踏错?
秦亦瑶神情一顿,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原本还有些微挑的眉眼瞬间沉静下来。
“将军!”
黄栋焦急的嗓音传来,下一瞬他便冲到牢房前,将门打开。
“庞维发现了我等的意图,此刻外面已打起来了!”
秦亦瑶闻言,眉头一皱,接过黄栋递来的佩剑戴回腰间,快步跑出了地牢。
明媚耀眼的阳光让她一时睁不开眼,待她略略适应,才发现此刻嘉定城内,目之所及之处皆是混战。
人群中有穿棕黑铠甲的郑军,还有身着黑色铠甲,仅以袖标区分的两路炎军,全都混战在一起。
秦亦瑶快速扫一眼众人,随即飞身而去,站到一处城楼上高声开口。
“我乃炎国武威将军秦亦瑶!炎军众将士听令!凡归国者皇上概不追究过往!今日之战,乃诛杀叛军与郑军!夺回嘉定!”
此言一出,城内大乱,厮杀声不绝于耳!
作者有话要说:
12点左右还有一章
第69章
清晨的阳光从空中柔柔洒下,鸟叫虫鸣渐次响起,一派祥和宁静的永安王府中,忽有一行色匆匆的身影闪过,迈着又轻又快的脚步迅速往内院深处而去。
“父亲。”
低沉的男子嗓音在永安王萧瑾的书房外响起,端坐在书案后的萧瑾闻声抬头,面色沉沉的应了声。
“进来。”
身着浅青色锦绣长袍的萧云承从门外走了进来,面容平静的朝萧瑾作揖。
“不知父亲找我,所为何事?”他嗓音淡淡,十分平静。
然而书案后的萧瑾听了他这平淡的话语,脸色却越发低沉了起来。
他将手中的书卷放下,上下打量着眉宇不凡、身姿挺拔的自家儿子,嗓音沉沉的开口:“回建安的这几日,你去哪了?”
话音刚落,他那如虎豹一般的锐利视线便移到了萧云承脸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萧云承闻言,脸上的平淡神情始终未变,只眉头轻轻一皱,转瞬便松开了。
他垂眸不语的模样,似在思索,又似故意缄口不言。
如此片刻,面色严肃的萧瑾终于忍不住将眉头皱起,眉目厉色尽显,盯着萧云承大声开口。
“我问你话呢!说话!”
萧云承抬眸看他一眼,轻叹口气,“回父亲,儿子去联系了几位旧友。”
“旧友?”萧瑾忽然面色不虞的冷笑了一声,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厉色,“你与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眼看萧云承又要沉默下去,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骤然起身的瞬间,将书案用力一拍!
咚!哗啦!
震耳的闷响过后,书案上的物件便横七竖八的倒了一片,然而这种程度显然不能舒缓萧瑾心中的怒火。
他绕过书案,走到萧云承不远处,严厉的面色上不时浮现几丝怒火,犀利的目光也沉沉的盯着眼前人。
“还要我替你说?”
“借兵。”
同样低沉的嗓音,一道尚显年轻,另一道则已历经沧桑。
容貌十分相似的两人相对而立,严厉与平静的两幅面容上,同样坚定的目光相互对望着。
窗外鸟叫虫鸣不断,书房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准再私会他们。”嗓音沉沉的萧瑾先开了口,只一句话便将此事做了定论。
萧云承眉头微皱,神情平静,沉稳开口:“阿瑶身陷险境,皇上又将我的兵权收回,我若不借兵,如何能救她。”
他这一番解释,让萧瑾刚压下的怒火再次升腾了起来,他嗓音压抑着怒火,望向自家儿子,低声怒吼。
“你这哪是借兵?这是欲调动私兵!”
怒不可遏的萧瑾,气的只能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不时停下来数落他。
“你以为你爹我不知道你在谋划什么吗?”他转头有些无奈的看向沉默的萧云承,紧皱着眉头,压低嗓音。
“你现在在做的这些事,若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就是谋反!”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此刻是有些不敢置信的表情。
萧瑾望着萧云承,眼神沉痛,“你这是要为了她造反呐!”
一直沉默不语的萧云承,望着自己极力劝阻的父亲,忽然深深作揖。
“儿子有把握。当年我未能救下她爹,也未能将庞维绳之以法,这次我无论如何都要去救她!皇上若认为我谋反,以父亲是先皇胞弟这层关系,父亲与母亲定会无恙。待儿子带兵将阿瑶救出后,自会到皇上面前领罪。”
他说完这话,又冲萧瑾深深作揖,随后便转身欲走。
“站住!”眼见他要走,萧瑾神情一凛,大声呵道:“今日你若踏出这扇门,那便是与整个炎国为敌!这后果,你可想清楚了!”
这如山呼海啸般的一声,让萧云承身影倏然顿住,然而只一瞬,他便重新迈步,背影坚定的往门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却又重似千金的话语。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书案旁的萧瑾闻言,一瞬间气急攻心,终是踉跄了下,扶住案几才不致摔倒。
他慢慢抬头,远望向萧云承坚决的背影,还有他那马上要迈出门槛的脚,心头百感交集,只能无奈低头叹气。
“报!哎呦!”
一道年轻男子的嗓音忽然响起,无意中打破了弥漫在书房的悲切氛围。
“哎呦!王爷,小人不是故意撞您的,您没事吧?”
前来报信的银甲士兵跑的太快,没留神就直接撞上了刚要出门的萧云承,待他缓过来后,急忙给萧云承赔不是。
“……无事。”面容平静的萧云承冲他摆摆手。
方才幸好他反应迅速,但即便如此,他仍是被这士兵的猛劲撞到了肩膀,人也微微后退了一步。
而他那刚要迈出去的脚,也因此收了回来。
萧云承看了眼自己的脚,心中微微一动,遂在门前站定。
一旁的士兵还在提心吊胆的上下打量他,就怕把他撞出个什么好歹。
于是萧云承下意识的看了眼那名士兵,见他神色匆匆,步履慌张,神色却不像边境告急,忽然福至心灵的沉声开口。
“何事?”
那士兵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面上逐渐喜笑颜开。
他先冲远处的萧瑾作揖,随后又冲一旁的萧云承拱了拱手,眉开眼笑的开了口。
“回两位王爷,大喜!安平王妃攻下了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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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的暖阳高悬,临近夏季的太阳总是一日热过一日。
嘉定城头上,绯袍黑金甲的秦亦瑶正在紧急视察城墙防卫情况,城楼下远远的就跑来一名黑甲小兵。
“将军!呼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