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不少人疑惑着呢,皇贵妃就算当真如此歹毒,怎么会对看着就短命的五皇子下手,这岂不是失了智,说不通的呀。
“大约是我的深藏不露被她看穿了吧。”五皇子府,陆濯摇着扇子,神情矜持,“何氏担忧养虎为患。”
前来探望他的四皇子一个没憋住,哈哈大笑。
“不对吧,老五,为兄记得你生肖为犬啊。”
“四哥啊,你怎么就不信我是这种城府颇深、看着疯癫实则胸有丘壑之人呢?”
陆濯纳了闷了,他难得实话实说,怎地没人信。
他难道不是这种人吗?
“老五,不要总看话本子了。做人呢,还是需要实事求是一些的。”四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不过,看到你如此癫,我就放心了,你果然大好了啊。”
“四哥所言甚是,依我眼下的体魄,秋猎时与你好好较量一场是完全可以的。”陆濯如今勤于锻炼,甚至都无需李直督促了,他迫切地让自己变成一个很行的人。
这一年京中事多,随着皇贵妃倒台,老皇帝龙体欠安的风吹出,朝野更是人心动荡。越是这个时候,老皇帝偏要粉饰太平,他要大搞秋猎,排场极大,让重臣都携家带口跟着去郊外狩猎。
在证明自己很行这件事上,老皇帝和他的五儿子陆濯如今同病相怜。
“秋猎我就不去了。”四皇子笑了笑,“我如今专心当商贾,追的名逐的利都上不得台面,父皇看到我会不喜的。”
他天天琢磨着阿堵物,却成了兄弟们之中最淡泊的人。也就一个老五,惨兮兮的,看着也没什么指望,四皇子在他面前还能找一些面子,于是乐意到陆濯这里走动。
“这个年头,谁还没被父皇责骂过。”陆濯道。
四皇子幽幽:“你就没有。”
陆濯:“……我都这个样子了。”
“是啊,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有人惦记着你。”四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次秋猎,林密兽多,你需当心。”
“四哥啊——”
“不用再相劝,这个热闹我真的凑不了,我西市又新开了几家铺子,要我前去巡视。”四皇子坚定地说道。
“也不是劝。”陆濯勾起唇角,“就觉得你还活着,甚好。”
四皇子:“……告辞。”
陆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很有年轻郎君的朝气,缓缓转动了一下扇柄。
前世争储,也不是人人都是自愿。就像老四,他孝顺丽妃,而丽妃被皇贵妃拿捏了,他被迫卷入。争储之后,伤的何止是他们这些皇子,即便是他登基之后,朝局也很长时日不稳。何况老二逼宫之时,甚至与北戎人勾结,留下无数隐患。
他和善善成为帝后,来不及享受,头几年光忙着给争储之乱扫尾了,连孩子都来不及生,最后没法子了,只能从宗亲里面选了一个过继。
徐善垂帘擅权,拒不归政,其实陆濯觉得就当如此。他们宵衣旰食,怎能让外人坐享其成,他没来得及过恣意妄为的日子,就让善善来吧,左右夫妻一体,也算他过上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徐善恣意到蓄养面首上了,妄为还养了不止一个!
究其根源,究其根源,都是这些废物兄弟争储的错!
若时局稳定,海晏河清,他陆濯稳稳当当登基,善善高高兴兴为后,他们有大把快活的时光,何愁生不出来,又何愁他命短?
前世,他修道最开始就是为了学那些个玄乎的房中术,后来发现嗑点药可以让他愈发的血气方刚,再后来身子真不行了,靠丹药续命想着长生。若是能生出孩子,他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这辈子陆濯必不需要。
他要把腥风血雨缩到最小,按部就班地登基,让四海归心,然后和善善白头偕老,美美载入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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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府,徐善也在准备着秋猎,在温氏屋里看新裁的骑装。
“你堂姊这一回竟没闹着去。”温氏也替徐媚做了一身,出乎意料的是,徐媚居然不要去秋猎,把如此攀高枝的好时机弃如敝履。
“堂姊又去西市了。”徐善抬眸,“娘给她涨月例了?”
“善善,你堂姊去西市,却也不是为买胭脂首饰了。”温氏话里有话,“她们娘儿俩,大约是得偿所愿了。”
徐善透过紫竹看向长廊里徐媚的身影,她越发的窈窕妩媚了。
“真好呀。”徐善笑了。
有意中人的女郎,就是不一样。
去秋猎时,念夏跟着温氏,习秋跟着徐善。徐羌看见了,有所顿悟。
“我也跟着你。”他厚颜贴上去,“善善,带我见世面。”
徐善笑吟吟道:“甚好。”
“走啊走啊。”徐羌兴冲冲地催马靠近。
“徐二郎君好兴致。”一道阴恻恻的声音靠过来,“也带咱家见见世面罢。”
徐羌回头一愣:“王公公?”
王公公已经来了,那么五殿下还会远吗?
果然,五皇子殿下一身紧身窄袖的骑装,端的金相玉质、隽雅清瘦,正骑在一匹雪白的小马上,向徐善而来。
“善善。”他曼声道,“我们一同策马吧。”
徐善的眸光往下落,看了看他的坐骑,然后又回上来,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他。
陆濯轻抚小马柔顺的鬃毛,“善善,你不喜欢小白吗?”
有些人,大好了,但是并没有足够大。
五皇子殿下这模样被好些人看到了,男男女女都偷偷摸摸对他指指点点,觉得陆濯确实很有些不行。
这一回秋猎,平王来是来了,但是避着人,还嫌丢人呢,四皇子在西市醉生梦死、六皇子破相了不敢出门,而老皇帝除了偶尔出来讲两句话,几乎都是在明黄帐篷中。
秋猎之中,隐隐以来日的皇长孙之父康王为首。
徐善跟着人群看过去时,看到康王一身劲装,描着四爪的赤蟒,皇长孙还没生出来呢,他竟然不装了。
也确实,如今的皇子们,除了他,好像也没旁的人有前途了。
康王妃大腹便便,竟也跟着过来了,女眷们以她为首。平王妃这一回容色暗淡、心神不宁,成了干巴的绿叶。
这一回的秋猎,处处透着不寻常。
徐善跟着骑小马的陆濯转了一圈,在苍茫的山脉、翻涌的绿浪下,他们渺小的好像是蜉蝣。
“善善神思不属。”陆濯缓声道。
“殿下不也是。”徐善骑得马都比陆濯高,“眼下所有人都晓得殿下虚弱了,殿下当如何?”
陆濯微微一笑,勾起眼尾:“入夜后来陪我吧,善善。”在徐善辱骂他之前,他施施然补上一句,“做让你心悦的坏事。”
第36章 大结局“这辈子不许了!”
老皇帝在厚实华美的帐篷里,早就得知了陆濯去找徐善之事。
“陛下,要不——”
安进忠怕他来气,正琢磨着如何说话,老皇帝却抬了抬手。
“要什么不,随他去吧。”面对不行的儿子,老皇帝如今一片慈父心肠,他痛心疾首,“他也就是面上还能寻些乐子,你还拦他做什么?”
“没,陛下,奴才没拦。”安进忠赔笑。
“老五不容易的,不要他有些小事你就过来说。他平日里对你多客气啊,看到你都笑眯眯地喊你安总管。”老皇帝蒲扇大掌往案上一拍,“安进忠,你往后别跟个长舌妇似的,那样不好。”
安进忠:“……”
好家伙,都是他的错了。
遥想当初,也不知是哪位会拿捏的人,让他安排暗卫盯着五皇子殿下,还得事无巨细禀报上来。
安进忠不敢问,安进忠也不敢说,他只有卑微的笑。
“是,陛下的教诲,奴才都记在心里了。”
因此,安进忠得了陆濯与徐善月上柳梢头之事后,他就不拿这信叨扰皇帝陛下了。老皇帝入秋后越发畏寒惧冷,早早就寝了,让侍卫严严实实守在外头。
他看着将暮的天色,甩了一下拂尘:“城外无宵禁,年少之人呐。”
他们无根之人还找对食呢,五皇子殿下一个上下全乎的人,与小娘子约在黄昏后又怎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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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善要赴陆濯的约,她走之前,在帐篷里收拾随身之物。徐家的其他人就站在旁边,围观着她。
她把徐羌猎来的山鸡吊到马背上。
徐羌上前一步:“小妹,你为何带鸡赴约都不愿带我去?”
徐善轻叹:“二哥,或者你可以再想一想,你当真愿意与我同往见五殿下吗?”
徐羌:“……”
他退后一步,不争气地说道:“那还是算了,小妹你吃好喝好,要不我把这鸡烤好了给你带走?”
“倒也不必。”徐善轻描淡写,“到时候让五殿下做吧,省的他无事生非。”
“???”
二品大员徐翰林听了这话,都不是很敢搭腔呢。
“善善,你跟娘过来。”温氏看不下去了,她把徐善拉到一旁,压低声音,严肃地问,“你与五皇子走到哪一步了?”
“没哪一步啊,就是送送字画的关系。”徐善道,“爹不是收的挺开心的。”
温氏一怔,看着徐善又往包裹里丢了几个火折子,半晌才找回声音:“给你送情诗情画的是五皇子?”
“我以为娘早已知晓了,他先前给您送过一匣子药呢。”徐善微微一笑。
温氏捂住心口,闭了闭眼。
崔九,假的。她早该知晓,她早该知晓。
“小妹,你又带火折子去做什么?”徐羌不懂事,大喇喇地跨步过来追问。
“烤鸡呀,不用火折子,莫非还要钻木取火。”徐善对答如流。
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地儿,但是就算不太对,徐羌抓了抓头。
“二哥啊,你今晚若是没事就在帐篷呆着,可别出去瞎溜达,别冲撞到什么,去不成西北。”徐善随意道。
徐羌眸光动了动,他还就逆反起来了。
善善不让他去,他偏出去,他这样的阳刚之人,可不怕冲撞什么,那些魑魅魍魉尽管来。
就在这时,他看到徐善又塞了把匕首在身上。
徐羌:“……”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做这些事,好吗。
“这个呀——”
徐善刚想解释,徐羌已经摆了摆手。
“不用说了,小妹,懂得都懂,我就是懂的那个人。出门在外,食些烤鸡,用匕首分食好啊,甚是好。”
非但如此,他甚至掏出来一些金疮药,把瓶瓶罐罐递给徐善:“小妹你细皮嫩肉的,若是不慎被树枝划伤、毒虫咬伤,且用来敷一敷。”
“二哥,不容易啊,你终于成长了。”徐善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旋即扒拉出一块地图,圈了一个点递给徐羌,“你若今晚实在想出去转转,一定要当心,不该走的路别走,比如这个地儿。”
好一出投桃报李的戏码。
温氏很久不咳嗽了,这会儿重重地咳了一声:“你们当我这个母亲不存在是不是?”
“哪能呢。”徐善挽住她的臂弯,笑道,“娘后头必会以我为荣的。”
“我不管什么后头不后头。”温氏拉着脸,“总之你今晚不许出去!”
“可是已经有人来接我了啊。”
徐善话音刚落,外头传来王得志谄媚的声音:“徐小娘子,咱家殿下已经等着你啦。”
徐善弯弯着眉眼:“娘,我若是不去,五殿下怕是又要过来跟您行晚辈礼了。”
温氏:“……”
她目送徐善离开,再看徐翰林,他方才出去了一会,跟陆濯见过,此时脸上带着迷之微笑进来了。
“你在乐什么?”温氏问。
“五殿下换了一把扇子,上头提了四个大字,天作之合。”徐正卿顺眼了,“他与我说这些时日在看戏本子,与我们家善善一样,都好那口才子佳人。”
“你还挺得意?”温氏不冷不热的。
“倒也不是。”徐正卿目光长远,“喜爱才子佳人故事的,都是心意软的人。这样的人,当然比动不动发癫的人好。”
有些事情,是抵抗不得的。前头中秋,老皇帝还以皇后的名义,给徐善赏赐了一波。但是也不讲明了,如今就模模糊糊的,两边干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