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如此多娇——望烟
望烟  发于:2021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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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娄诏坐正身子,扫扫袖上褶皱:“魏州?”
  “对,”得到回应,颜从梦笑笑,“昔日也是大人的同窗,近年来有些政绩。”
  说着,她抬起手遮挡着倾泻而下的日光,秀眉轻轻蹙起,好似被晒得厉害。袖子滑下,露出一截光洁的小臂,一副柔弱。
  娄诏别开眼,开口:“颜小姐今年多大?”
  颜从梦往前一步,柔着嗓子:“大人忘了,从梦同你相差三岁,我今年十八。”
  说起自己的年纪,颜从梦心中生出危机感。别人家姑娘这个年纪都嫁人做了娘,可她仍旧待嫁闺中。
  父母提起的那些适龄男子,颜从梦根本没有中意的。一个个的,连给娄诏提鞋都不配。
  如今娄诏主动问她多大,她心里生出一股期待。
  “十八。”娄诏念着这两个字,想起了刚才站在身旁的冯依依,她也刚十八。
  颜从梦点头,站的久了,日头晒得很,如今是真的开始头晕,鼻尖都冒出一层汗。
  娄诏站起,走到亭边,目光落在颜从梦身上一瞬:“既然这么大,那你实不该乱走,为女子,总该顾忌些。”
  “乱走?”颜从梦努力维持着脸上端秀,心里豁然一疼。
  颜从梦如何听不出,这是让她不要再来。
  娄诏迈下阶梯,袍边轻扫石刻莲花纹:“回家去吧,端阳节本官便不去了。”
  说完,娄诏直接越过愣怔的颜从梦,往前走去。

  烈日下,凉亭外,颜从梦身子摇摇欲坠,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晃。最终,两眼一翻,瘫去地上。
  清顺一直守在不远处等候,见着颜从梦晕倒,先是一怔,随后心里立马闪过一个念头。
  这是人在假装,苦肉计想让娄诏回头。
  多少年,清顺也知道颜从梦的为人,装晕完全做得出。娄诏高升,她仗着自己是颜穆的女儿,恨不得把侍郎府当成自己家。
  “大人,”清顺跟上娄诏,挑手指指凉亭处,“颜小姐她……”
  “找人把她送回去,”娄诏头也不回,“回头你跟老师说一声,颜从梦定亲,本官送一份大礼。”
  清顺赶紧点头,随即停下脚步。
  凉亭外,颜从梦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像一只死透的花蝴蝶。半张脸苍白的贴在地上,面颊上沾着泪痕。
  清顺蹲下,用手试了试地上石子的温度,正午时分,实在烫手。更不说这石子不平,人躺在上面,不硌得满身青才怪。
  抬头看看,日头毒辣,清顺干脆闪到一旁树下,抱着双臂看,一只脚悠闲地点着地面。
  “顺爷,这是怎么了?”一个家仆经过,凑到清顺身边。
  清顺瞅了眼:“什么怎么了?还不赶紧过去把人扶起来?”
  说着,抬脚就踢上人的后腰。后者蹦得老高,赶紧往凉亭处跑。
  “还问怎么了?”清顺抬手扫扫裤腿儿,“当然是媳妇儿找回来了,得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清理干净。难道留着膈应人?到时人再跑了,就难找回了!”
  清顺嘴里说的自然是娄诏。平时看起来冷淡无情,现在倒是真动手开始做了。
  只是,清顺不确定,冯依依会不会留下来,毕竟两人间的隔阂太深,两年间也生了许多变化。
  就比如娄诏形只影单,而冯依依已经另嫁人,还有了孩子。虽然那孩子到底是谁的,还存疑。
  “算了,且走着看吧!”清顺念叨一声,从树下走出来。
  那边,两个婆子已经把瘫在地上的颜从梦拉了起来,塞进一顶抬来的小轿中。
  。
  冯依依回到院子的时候,抬头看了眼门匾,才知道她现在所住的地方叫“素雪院”,清冷的院名。
  这两日下来,冯依依也知道了跟着她的三个婆子叫什么,基本摸清她们的喜好。
  “我家里有个阿嫂也姓朱,”冯依依对跟着的婆子道,“丈夫是铁匠,一把子力气,但是拿着人是真好,从不见红过脸。”
  “那倒是家子好人咯。”朱婆子忙道,三个婆子中,她最壮实,说话声音也亮,“姑娘,奴婢提醒一句,方才湖边过来的姑娘叫颜从梦,是大人老师的女儿。”
  “她也住在这里吗?”冯依依问。
  朱婆子摆摆手,笑得嘴边起了褶皱:“颜先生一家不住府里,大人另外给安排的地方。”
  冯依依点头,嘴角甜甜翘着,总是不语而自带两分笑意:“敬重师长是应当的。”
  “奴婢的话,姑娘没听明白,”朱婆子压低声音,脸往冯依依耳边凑了凑,“奴婢是说,颜家小姐似乎对咱家大人有意。”
  “这样吗?”冯依依眼睫轻扇两下。
  颜从梦喜欢娄诏,冯依依早就知道。
  朱婆子讨好的轻着声音,似劝似提醒:“姑娘小心,到时候别惹上她。”
  冯依依心中笑了,对于颜从梦,她可从来都没有吃过亏。
  仔细想想,若真算起来,颜从梦想嫁娄诏,还得她冯依依点头。毕竟严格来说,娄诏现在仍是入赘身份。
  不过现在冯依依已经不想计较那些,想的也只是赶紧脱身。京城是非地,她只想守护辛城那得来不易的安定。
  “姑娘晚上想吃什么?”朱婆子问,倒是喜欢这个说话甜甜的女子。
  “妈妈看着做。”冯依依爱笑,对着谁都能说上话,天生一双笑眼。模样明媚乖巧,特别招年长的人喜欢。
  只不过她苦于现在手里没什么东西,不能给这些婆子什么甜头。
  心里也总惦记着关语堂,他若是找不到她,还不知担心成什么样?因此,要找个机会出去,或是关语堂送一封信。
  回到院中,朱婆子赶紧关了门。
  另外两个婆子早就收了牌,此时正在擦着屋里家具。
  仅仅不到半日功夫,冯依依已经和三个婆子说上话,抽出空还跟着打了几圈牌。
  这也让她不禁想起在冯家的日子,闲的时候,她会放那些婆子婢子去一处玩儿。
  晚膳,冯依依吃得少,把那些不错的饭食都给了婆子们。
  婆子们饭量大,熟悉后知道冯依依性子开朗,倒也不客气这姑娘的一番好意。
  这之后,几人说话就更多了。婆子们以为冯依依日后要留在府里,便将府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包括娄诏吃去吃酒,一般什么时辰回来,回来后院子里不准人进,谁都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又说,皇帝器重,有风声传年底娄诏将会晋升,升为正一品大员,中书令,彻底入座中书省。
  冯依依没滋没味的喝着糖水,听婆子们一句一句讲着娄诏的丰功伟绩。她心里想的是辛城的冯宏达和桃桃。
  她知道,自己还会去找娄诏。所以,想从这些婆子嘴里知道些娄诏的事。
  可是听了半天,全是夸赞她们家大人如何。
  “他喝酒?”冯依依问,从前的娄诏不喜欢酒,所以总是备着解酒丸。
  矮一些的婆子唤张妈,接话道:“总会有些应酬,大人酒品好,不管喝多少,都和没喝一个样儿。”
  另一人忙附和,表情略显夸张:“可不是?别的男人喝了几两便不知姓甚名谁,拉不住就钻进那花楼中。”
  几个婆子哈哈笑着。
  冯依依也跟着笑。
  她知道,娄诏并不是酒品好,而是他这人太能忍,隐藏太深。即便是醉了酒,他也会强逼自己看起来正常无异。
  不停地走来走去,那不就是他内里的难受与煎熬?
  冯依依只记得一次,娄诏酒后失态。魏州娄家,他把她抵在墙上,眼尾晕红,问她去过哪儿,然后吻她,当时他弄得很疼,让她觉得害怕。
  所以,娄诏不爱笑,不发怒,千年一副冰封脸,不过是把真正的他给藏起来罢了。
  “好甜,银耳真不错。”冯依依搁下瓷碗,回神过来继续同婆子们说笑。
  。
  书房。
  清顺手里送上一张烫金请帖,轻放于娄诏手边:“定国公府送来的,五日后老太君过寿,请大人过去坐坐。”
  娄诏正伏在书案上写着文书,右手握笔,落下一笔一划。纸上的字如其人,字体工整有力,笔锋带着一股深藏的凌厉。
  听了清顺所言,娄诏只是瞥了眼那帖子:“送副寿礼过去,我便不去了。”
  清顺进来前就已猜到会是这样,平常也有不少官员想借机攀上娄诏这层关系,娄诏会做得礼数周到,但是人鲜少出席。
  “定国公走了五年了吧?”清顺道,“现在的林家,确实不如往昔。”
  娄诏掀了下眼皮,搁下毛笔:“当年,老国公是天下文人之首,做过帝师。礼仪规矩方面最是看中,曾著书《谓礼》。老有老的礼,幼有幼的礼;男子之理,女子之理……”
  清顺抓抓脑袋,笑道:“大人说这些,小的听不懂。我的意思,那定国公府花园中,听说养得牡丹极好,不知少夫人想不想看?”
  这一声提醒,娄诏也就又看了眼请帖。
  以前在冯家时,他并不在意冯依依,更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加之两人相处并不多,书院念书时,他甚至不曾想过她。
  不过有一点娄诏确定,冯依依喜欢热闹。定国公府的寿宴,应当会很热闹,传闻公府里的姑娘不少。
  “客栈那边怎么样了?人还没走?”娄诏端起桌角的茶盏,视线里是自己刚写完的那张公文。
  “大人说的是叫关语堂的?”清顺本只是想确认下,眼见娄诏眉头动了动,就知道自己是多嘴,提了个不该提的名字。
  也是,那关语堂天天在大街上找冯依依,一口一个家里娘子。别说娄诏,就连他清顺都觉得别扭。
  好歹,娄诏和冯依依还没和离。
  “人还没走,整日就在西域街守着,衙差都把名册给他看,看起来他还是不信。”
  娄诏嘴角轻抿,吮了一口温茶,淡苦的味道在嘴中蔓延开,慢慢在舌尖转为甘甜:“自然不会轻易走。”
  闻言,清顺看看娄诏,生出一个担忧:“万一他跑去报官?”
  “报官?”娄诏眼帘微垂,看和碗里清透的茶汤,“他不敢!”
  要报官早报了,一天天在那儿干守着?再说,他不就是官吗?
  因此,娄诏断定,这个关语堂知道冯依依的所有底细。
  有了这个认知,他心中生出一股烦躁,想着冯依依会对着别的男人笑得弯了眼睛,手里几乎受不了的要捏碎茶盏。
  “那个孩子?”娄诏问,带着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小心翼翼。
  “这个真不清楚,”清顺摇头,讲着探回的一切,“他只说家里头有个孩子,其余的愣是只字不提。”
  娄诏放下茶盏,细长的十根手指扣在一起:“辛城啊,说起来还真远呐!”
  听着娄诏着淡淡的语气,清顺莫名打了一个寒战:“是,他是个运河上跑船的。”
  说心底里话,清顺觉得娄诏是真的不知道珍惜,可是冯依依那样的女子,跟着一个跑船的 ,也的确有点儿委屈。
  “他不走,那便随他!”娄诏话中无有困扰,十指后的一双深眸掩在半垂眼帘下,淡漠冰凉。
  人是他的妻,婚书还好好地收在手中。有人敢妄想从他手里抢人,那倒是好笑!
  冯依依是他娄诏的妻。
 
 
第二十六章 
  天上落下小雨, 冯依依撑伞走在花园中,身旁张妈在说着她家的侄子。
  说她的侄子不务正业,有了媳妇儿孩子还是在外面惹是生非, 替那侄媳妇不值。
  冯依依听着, 偶尔也会劝慰两声。
  夫妻事本就不好说, 女子弱势, 嫁人要随夫。可是自己一辈子的事,还是得想好。
  就像现在, 张妈嘴里可怜的侄媳妇,既然那男人如此不堪,何必与他过下去?分开很难,但是留下就是搭上一辈子。
  男人,既然他心中无你,何必去给自己套上枷锁?有那功夫,去做自己喜欢的不好?
  “夫妻就是这样, 别人只能远处看看,最重要还是自己决定。”冯依依回了句。
  张妈看了眼冯依依, 女子娇媚, 脸上微微带笑, 温柔中带着纯真。可是嘴里说出的话,好像经历过莫大的沧桑。
  “姑娘,前面就是安临院。”张妈带人走过拐角,指着娄诏所住的正院。
  冯依依点头,今日又是主动找娄诏的一天。
  她是越来越不解, 娄诏留下她在这中书侍郎府,好吃好喝,还找了人伺候, 虽然也像是监视。如此下去,他到底要做什么?
  冯依依以前便猜不透娄诏,现在仍旧猜不透。
  垂花门上,挂着门匾,上头三个大字,“安临院”。与娄诏在魏州的院子,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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