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如此多娇——望烟
望烟  发于:2021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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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明面上没有显出来,只当那些铺子各自经营。其实清顺心里明白,娄诏是在等,等那女子回扶安,然后进那些铺子。
  可是,人早就死了,怎么可能再回来?那场大火,无一人生还。
  对,除了一个人,秀竹。当日秀竹去城里探望生病姑母,就此躲过一劫。
  这厢,娄诏搁下笔,看着平摊开的纸上,墨迹慢慢干透:“送出去。”
  他将信叠好,塞进信封,抬手交给清顺。
  清顺接过,看着空白的信封封皮,道了声:“大人……”
  “那条地道查到什么?”娄诏倚靠在椅背上,右臂支在扶手上,整张脸隐在暗处。
  “地道?”清顺攥着信往后站了一步,“恕小的直言,那不是什么地道,只是人家挖的地窖,冬日里用来储存……”
  “储物地窖会在冯宏达书房下?”娄诏轻掀眼皮,眼角一抹厉光。
  清顺咽了口口水,硬是梗直了脖子,道:“大人当知,冯宏达买下那宅子之前,是别人家住的,有个地窖不稀奇。再说,地道怎能那么短,还没有出口?”
  明明人早就没了,偏偏还犟着人没死。
  娄诏眼中全是阴霾,隐藏很好的情绪被撕裂开来,眼尾泛红,手指几乎捏碎太师椅扶手。
  “哒哒”,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一个女声:“大人,水来了。”
  清顺借机离开书案前,去开了门。
  书房的灯光照在女子身上,她恭谨的垂首,双手托着托盘,上头一盏白瓷碗。
  正是当日冯依依身边的贴身婢子,秀竹。
  秀竹轻着脚步走进书房,慢慢把杯盏奉上。
  娄诏坐直身子,伸手取来那茶盏,端到自己面前,打开。
  里面只是一碗白水,带着温热。
  娄诏将碗送至唇边,轻轻一抿便喝下。水从喉咙滑下,暖了原本被酒灼烧的五脏,人也平静了些。
  秀竹双手收回空碗,一语不发。
  只有她知道,娄诏每次喝酒后,冯依依给他的水里,是加了糖的。
  “都下去!”娄诏淡淡道了声。
  清顺和秀竹一前一后出了书房。
  静了,窗边洒进一片月光,银霜似的铺在地上。
  娄诏捂住胸口大口喘气,即便在书房来回走了十几圈,依旧无法缓解那种窒息。
  白日在人面前,他总能淡然相对,哪怕是违心与人推杯换盏,他也不会皱下眉头。
  可是刚才那盏糖水,像是一碗毒.药,此刻发作起来,疯狂撕扯着肠子,想将他生生撕裂。
  娄诏几步跑到窗边,想要吸入冰凉的空气缓解,可是无果。习惯了喝酒,习惯了那碗甜水,也习惯了这种被撕扯的折磨、
  如何?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他想和她有一点联系,哪怕痛不欲生。
  手指抓着窗边,指肚抠着,指甲里渗出血来。
  无人知道静夜里,人人称颂的青年才俊中书郎,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发疯似的趴在地上。
  手里一支笔,笔头一点点磨秃,一直在写一个字:依。
  。
  辛城终于迎来晴天。
  冯依依抽空去了水塘,水位是涨了不少,伙计正在开渠往外放水。
  不过也有好处,雨后,水里的小生物也多,蚌就会有更多食物。
  太阳晒,冯依依扶了下头上斗笠,绕过半边水塘,到了草棚下。
  关语堂正和这里的管事说话,打听一些关于蚌珠的问题。管事四十多岁,从事这个有些年岁,便将知道的都说出来。
  同时,管事也说南面那片想售出的池子不错,若是合适可以盘下来,说他记得,里面的蚌有长了几年的。
  关语堂点头,转过来问冯依依:“你觉得行,我就过去他家打听下。能成的话,我出船前就办利索咯。”
  “大哥莫急。”冯依依笑笑,提着茶壶帮人倒了碗水,知道关语堂性子直爽,办事情喜欢干脆,只是这件事还是稳妥些好。
  总要看看那池子好不好,那些蚌是不是有病害,最重要就是人心,她害怕算计。
  经历过那场大火,冯依依性子变了不少。她知道了人心险恶,知道了世事难料。她有父亲和桃桃要照顾,她要每一步都仔细。
  关语堂坐上竹椅,喝了口茶:“成,你再想想,回去问问冯叔的意思。”
  冯依依点头,坐去竹桌对面,面对池水,微风扫过她的脸庞,嘴角带着恬淡的笑。
  关语堂从人身上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茶碗。
  以前,他跑船不过为了有桩事情做,加上那帮兄弟也要吃饭。如今家里住了人,有时候在外面跑也会惦记,会想那胖嘟嘟的小娃儿。
  回家后会有人嘘寒问暖,会有热饭热水,不再冷清清。
  他内心里笑了声,人就是贪心的东西,总想着要更多。
  “昨日,冯叔把书落在我房里,”关语堂道,眼中多了份关切,“他的记性还是不见好?”
  闻言,冯依依也生了愁绪,一日日的,冯宏达记性越来越差,真怕有一日将她这个女儿也忘掉。
  “找郎中看过,药也吃,偏方也用过,可他就是时常头疾发作,发作后,记性就会变差。”
  关语堂皱眉,微微点着头:“要是头疾治好,挡不住这记性的问题也就跟着解决了。”
  冯依依也这样想过,可是吃药也就是减缓,无法根治,到底是在地道那次上的太厉害?
  “要不,”关语堂话语带着犹豫,好似也不确定,“咱试试长生药?”
  “长生药?”冯依依眼中些许不解,从未听过这种东西,听名字应当不是一般东西。
  关语堂四下看看,就见着远处池边一个喂饵料的伙计,遂压低声音:“据说能治百病,是西域传过来的。”
  冯依依心生疑窦:“有这种东西?”
  “有,”关语堂眼神肯定,“当初我船上一个伙计腿伤了,那肉都快烂到骨头,私下找人搞到长生药,那腿就真的长好了,生了新肉。”
  “既如此,大哥帮着打听下。”冯依依心里生出希望,不管何种办法,为了冯宏达,她都会去试。
  关语堂点下头,同时又小声叮嘱:“此事万不可说出去,长生药,在咱朝是禁药。”
  冯依依恍然大悟,难怪不曾听说。却也明白这些事情,无非是些西域教士传教,利用神药救人。
  只是当初有教士不知为何迷了心窍,纠结教众差点颠覆京城,因此后面,君王都很忌讳西域的那些长生药之类。
  想到这儿,冯依依心中又生了失望。既是西域长生药,辛城这座南边小城,是不可能有的,这里根本没有西域人。
  “关当家!”这时,家中的管事跑来,神情慌张,老远的就开始喊。
  冯依依心里一揪,赶紧跑出棚外,淡紫色春衫暴露在阳光下:“怎么了?”
  “娘子,不好了!”吴管事气喘吁吁,脸色发白,“老爷他不见了!”
  “什么?”冯依依像被人狠狠敲了一记,想也不想便往外跑。
  关语堂赶紧追上去,回头冲着几个干活的伙计喊了声:“都出去找,把冯叔找回来。”
  蚌塘干活的伙计回应,纷纷放下手里活,只留一人在池边看守,剩下的全都跑了出去。
  冯依依知道冯宏达平日不太出去,他的脸伤了,总是有孩子怕他,当然也知道自己记性不好,万一忘了路回不去。
  街上找遍,书斋、茶肆、酒馆、棋社都不见人。
  后来冯依依在一条小河边找到了冯宏达,他正茫然站在那儿,昔日的扶安首富,像个孩子似的无助,手一遍一遍的拍着自己的头。
  “爹,”冯依依快步上来,拉上冯宏达的袖子,“你也觉得这里适合养蚌吗?”
  冯宏达身子一僵,转脸来看着女儿:“依依,我……”
  “爹觉得挖一个多大的池子好?”冯依依问,眼睛里盛满碎光。
  冯宏达冰凉的手摸上冯依依的头,粗糙的掌心轻柔:“爹是想出来给我家依依买生辰礼的,后天是你十七岁生辰。”
  “好,”冯依依点头,抓着那片衣角就是不松,“那你得带着我出来,不然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喜欢?”
  冯宏达笑,拉扯着脸上可怖的伤疤:“那明日,带上桃桃,我也要给她买一份。”
  父女俩站在河边说了一会儿话,便一起往家走着。

  冯依依从路旁摘了好看的野花,送到冯宏达手里,说让拿回家插瓶。
  看着冯宏达开心将花收下,冯依依脸上笑着,心里酸涩。
  总是父亲为她付出,连辛城这条后路都提前铺好。而她长大了,应该换她为冯宏达做些什么。
  她希望冯宏达能像以前那样健朗,以后带桃桃,也像带她小时候那样。
  长生药!冯依依脑子中反复回荡着这三个字。
  要找到这种药其实不难,只要去一个地方,就一定能寻到。
  京城!
 
 
第二十二章 
  夜里, 冯宏达的头疾果然发作,疼痛欲裂。整个人抱着头再床上眍?蜷缩着,想一条弓起的虾子。
  事情不敢耽搁, 关语堂大半宿把郎中请到家中, 给冯宏达施针。
  冯依依站在床边, 看得出冯宏达是在咬着牙忍受, 内中的痛苦没有人可以替他承担。
  好容易忙活了一阵儿,药物加上施针, 冯宏达才慢慢沉睡过去,疲乏脸上苍白得吓人。
  关语堂请郎中到了外间,想询问一下情况。其实也都明白,那些话郎中说了两年,只不过还是心里有那么一丝希望。
  冯依依弯腰,帮冯宏达掖好被角,看着人额上渗出的汗珠, 叹了口气:“爹,我去帮你找药, 咱快些好起来。”
  白日还是晴朗天, 现在外面又滴滴答答的淋起雨来。
  “小妹, 回屋去吧,桃桃找不到你会闹。”关语堂站在门边小声道,“这边有我守着,你放心。”
  说完,关语堂在外间木榻上铺被子。
  冯依依过意不去, 这两年,关语堂帮了他们不少。要说当初冯宏达的救命之恩,现在也能清了。
  轻手放下卧房帘子, 冯依依从座上倒了一碗水,送去关语堂面前:“大哥辛苦。”
  关语堂摆摆手,手心上是一层薄茧:“冯叔救过我的命,你又叫我一声大哥,有些事不必过意不去。”
  “话是这样说,”冯依依身边一枚灯烛,晃着她的脸,“可因为我和桃桃,你毕竟背着不该有的。”
  关语堂搁下茶碗,坐与榻上,看去眉目如画的女子:“当初假说夫妻,不过权宜之计,只有这样,才能歇了那些人的心思。后面,小妹若是有了心里人,到时候咱就跟人说清楚。”
  冯依依心中一堵,关语堂豁达的言语让她觉得心安。
  初来这边时,一切还未安稳,就有人盯上她,三天两头就有男人在她家外徘徊,冯宏达几乎天天手里攥着棍子。
  街上闲言碎语更是厉害,尤其那些长舌妇,把她这个清白人家的女儿,说成是勾栏院儿里出来的姐儿。
  后面关语堂出现,才将这一切平息,那些上门所谓说媒的婆子们全打了退堂鼓。
  “我有了桃桃,不会再去想别的事。”冯依依道,伤过一次,她记苦了。
  关语堂点头,一手拍上大腿:“小妹放心,别人的嘴咱们管不住,但咱自己站得正直,心安理得。”
  冯依依眉眼一弯,微微翘起嘴角:“大哥说得是。”
  “别多想。”关语堂劝了声,俊朗脸上带着笑。
  他就是个跑船的粗人,虽然认得几个字,但大道理不会说,总喜欢直接的来。
  两年相处,人非草木。回到家,有个娇俏娘子喊一声“大哥”,关语堂也会贪恋。最开始是想帮人,后面反倒觉得自己才是被帮的那个。
  冷清家里有人等候,榻上还有个软软的小团子,就像无数人家里那样,上有老下有小。
  这或许就是人口里所说的烟火气儿,热乎劲儿。
  “还有件事,我想和大哥商议,”冯依依开口,望去外面雨帘,“我知道你下次出船会去京城,能不能带上我?”
  关语堂浓眉一皱,起身走到冯依依身旁:“小妹去京城做什么?”
  “我想去找长生药,”冯依依眼中带着坚定,嘴角一弯说出自己想法,“京城西域人多,一定会有。”
  “可是路上远,家里怎么办?”关语堂看看冯依依纤瘦的身板,还有这幅相貌,总归全是不放心,“要不,我去帮你找,京城我也进过几趟。”
  冯依依摇头,对关语堂的好意心生感激:“大哥还有自己的事要忙,我去找了药,回头跟着你的船一起回来,一样也不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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