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淡淡道:“嫁祸于你之人……青衣楼。”
他反应极快,意识到不是公主之后,一瞬间便把这些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安乐公主府近日来和青衣楼斗的如火如荼,而青衣楼的总瓢把子又是个神秘人,不肯亲自出面,因此杀了他的管家,想挑唆他与公主府死斗起来。
李鱼又道:“你可知道青衣楼的主人是谁?”
西门吹雪道:“不知。”
他倒是听说了一些流言,只是真假不知。
李鱼道:“正是霍休。”
西门吹雪停顿了片刻,又道:“哦?”
李鱼道:“他有一个同伙,名叫上官飞燕,擅制人皮|面具,前段时间潜入公主府,欲取我而代之,被我抓住,逼问出了青衣楼主人的真实身份。”
西门吹雪转身,那双漆黑的眸子之中,似乎燃起了一阵寒火,他盯着她,道:“好!”
既然知道了凶手,他自然会去杀他。
只是公主却道:“你知道他在哪里么?”
西门吹雪淡淡道:“我自会查。”
李鱼却微笑道:“你留在银州等等吧,他会来找我的。”
西门吹雪挑眉。
李鱼的计谋,在这一瞬间就已经想好,她微微一笑,运筹帷幄道:“我只需要对外放出一点点风声,就说我身边死了好几个人,乃是被剑神西门吹雪所杀。”
西门吹雪忽眯了眯眼,道:“你要引他上钩?”
李鱼微笑。
他果然是极其聪明的一个人,李鱼只说了一句,他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想通。
霍休的目的是让西门吹雪杀死李鱼,这样他就可以不费一丝力气化解这次危机了。
可是若李鱼没死呢?
若是西门吹雪十分固守他那个“不杀女人”的规矩,只把李鱼身边的武林高手们给屠个干净呢?
霍休恨她入骨,绝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她,而她身边高手死绝,霍休若不来,那真是白瞎了他活了六七十年了。
经过青衣楼内部刚刚发生的信任崩塌事件,霍休应该短时间内也不会信任青衣楼中人了,所以很大概率,他应该会来。
这当然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李鱼行事作风稳健中带着激进,那自己当诱饵,不怕那老不死的霍休不上钩。
西门吹雪虽然喜欢单打独斗,但是却并不是个莽人,他只思量片刻,便对李鱼道:“可以。”
霍休踪迹神秘,他固然可以派人去查、去追,只是这样未免有点太浪费时间,他喜欢杀恶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做无用功。
李鱼露出迷之微笑,道:“既然如此,西门公子可以就住在公主府里,我会命人将外科医术相关的资料送去给你看的。”
西门吹雪居然也没反对。
比起江湖传闻中那个冰冷无心的剑神,李鱼觉得,西门吹雪本人还挺好说话的来着。
友好的谈话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只是那西门吹雪却依旧杵在那里不走,目光紧盯着李鱼的脸,冷冰冰地,好似有些不甚爽快的模样。
李鱼:“…………”
怎么又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怎么回事?
李鱼只好道:“…………还有事么?”
西门吹雪冷冰冰地道:“你嘴角沾着芝麻粒。”
李鱼:“…………”
她感觉十分不可理喻,伸手一抹,把自己嘴角沾的那个芝麻粒给抹掉了,果然见西门吹雪那副八风不动的冰山表情看起来惬意了一点。
李鱼:“…………”
感情这大兄弟是个强迫症啊!
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怪癖的李鱼囧囧有神,目光复杂地盯着西门吹雪飘飘然远去的白色背影。
事情既然商量好了,那就得执行了。
从人物指环之中,李鱼可以得知,这霍休虽然不靠武功扬名天下,然则其武功也是深不可测,青衣楼的那些高手,和他本人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李鱼是个对武功没有任何研究的人,所以对于战斗力的估计是完全一窍不通的。她不知道以自己府中的这些人是不是能够毫发无损的活捉霍休,所以她邀请西门吹雪留下来,也为加一重保险。
至于第二重保险嘛……她叫了朱停来。
研工部近几个月来,在她的府中好好的改造了一翻,加了楼台小榭,让公主府之内宛若人间仙境。
朱停本来是打算在这人间仙境之内加许多机关的,不过被李鱼给拒绝了,因为她觉得自己肯定记不住这些复杂机关,万一那天溜达着溜达着触发机关,自己嗝屁了也太冤了。
但是现在在霍休的死亡威胁之下,她觉得自己动点脑子应该还是可以记住的吧!
这是第二重保险。
然后的问题就是……公主府要放出她身边高手死亡的消息,那么,这个死亡的高手、或者高手们,应该是谁呢?
头一个宣告死亡的必须是中原一点红啊!因为他呆在她身边的时间最长,名气也最大。
第54章 04
李鱼和一点红之间的气氛比较奇怪。
一点红显然是被她赠珠之后的骚操作给气着了, 这几日都同她没什么话说。而李鱼那日的本意也的确是叫一点红不要多想,如今一点红冷声冷气,她权当看不见, 照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点红真的是要烦躁死了。
在认识李鱼之前, 他从没有和女人相处的经验。如今骤然爱上一人, 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根细细的丝扯着,她只消动上一动, 他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搅碎了一样的疼。
她和陆小凤欢好的日子,他几乎都觉得自己心都被扯成了四分五裂的几块, 每日一早醒来, 精神清明之后,就会无法压抑自己的杀气和烦躁。
但他还是会尽力压制下来。
只是今日, 李鱼居然主动找他。
他面无表情的去了, 李鱼对他说,这几日她得换个近身侍卫了。
一点红眯起双眼, 并不说话,等着她解释。
李鱼便把和西门吹雪的计划一股脑儿的全说了出去,听完,中原一点红沉默了许久, 忽道:“你拿你自己做靶子?”
李鱼道:“霍休恨得是我, 当然要以我为饵最合适。”
他又道:“你要换谁?”
李鱼道:“傅红雪或者花满楼吧。”
一点红道:“为什么?”
李鱼道:“西门吹雪只杀剑客。”
所以, 只有剑客消失, 是很正常的事情。霍休一定会相信。
但是李鱼当然也存了叫他们二人暂时离远一点的心思。
一点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这一种心思,他面容冷漠,只言简意赅道:“好!”
说着,就大步走出了她的房间, 准备找个阴暗的角落待着去。
既然对外要宣称他死了,那他当然不应该出于众人之前了。
做戏做全套,骗人先骗己。这个道理,中原一点红是决计不会不明白的。
公主府现摊子大了,人多眼杂,那霍休又是个有钞能力的,保不齐就收买了那个小厮侍女之流的,若是这次戏做的不到位,霍休肯定是不会上钩的。
一点红明白的很,只是在李鱼身边寸步不离的护了一年,离开之时,还是有一些……很负面的情绪在。
他忽然体会到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愤懑凄楚,来到银州之后,李鱼对他一直是很好很好,这让他几乎已经忘了在黑暗中生长的情绪是什么滋味了。
不过他也早习惯了这样,毕竟人生的前二十多年,他都是一个见不得人的杀手,行走于黑暗之中,被人恐惧的同时被人无视,如同活死人一般。
他背对着主屋,忽然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怀中。
他的怀里放着一个被扯掉的剑穗,上头的夜明小珠已有了裂痕,显然是那日被掷的狠了。
而李鱼则拜托了花满楼这段日子来临时做她的护卫。
傅红雪当然是个武艺与冷静俱佳的少年,只是他对李鱼有种代偿般的依恋。在对付花白凤时,这种依恋是她有意为之的,只是如今,她却有些疲于应对他的眼神。
一点红、傅红雪,他们都太认真,太想要真心了。可李鱼哪有什么真心可以给?
所以她选了花满楼。
花满楼在银州的日子过的不错,他本不住在公主府,而是财大气粗的在临街买下了一处小楼,起名百花楼,又从各地弄了许多能适宜银州气候的各色花草,整日侍弄,日子过的平静而愉快。
他在京城之中也有一处小楼,名字也叫百花楼。
京城远比银州城要更气派、更繁华,可是花满楼却觉得自己更喜欢银州。因为银州的每一天都是新鲜和向上的,而京城却仍处于皇权更迭的动荡之下。
老臣、新帝,他们斗的如火如荼,叫京城也令他没那么喜欢了。
而银州有如此气象,自然是因为银州城有个好主人,只是帮这个好主人一个小忙而已,花满楼自然是很愿意的。
于是,在这日夜里,公主府内发生了血腥的死斗,公主的尖叫声于痛哭声几乎是冲破了天际。第二天,府内的下人们惊恐的发现,公主身边的三大用剑高手一点红、展昭、路小佳均不见踪影。
月云和翠浓带着人匆匆的收拾着公主府主屋之内的一片狼藉,血迹从屋子里头流出,不知用了多少水,才把地板冲洗干净。
而公主一直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连进去送饭的紫杉都直接给赶了出来。
直到花满楼前来,敲开了公主的门。
然后,他就住进了公主府主屋的外间,也就是曾经中原一点红所住的地方。
这消息不知被哪个嘴不严的下人传到了公主府外头,一时之间,银州城内人心惶惶。
隔了几天,公主为了稳定人心,特地在银州城内坐马车出行,原本永远都在她身边陪伴的黑衣剑客已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锦衣的盲眼青年,公主紧紧的依偎在他身边,似乎是很紧张、很害怕的模样。
她的脸色惨白,双眼通红,好像在尽力的保持镇定,但是那种慌张之感,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
这日回府之后,公主把脸上惨白的铅粉洗掉,又把藏在怀里的带有刺激性气味的香囊给直接扔了,大骂道:“霍休老儿害我!”
花满楼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嘴角带着笑容,一只手轻摇折扇,令一只手在桌子上摸索了一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公主在内间一个喷嚏一个喷嚏的接着打。
李鱼自觉演技在线,可是让她眼眶说红就红,说哭就哭,那还是有点太为难她了。于是令紫杉给自己准备了一个有刺激性气味的香囊,好让她能成功梨花带雨。
其实这香囊味道还不错,有点类似于清凉油的味道,就是强忍了大半天,一回府,实在忍不住让她打起喷嚏来。
一边打喷嚏,她还一边想,这香囊很不错,可以让紫杉把方子写出来,给府内众人都配上,免得他们下午上工的时候昏昏欲睡,成天摸鱼。
无良老板这么想着,却听见内间的门被扣了扣,花满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殿下怎么样?”
李鱼道:“啊……我没事。”
门外便传来花满楼无奈似的轻笑,过了一小会儿,花满楼忽然在门口说了一句:“殿下,花满楼可以进来么?”
李鱼道:“自然。”
花满楼吱呀一声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虽目不能视,但行走坐卧,却都与常人无异,甚至有些感官还要比常人更敏感一些。李鱼仅有的几次和他相处时,看到他行动自如,都在心中赞叹不已。
只是这主屋的内间,花满楼却是完全没来过的。
此时此刻,他的动作倒是稍稍有些迟疑了。
李鱼瘫在梳妆台前面,见花满楼微微皱眉侧头,似是在摸索一般,顿时便觉得自己做的不到位起来,她忙站了起来,对花满楼道:“花公子,你可以么?”
花满楼微笑道:“无妨,公主不必担心。”
说着,他就走了过来,非常精准的找到了她卧榻的位置,在卧榻的小几子上放了一个盛满液体的瓷杯,然后温声道:“这是加了蜂蜜的莲花茶,公主饮上一些,可好受些。”
李鱼坐在卧榻之上,伸手拿过了那个小瓷杯,惊奇的发现这瓷杯外壁竟还有些冰冰凉。
她身子弱,不能贪凉,夏日里头能吃几顿凉面已是不容易。至于冰饮料,今年夏天她都没见过呢!
花满楼不住在公主府内,自然不知道这些事,因此才能将这冰冰凉的莲花茶送到她的几子上。
李鱼许久未吃冰,自然对这冰凉的莲花茶珍之重之,便对花满楼道:“多谢花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