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刀割耳,那可怕自然远远胜过利刃的,七妹吓的浑身打起了摆子,路小佳却对她的表情视而不见,抄起那钝刀,一把把她的头给摁在了地上,刀已碰上了耳朵与头颅连接的地方……
七妹尖叫道:“我说!我说!不要割我的耳朵……不要割我的耳朵……!”
路小佳停了下来,七妹却期期艾艾地道:“我若说了,你得答应我不再如此行事!”
李鱼道:“路小佳,动手。”
七妹尖叫道:“她在井里!她在井里!”
李鱼面色一冷,道:“你说什么?!”
七妹道:“我……我……我为了不叫她碍我的事,就把她……扔到井里去了。”
李鱼的手已不自觉握紧了,她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来,道:“什么井?”
七妹道:“就是……就是公主府东南角的那口枯井……”
李鱼二话不说,立刻派人去找!
这七妹本性残忍,刚刚说话,又刻意语焉不详,月云很有可能已被她给杀害了,李鱼心下一沉,看这月云的眼神,已带上了杀气。
但万幸的是,月云被拉上来的时候,居然还有一口气在。
她后背处被刺了四枚透骨钉,额头因为磕碰多了一大块殷红,鲜血已流满了她的脸。她脸色灰败,只有进气没有出气,若再晚个一时三刻才被发现,估计已是一具了无生气的尸首了。
李鱼当机立断,拿出一枚回魂丹,给月云服下,又叫大夫来,给她把那四枚透骨钉给取出来。
把月云安顿好之后,李鱼才重新看了一眼七妹。
她已怒了。
李鱼冷冰冰地道:“杀月云是公孙大娘的主意?”
这冷彻入骨的声音,竟没由来的叫七妹打了一个寒颤。她咬着牙,努力叫自己的声音不要打颤,道:“江湖人杀人,还要别人授意?想杀就杀了!”
事情的确是这个样子的,公孙大娘不想同公主把关系搞的太僵,于是就叫她不要没事儿杀人。
只是七妹却觉得,既然她要扮成月云,自然要杜绝这真月云跑出来捣乱的可能性了,绑了太麻烦,还不如杀了算了,一个丫鬟而已,死了又能怎样?
她满不在乎,没想到这安乐公主竟真的在乎一个丫鬟的死活!
而她已见识到了她的可怕之处!
她根本不是一个仁慈的人,她恨不得用最残酷的方式来对待自己的敌人!
李鱼冷冷地道:“公孙大娘和你约定了什么暗号?”
红鞋子组织的人本来就很少,薛冰与上官飞燕又已不在了,公孙大娘玩不起人海战术,她至多只能在李鱼这里安插七妹这一个卧底。
她们之间,一定有什么暗号。
这暗号传递的消息,就是公主府的动态,若公主府打算埋伏红鞋子,七妹就会传暗号,叫公孙大娘不要赴约,而公主府若静悄悄一片,没有动静,那公孙大娘自可以安然赴约。
这法子虽然说起来很简单、很没有技术含量,可往往最简单的东西才是最无懈可击的。若步骤太多、环环相扣,那不确定因素就会便的更多,风险也会更大。
阴谋家总是很明白这个道理。
七妹又不说话了。
李鱼也不多废话,只是叫来了沈三娘,指着七妹对她说:“我现在一点耐心都没有,只要能让她说实话,你什么手段都可以使。”
沈三娘了然的点了点头,叫人拖走了七妹。
一个时辰之后,七妹就什么都愿意说了。
李鱼也不追究沈三娘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她只是很直接了当的问七妹:“你们之间有什么暗号?公孙大娘到底打算干什么?”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如果公主府没有异动,她扮演的月云就会在公主府前头的第一家店里买一份糖炒栗子。
第二个问题的回答是:因为公孙大娘想试试她到底是不是个好的上位者。
李鱼相信她说的是真话,因为她太年轻、太经不起精神上的折磨了,沈三娘如今已练出来了,打一棍子给一个甜枣这种事她干的炉火纯青,只是摧毁一个年轻气盛之人的心理防线,这简直太简单了。
不过她说的话倒是让李鱼冷笑了一声。
我是不是个好的上位者,轮着到你红鞋子来试?
我是不是个好的上位者,轮得到你红鞋子用几十条人命来试?
若说一开始她还只是普通的生气的话,如今这主人翁意识强烈的理由让她简直想立刻把红鞋子给一锅端了。
她冷冰冰地看了一眼七妹,对沈三娘吩咐道:“先关起来,等把她的姐妹都抓到之后,一起拉去公审就是了。”
沈三娘柔柔道:“是。”
七妹就被拖走了。
她杀人如麻,心性极其残忍。月云若不是命大,现在早就死了。李鱼若不把她送去公审斩首,简直难消心头之恨。
而接下来对红鞋子的事,也就简单的很了。
公主府这边,也不是没有能制人|皮|面|具的人,她选了一人,将计就计,用暗号告诉公孙大娘,一切如常无忧。
第二天夜里,曲无容假扮成了公主,一个人前去关帝庙赴约。
夜,是静谧的夜。
树影,婆娑如游蛇,在地上飒飒的动,恶毒的抖动着。
银州城的关帝庙,本在很郊外的地方,不过因银州扩城,如今此处倒是离城墙不太远。
这关帝庙乃是一座废弃的关帝庙,连里头的关公像身上的彩漆,都已脱落了,露出里头的石心木胎来。
一个身着便装的绝世丽人,正站在关帝庙前,她脸上蒙着面纱,似是不想叫人看到她的脸,只是从那白纱之中却也依稀可以窥探到她的美貌。
这绝色丽人的脸色却是阴沉的。
她弱柳扶风,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到似得,可是她的手中,却握着一把匕首,一把吹发立断的锋利匕首。
一阵笑声忽然从关帝庙中传出,这笑声如泉水叮咚一般,既动听、又优美,又宛如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有一种成熟的风韵在里头。
清丽与成熟,本就是两种很难融合在一起的风格,可是这娇笑的主人,却很好的把这两种气质融为了一体。
她笑罢之后,忽幽幽道:“你实在不该捏着匕首。”
绝色丽人沉着脸,冷冷道:“为什么?”
那清丽成熟的女声又道:“你若是个聪明人,就应该知道,拿着自己不会使的凶器,实在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学武之人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一寸短、一寸险。指的就是这兵器的长短,匕首如此之短,本就是一种非常难使的兵器,一般只有刺客会在暗杀的时候才会使用,像这个样子捏在手中,等着人出现,那是万万没有的。
这娇美女声,当然就是公孙大娘了。
她已看出,这绝色丽人身上没有丝毫的武功,所以她看到她手上拿着匕首,就好似看到了一个黄口小儿在放狠话一样的可笑。
而她的确已确定,这角绝色丽人就是安乐公主本人了。
她之所以这样确定,是因为她事前就做过调查。
那石观音乃是死于她房中布下的引雷装置的,这安乐公主十足聪慧,却喜欢把事情都拦在自己身上,在面对石观音那种级别的对手时,她不愿意叫府中的人身负险境,竟孤身一人去解决石观音。
这种人,公孙大娘实在是了解的很。
她们因为聪慧,所以就十足的自信,总觉得只要自己冷静应对,什么问题都能够解决。
公孙大娘既已了解到了这一点,自然会针对这一点来给她下套。
公主府倒是不难进,只是这安乐公主却不好杀,因为她的周围始终围绕着至少一名高手。
这些高手可不是那种空有名头、骗没见识的王公贵族的高手。
中原一点红,乃是昔日天下最可怕、最令人胆寒的杀手,在天下使剑之人之中,他也一定可以排进前十。
公孙大娘精通剑器,但她的剑器却没有把握能与中原一点红硬碰硬。
即使可以,要杀公主,还得杀了“快剑”路小佳、“魔刀”傅红雪、“南侠”展昭三人。
更不要说,剑神西门吹雪也在银州,他似乎也受了安乐公主的恩惠,若在公主府中行刺,碰上西门吹雪,那即使是公孙大娘,也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下毒也不行,安乐公主的吃食一定是经过严格的验毒的,她要吃的东西,一定会有人先试毒。
所以她一定要想办法把安乐公主给引出来,如此才能杀掉她。
所以,她特地精心制造了一个假象,那就是她并不想要安乐公主的命,她只是想把她给约出来,谈一些条件,获得一些好处。
安乐公主如此聪慧,一定能够从她不杀那几十个制衣厂女工的行为中看出这一点。
她一定会把这件事拦在自己身上,就像当初她面对石观音一样。
她一定会觉得,她们有回旋的余地,靠着她自己的聪慧,一定可以化险为夷,与她和解,让她不要再针对银州公主府。然后等红鞋子消停之后,再去慢慢思考如何除掉红鞋子。
但她想错了,公孙大娘根本就没想过要留她一条活路。
公孙大娘站在关帝庙中,微笑着对身边的二娘道:“你看,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二娘就是那个紫衣女客,她此刻也微笑着道:“没错。”
公孙大娘叹道:“她倒真是个人物,为了自己的下属,敢一个人前来赴约。”
二娘抢着道:“只可惜她杀了飞燕。”
公孙大娘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没错,谁叫她杀了飞燕。不管是谁,只要伤了咱们红鞋子的人,咱们就一定要让此人付出代价!”
二娘幽幽道:“正是如此。”
她们看上去倒是很有情有义,非常的讲原则。
可是她们却一点都不在乎,明明是上官飞燕先跑来银州,意图杀害公主取而代之。
她们好像只能记得住自己人被伤害的时候,却想不起她们的自己人是怎么伤害别人的。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帮亲不帮理”。
公孙大娘又对二娘道:“这一次还得多亏了你,出了这样的好主意。”
二娘垂下了头,眼中一抹凶光忽然闪过。
她的嘴角却仍是翘着,她柔声道:“给飞燕报仇,我当然要出力才是。”
公孙大娘很是随意的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那个绝色丽人,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把她抓过来杀掉吧。”
二娘笑道:“大娘,你记不记得她是怎么对待飞燕的。”
公孙大娘的脸就沉了下去,她冷声道:“她把飞燕关起来折磨,后来为了钓出霍休,又把飞燕每日吊在城墙上曝晒折磨!”
二娘狠狠地道:“所以咱们也绝不能叫她好过!”
公孙大娘道:“你说的倒是很有道理。”
二娘阴狠地笑了一下,道:“不过咱们红鞋子不兴曝晒的那一套,不如就把她的鼻子耳朵舌头全割下来,还要把她留在这里慢慢死去,叫她也尝一尝这种绝望的滋味。”
公孙大娘笑道:“你说的很是。”
她们已完全把公主当做了瓮中之鳖。
但忽然之间,公孙大娘的脸色变了,因为门外忽然多了一个人。
白衣、乌剑,冰冷如天上的积雪。
此人是西门吹雪!
而关帝庙的后门,忽然也被人吱呀一声的推开了,那人摇着头道:“公孙大娘啊公孙大娘,我找你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原来你竟躲在这又脏又破的关帝庙里。”
——这是陆小凤,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在说话。
第83章 15
公孙大娘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但是比她变的更快的, 却是二娘的脸色。她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活脱脱好像是见了鬼一样。
二娘叫道:“陆小凤……你、你不应该在这时候来啊……!”
陆小凤在门外时,就已听见了公孙大娘与二娘的对话。他虽与李鱼已没有那种关系, 但听到她们二人商量着要把李鱼残酷的杀死时, 他的脸还是已沉了下去。
即使她们今天在谈论的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女子, 陆小凤也一定会生气。
但这二娘的话却很有意思。
陆小凤的目光微冷,嘴角却扬了一扬, 懒洋洋道:“我不应该在这时候过来?看来二娘已给我安排了过来的时间。”
二娘刚刚在慌乱之下,已说漏了嘴。此刻又被陆小凤拆穿, 顿时六神无主, 无意识之间后退了一步。
大娘的眼神也忽然变了,她厉声道:“二娘, 你在打什么主意!”
二娘被这样一吼, 顿时心神俱裂,忽然施展轻功, 从那小门处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