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徐栀从小就跟着傅叔在山里摘蘑菇,我们会认不出有没有毒?你不敢吃就别吃,不然这烧烤架子白洗了我。”说完就往灌木丛那边走去。
朱仰起看了眼陈路周,挺识趣地,“我看看有没有山鸡什么的。”
空地上只剩下他俩,徐栀心说要不我也去摘蘑菇吧,刚站起来,陈路周淡淡地叫住她,“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
“刚抓的小流星。”
徐栀好奇地凑过去,“刚刚又有一颗?”
“嗯,刚抓的。”
徐栀低头看时间,“流星雨结束了啊?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陈路周没来得及开录像,刚拍夜空的时候,猝不及防就在她脑袋顶上出现了,所以只能用相机抓拍了几张,他把相机从三脚架上拿下来,给她翻照片。
他手指快速摁了几下,同个角度同个背景,唯一不同的是流星的角度,连翻几次,那小流星跟录像没什么区别,呼之欲出,眼生生看着它活灵活现地在她眼前从漆黑的夜幕中缓缓划过。
“这好像比我亲眼看到的还有感觉啊。”徐栀如实说出心里的感受。
你还懂感觉?
“嗯,你也不看谁拍的。”其实相比录像,陈路周更喜欢这种照片上的动感,因为氛围这种东西是录像机很难拍出来的。
蔡莹莹那边不知道在干嘛,隔老远就听见他们在灌木丛那边大呼小叫,玩得还挺开心,徐栀回头看一眼,没太上心,继续跟陈路周闲聊,“你好像很喜欢拍星空?”
陈路周正在收镜头,吊儿郎当地拉上背包拉链,回了句,“一般吧,更喜欢拍人。”
陈路周看她歪着脑袋似乎在一本正经地想他喜欢拍什么人,怕她想歪,她这人直接,不得不防,立马解释说:“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非洲人都拍,你不要乱想。”
徐栀啊了声,说:“我没乱想,我是在想你出国是不是可能会学摄影。”
“你怎么那么想知道我学什么?”
“就好奇,”徐栀说,“感觉你会的东西很多,但是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陈路周把东西收好,从包里拿出瓶气泡水出来递给她,然后在她旁边坐下,两人并排坐在野餐垫子上。
徐栀曲腿抱着,他则大剌剌地抻着腿,两手撑在身后,人微后仰,就着黯淡的月光看她一会儿,徐栀把气泡水放边上,脑袋搁在膝盖上也认真地看着他,看来是真好奇,有些望洋兴叹地说:“以后再告诉你,人有时候不是一定喜欢什么,就能去做什么。你想学建筑是因为喜欢?”
徐栀点点头。
陈路周看着她:“那就去学,管亲戚们说什么。”
徐栀把脑袋转回去,看着前面的泉水,那层浅浅的涟漪好像很符合她现在的心境,“但我爸好像也不太支持,他觉得女孩子学建筑太累,我妈就是学建筑的,有时候还要下工地,我还挺喜欢下工地的,看着自己设计的作品从图纸变成一个实景,很有成就感不是吗?”
“打算留在本市,是因为你爸吗?”陈路周多少能感觉出来,徐栀很依赖她爸。
徐栀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她跟谈胥都没聊过,今晚却能跟陈路周坦诚地讲出来,“多少有点,我是独生女,我们家亲戚也挺烦人的,我爸又是个不懂拒绝的人,之前帮几个亲戚担保,后来亲戚死了,欠的一屁股债都要他还,他还喜欢在我们面前充大款,自己又是个社恐,吵架吵不过别人,连上网发帖都不敢。加上如果去外地上学的话,各种费用可能都要比在本地高上许多,所以我妈去世之后,我就打消这个念头了。但你那天的话对我影响还是蛮深的,我想我是不是能选择更好一点的学校。”
“我只是建议,”陈路周懒洋洋地抻了下腿,说,“具体选择在你,就好像今天,你在等星空,我呢,其实在等秋风,也就会有人守着沙漠执着等花开,各有各的选择,各有各的风光。”
徐栀:“一定是风光吗?”
陈路周两手撑在身后,整个人半仰着,低头笑了下,“你在怀疑什么啊,我们的前程,就是风光,谁说了都不算,我们自己说了算。”
徐栀看着眼前那泉,那层浅浅的涟漪好像荡得越来越厉害,看得她眼花缭乱,只能岔开视线,拔了根狗尾巴草,“你知道狗尾巴草能钓螃蟹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陈路周显然是对这个话题没兴趣,“不过,刚刚话是那么说,但是我从你父亲的角度,他应该不希望你选择庆大的原因是因为他。”
“所以我想自己打工挣点钱再说,”徐栀晃悠着狗尾巴草说,“说实话,你那个陪聊项目,我觉得不太正经,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其他项目,比如跟我去街边卖鱼。”
“你搁我这拉创业基金是吗?”
“没办法,我们没有个有钱弟弟,挣不着这么轻松的第一桶金啊。”徐栀难得开玩笑。
“不一样,有个有钱弟弟还不行,”陈路周还补了句,“你得有个有钱的傻弟弟,行了,把账结一下吧。”
徐栀一愣,狗尾巴草不知道什么时候叼在嘴里,摸不着头脑地问:“什么账?”
陈路周漫不经心地从后面抽回一只手,煞有介事地低头看了眼手表,半开玩笑地逗她说:“陪聊啊,就你觉得那个不太正经那个,一分钟五十,怎么也聊了十分钟了吧,友情价打个对折,二百五?”
徐栀反应过来,“你才二百五!”
山间的风缓缓吹着,两人斜影落在幽幽的泉水上,涟漪憧憧好像撞不开的南墙,在随风轻荡,明月坦荡,清风坦荡,少年也坦荡。
陈路周笑得不行,肩膀都发颤,一只手撑在身后,倾身过去,抽掉她嘴上的狗尾巴草,“脏不脏,你别什么都往嘴里塞。”
徐栀:“我小时候都还吃呢。”
“怎么,吃草光荣?”他斜她一眼,“要不拔两根回去给你当早餐,就那片地,那片地好,刚朱仰起还撒尿来着。”
徐栀:“……”
一直到上车,徐栀都感觉胃里有股反胃的劲儿,整个人青着一张脸。
朱仰起在后面看着后视镜,那脸色看得他心里莫名一寒,“徐栀妹妹怎么了?怎么这么不高兴呢?”
蔡莹莹一反常态地对陈路周说,“你牛啊,居然把她给说气了!”
徐栀都多少年没生气了,自从她妈走之后,她就整个人淡淡的。
徐栀没搭理他俩,目光难得幽怨地看了眼陈路周,“你开慢点,我可能真要吐了。”
陈路周一直沉默开着车,没搭腔,弄得蔡莹莹以为他俩刚刚是不是吵架了,怎么跟小情侣一样,气氛一度陷入诡异。
陈路周是觉得自己第一次有点开玩笑没分寸了,一贯懒散、没腔没调的声音多少掺杂了点一言难尽地温柔:“抱歉。”
朱仰起竖着耳朵听,看看你说什么人话。
“要不我让朱仰起下车?”他补了句。
朱仰起:???
朱仰起:“……”
第21章 喝酒·AA
朱仰起:你可她妈闭嘴吧,没句话是人听的。
不过他心里多少是有点数的。这狗东西嘴里能吐出什么像样儿的毛来。陈路周这人说实话,口碑挺两极分化。
朱仰起记得以前初中时候,QQ上有个风靡一时的板块,叫好友印象。匿名评价,熟的、不熟的都往上写标签。陈路周好友多,他的标签简直五花八门,除了毋庸置疑的帅、校草之外,其他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而且那个时候用词都很中二——
什么流川周,鲁路修什么动漫人物牛逼就给他改改写上去。
朱仰起不太喜欢看动漫,流川枫他知道,但是鲁路修没听过,于是当时好奇去搜了一下,不得不说,那动漫还挺好看的,鲁路修确实很帅,也很牛逼,但是放在陈路周身上真的好中二。
但有些骂得也挺狠的,他这人就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从来就不会好好道歉,把陈星齐惹急了,永远都是一句毫无诚意的,好,我错了,哥给你道歉。脑子里估计想的还是,啊,这人真菜啊,这就生气了啊。
永远正经不过三句。
他是挺开得起玩笑的,从来没想过别人能不能开得起玩笑,所以说话也都是毫无顾忌,朱仰起心说,哼,你这回踢到铁板了,活该。
一路上徐栀都没搭理他,朱仰起回到房间幸灾乐祸地对他进行打击报复:“就你这样的,还想追人家?”
陈路周折腾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有点饿,打算下去看看有没有吃的,实在不行,去酒吧啃两盆花生米也行,想问朱仰起去不去,听他这么挑衅,也懒得带他,换了双拖鞋打算自己下楼,无动于衷地回了句:“谁说我要追她?”
咦,好像是,朱仰起一愣,“那你在那哄半天。”
“你生气我也哄,”陈路周趿拉着拖鞋,给自己倒了杯水,“这事儿怪你。”
“人有三急好不好,换你你能憋住?”
“你看我敢喝水吗?”陈路周这会儿才喝了口水,靠着桌沿说,“她俩都女孩子,这点自觉没有?”
“行,下次跟她俩出门,我不喝水行了吧,”朱仰起还真被他绕进去了,“你真不追啊,我感觉你俩气场还挺合的呢。”
“嗯,”陈路周放下水杯,拿上手机,准备下楼,“等我出国回来再说吧,她要还没结婚,可以试试。”
“那要离婚了呢。”
“你盼点人好行不行?”他补了句,“真离婚了,也追。”
“靠,你想的也太远了,要我就先谈个恋爱,爽一下。”朱仰起没心没肺地说完就去洗脸了。
酒吧门口的风铃声叮叮当响,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陈路周一走进去,徐栀就注意到了,抬头朝门口看过去,果然就看见一个此刻并不想看见的身影。
其实跟刚才的事情没什么关系,徐栀莫名有些做贼心虚,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不喝酒,很扫兴。
酒吧进门处是个隔断的折直角吧台,吧台上放着几盆蔫了吧唧的盆栽,徐栀下意识用盆栽遮挡自己,来挡住他的视线。
陈路周一进门就看见她了。巴掌大点地儿,也不知道她躲什么,不过陈路周这人就挺识趣的,既然别人不想跟他说话,他也不上去讨人嫌。
于是他找了个就近位置坐。
酒吧小哥问他喝什么,陈路周不好说我是来吃花生米的,于是又要了一杯柠檬水。
不说陈路周这张脸就挺惹人注意的,这连续三次都点柠檬水的举动,也让酒吧小哥对他印象颇深,忍不住同陈路周半开玩笑地搭腔,“帅哥,你看上的是我们这的花生米吗?”
陈路周觉得这人牛啊,这都能看出来,怕不是警察在这干卧底吧,于是问了句,“你们这还有别的吃吗?”
“没有,我们这里只有酒水,你真是饿了?”小哥诧异。
陈路周点点头,也不藏着掖着了,大大方方把花生米端到自己面前,“嗯,你们餐厅关门好早,又没人送外卖。”
“外卖确实没人送,”小哥一边给他切柠檬一边说,“我们老板之前跟几个外卖平台也合作过,但实在是因为他这个山庄太偏了,上次有个外卖小哥半夜接了单,结果那阵天天下大雨,中间有段路塌方,还好人没事,之后老板就不让送了,不过,你要真饿的话,温泉汤那边有个二十四小时小卖部。”
“这还有温泉汤?”
“有啊,旁边还有个洗脚城,电影院,都是傅老板跟外面合作的,你是不是没看入住手册,上面有地图指示的。”
陈路周回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果然看见亮着的亚克力灯牌傅玉青几个字,傅老板这居然还是一条龙服务,难怪朱仰起说就他那臭脾气山庄生意还是络绎不绝,这哪是民宿,不就是销金窟么。
“谢了,要不,您帮我再做杯鸡尾。”陈路周视线在他身后的酒柜上慢悠悠地逡巡一圈后说。
“好嘞。”
有人陪喝酒,徐栀当然没放过这个机会,拿着手上还没喝完的半瓶黑啤,挪过去。
酒吧装修偏英式,墙上挂着的壁画、架子上摆的书本,都泛着浓浓的复古气息,酒吧环境昏暗,没人,就剩他俩,其余地方为了省电灯都关了,只余吧台一圈还亮着暖黄色的灯带,散着幽幽而旖旎的光。
“怎么想到要喝酒了?”徐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