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聿言:“……”
霍聿言:“?”
他感到一种旷古烁今的震撼和荒唐。
这是什么文体……?
片刻后,他的大脑得出含义了,“腾”一下扯开身上堆叠的被子,站起身,低斥了一句:“胡说什么?”
霍聿言理着扣子,冷着脸地阔步离开了。
他没再往床上看一眼,大步回了客房,习惯性去开灯,按了几下没按开,才发现估计是管家把电闸给拉了。
霍聿言下颌紧了紧,按着开关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只能摸着黑去冲澡。
直到洗头时掌心擦过耳廓,他才发现自己耳根居然淡淡发烫。
霍聿言顿住了。
水流稀里哗啦地流下来,黑暗里,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和沈云棠的相处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不应该是……
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隔着一张长桌对坐,各自不想看见对方吗?
他们结婚的时候就这么谈定的。
她再折腾他也不搭理,他的一切她也不能管。
如果涉及了底线,那就离婚好了。
所以上一次沈云棠闹得太过,他给予了警告,不要越过这条线。
于是沈云棠止步了。
可他今天回来,她却变成了现在这样。
李管家说得对,沈云棠的变化太大了,他甚至都有些模糊,这到底就是原本的被他忽略的沈云棠,还是被他逼急了爆发出来的人格。
……
现在的这个沈云棠怎么样?
霍聿言只想抽着冷气说,是个麻烦。
那这个麻烦可不可以接受?
他顿了顿,没继续想下去。
……
霍宅一大清早就有客拜访。
霍聿言在楼下看报,听见院子外的呼叫铃被按响了,示意人去开门,而他自己也将报纸叠好放下,等着这个意外之客进来。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早来拜访。
过了会儿,管家面色古怪地走了进来,“先生,是一个陌生男士。”
“不认识?”霍聿言问。
管家为难地点点头,看了他好几眼,尴尬地道:“……他说他是沈小姐的前未婚夫。”
霍聿言:“。”
不用说话,也可以看得出两人的心情是“哪来的神经病”。
放在以往,霍聿言应该毫无接待的想法,毫不客气地把他驱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心头痒了痒,有点想会会这个“前未婚夫”是什么样。
说不定可以了解到一些关于沈云棠性格转变之谜的线索呢。
霍聿言如此告诉自己。
等到那位男士被请进来了之后,霍聿言的盘问心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怪不得沈云棠要和他结婚。
是他,他也逃。
前未婚夫梳着光滑的背头,一身略显局促的西装,拎着公文包,神情却透露着一种超脱外部条件的自信。
这种自信,是没几部龙傲天小说滋养不出来的。
前未婚夫把公文包放在Cornelio Cappellini茶几上,翘上二郎腿,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抱住膝盖边晃边说:“看起来棠棠嫁得不错,不说别的,至少有钱了。”
霍聿言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接过佣人给他泡的咖啡,托着杯子对着他礼貌示意了一下,说:“也有貌。”
他喝了一口,看见前未婚夫的二郎腿不晃了。
他不着痕迹地冷笑。
第一回 合胜。
但很快,这位前未婚夫就展开了下一攻势。
“其实棠棠这么多年过得很不容易,她想嫁一个有钱人家我能理解,就是想给她送个祝福,也问她一句,还记得我们三年前在乡下种的那棵树吗?她说树开花了就嫁给我,可惜现在,花开人不在了。”
霍聿言又闷头喝了一口咖啡。
他的手因为忍耐而发抖。
终于还是忍住了,没笑出声,依旧是那张精英的冷脸。
霍聿言开始怀疑自己可能是中了邪,才会依然坐在这里,听这个条件潦草的前未婚夫说一些仿佛失了智的挑拨言论。
他和沈云棠的夫妻关系是不好,可他好歹有智商。
商场上老谋深算的手段看多了,乍然见到这种把戏,他竟然觉得离奇的新鲜。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霍聿言的耐心也差不多了,准备送客,让这个神经病无功而返。
就在此时,楼梯上忽然响起了慢吞吞一下一下的脚步声,而面对着楼梯坐的前未婚夫,突然眼睛瞪大了起来,半晌后,不敢置信、又如获至宝地喊:“棠棠!”
霍聿言险些在二十四小时内报废第二件衬衫。
他将咖啡杯稳稳放下,转头看去。
穿着粉红兔子睡衣的女孩沿着楼梯走了下来,很显然还不太清醒,睡眼朦胧的。
在看见客厅里迎上来的男人之后,沈云棠猛然清醒了。
然后她站在楼梯上不动了。
她眨了眨眼,做梦一般看着那个亲密地喊着自己的油头男人。
甚至都生不起气了,心中陡然涌上一股剧烈的绝望和悲凉。
她就该在穿书的第一天找个地方撞死的。
或者昨晚就把这个男人勒死。
……她沈云棠的老公,居然这么,这么的丑。
霍聿言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脱力一般握着扶手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前未婚夫愣了一下,试探地上前了一步,“……棠棠?”
“别过来!”
沈云棠出离了愤怒地大声道,并摘下两只拖鞋用力地扔了过去,“滚啊霍聿言你个狗东西!”
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霍聿言:“……?”
第7章
昨晚太黑,没看见这狗男人的脸。
她以为作为一本小说的男主,再怎么也得有个刀削斧凿的标配才对。
没想到霍聿言他这么的丑。
不仅丑得额外出格,而且狗。
沈云棠快呼吸不过来了,抱着扶手,满心荒凉。
前未婚夫被拖鞋砸了个劈头盖脸,慌乱地进行了一下无效抵挡,等攻击结束后才放下手臂,十分困惑不解,再次喊了一句:“……棠棠?你干什么?”
沈云棠陡然用力抓紧了栏杆,双眼失神地喃喃道:“我去离婚,我现在就离婚……”
霍聿言:“……”
这背锅也背得有点过于离谱了吧?
沈云棠不认识他了?
他只不过才一个月没回家而已,沈云棠是得有多乐不思蜀啊?看不见老公的日子里快乐得把老公都忘了?
……比起这个猜测,霍聿言还是更宁愿相信另一个既科学,又离谱的。
……
他怀疑,沈云棠可能是双重人格患者。
现在出现的是她第二个人格。
……
那好像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霍聿言被自己大胆假设用心查证的精神说服了,捏了捏眉心,终于是起身,终结了这一场闹剧。
他上去握住前未婚夫的肩,不着痕迹地将他往后按了按,礼节性道:“我认为,您在我的面前喊我妻子棠棠这件事不太合适。”
前未婚夫顿了一下,转头和他对上,脸色有点微妙的难堪起来。
而脸色变化更大的是沈云棠。
上一秒,她还丢了魂一般苍凉地失着神。
而这道声音一出,她愣了一下,迅速抬起视线来,看了一眼。
然后从上打量到下。
……连霍聿言都忍不住抠紧了前未婚夫的肩膀,稍微的不自在起来。
沈云棠这是什么目光?
菜市场挑猪肉都没这么细致的。
而后,他明显看到沈云棠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般拍拍胸口,把劫后余生写在了脸上。
霍聿言:“……”他好像该高兴。
不过……在这张脸上,他应该确实还可以……吧。
霍聿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有点轻飘了起来,他强迫自己忽略沈云棠的目光,按着前未婚夫道:“送客。”
前未婚夫脸色变了变,“我还没——”
不等他说完,训练有素的李管家已经上前把他推搡出了门,随后把公文包也扔了出去。
而后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没有看见这一场离奇的纠纷,徐徐退场。
只留下霍聿言和沈云棠独处。
客厅里安静下来了。无言了半晌,霍聿言清了清嗓子,蹲下来,问她:“听说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名字不认识就算了,脸也不认识了。
沈云棠盯着他利落地点了下头。
“难记。”
“……”没想到她这么坦荡,霍聿言以为她至少会因为自己的反常而紧张一下的。他清咳了一下,掩唇道,“……其实也不是很难记。”
气氛实在太过安静,他顿了顿,还是没话找话地解释了一下,“聿,本意指书写用的笔,下笔成章的意思。”
沈云棠低下头去:“好的霍笔。”
霍聿言:“……”
他跟沈云棠说不通了。
这直接给他换了个种族呢。
他忍了忍,决心沉声步入正题。
——“也不认识我的脸了?”
沈云棠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霍聿言正屈膝蹲下来注视着她。
这个人同样是梳得整整齐齐的背头,但好歹不油。发际线漂亮,鬓角干干净净的,眉浓且长,鼻骨挺拔,唇线利落。
衣服也挺合身的,铁灰的衬衫和黑色长裤,也没有什么离谱的搭配。
……还好,还好。
沈云棠这才把他的声音和昨晚那道对了起来,还好不是那个油头人。
对于霍聿言的质问,沈云棠毫不心虚,坦荡得不能再坦荡:“你长得也不好记。”
“…………”
好吧。好吧。
霍聿言暂且忍耐下来,心知沈云棠是要强词夺理掩瞒她双重人格的秘密,能理解,能理解。
他正要再进一步,问那个前未婚夫是谁,沈云棠就比他先一步开口问:“那个油头男是谁?”
霍聿言:“……”
霍聿言:“我也想知道。”
沈云棠惊讶了一下,“你不是霸道总裁吗?为什么不能直接派人追上去掘地三尺查出他祖宗三代?”
“……谢谢高看,我一般不违法。”
她点了下头,“那你违法的时候告诉我。”
“没有那种时候!”
霍聿言实在忍无可忍,他真的很想看看沈云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她是和正常人的脑回路构造不一样吗?
沈云棠突然“呀”了一下。
系统又来找她了。
心急如焚的系统赶紧把原书内容在她眼前翻了一遍,“看见没有,那个油头男是前未婚夫,前未婚夫!是原主的后妈给她安排的!”
她恍然大悟。
等到系统断线后,她平铺直叙地说:“啊呀,我突然想起来了,油头男是我后妈安排的前未婚夫。”
“……”
霍聿言就看着她装。
他心里一清二楚,估计沈云棠是去跟她的第一人格问话去了,看这脸不红心不跳的,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干了。
就她这演技,也就骗骗他了。
他顿了下,才问道:“你和你后妈……关系不好?”
沈云棠:“你是从这个未婚夫身上看出我和她关系好的吗?”
霍聿言:“……”
……的确,正常人怎么会同意这种婚约。何况那位前未婚夫还不是深藏不露具有欺骗性的神经病,他把“我是神经病”都刻在发际线上了。
所以当初沈云棠和他谈结婚的时候,除了远离家庭,有足够的钱之外,什么条件也没提。
霍聿言已经可以脑补出她以前的日子了。
他不太明显地轻叹了口气。
目光这么顺着低下来,他看见了地上四仰八叉的两只兔子拖鞋。
霍聿言停了停,把拖鞋放到她面前:“穿鞋,我们谈谈花园的事。”
沈云棠皱起漂亮的眉,十分嫌弃并往后缩了缩。
“不要,扔过那个油头男了。”
霍聿言默了半秒,“那我让人拿双新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