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为什么做不到呢?
霍聿言又想是不是自己受不了女孩子的眼泪。
但他也不是没有看见过别人哭,也不是没有人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但他的感觉都是……你这个人莫名其妙,看着我干什么,眼泪收收该干活干活。
但他怎么就看见沈云棠不高兴就害怕。
被她折腾出斯德哥尔摩了?
霍聿言觉得自己没抖M这个属性吧。
被沈云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心脏更加过负了,甚至好像有化作实质的情绪从心脏里分泌出来,沉甸甸坠到腹腔里。
还咯噔了一下。
他使劲抿了抿唇,发现沈云棠还是如此平静,禁不住不平地疑问:“……你不尴尬吗?”
这种场景这种问题这种关系,为什么她就一点也没有被尴尬到的意思,他都已经头皮发麻了,沈云棠还像是静静看他笑话的样子。
沈云棠眼也没抬,说:“被戳穿的是你,我尴尬什么?”
霍聿言像要被她气笑了,口不择言道:“那一般人发现熟人喜欢自己不都会尴尬吗?”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制造安静的主要还是霍聿言。
他怔怔的,发着愣,好像对自己说了什么难以置信。
沈云棠歪了歪头,眼神更加耐人寻味。
半晌,霍聿言好像终于受不了了,起身就拉开门走出去,门砰的关上。沈云棠还没来得及想霍聿言可算是硬气了一回呢,刚关上的门又被推开,他又气势汹汹走了进来,自暴自弃在床边一坐。
床垫往下陷了陷,沈云棠这下也不躺了,坐起来看着他。
也不知道他在短短半分钟的时间内想通了什么,现在整个人的背影透着一股就义般的萧索。
过了会儿他终于开口了。
“完了。”霍聿言背过身坐在床边,失魂落魄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我还真喜欢你啊?”
他静了静,又转过头去看了眼沈云棠。
和沈云棠毫无波动的眼睛对上视线后,霍聿言停了一会儿,又正了回去,撑着自己的膝盖,徐徐扶住了头。
片刻后又将自己的头发一顿猛搓。
他自己被自己尴尬得无地自容,不知道说点什么能缓解这份尴尬,想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但走了又觉得不舍得。
你说你完不完犊子霍聿言!就你这出息!
他骂了自己两句,心一硬,做好准备迎接沈云棠的嘲笑。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好笑了,简直笑掉人大牙了,居然就在这种场景被人点出来他喜欢她。
他喜欢她。
而他自己居然还不知道。
他撑着头,盯着脚下的地毯,几乎是咬着牙道:“你要是想笑我就趁早笑吧,我只允许你笑这么几分钟啊。”
“作为一家之主你还是要给我留点面子。”
“虽然说我是处于弱势,但你不要想着对我做一些很过分的事,我是不会答应——”
沈云棠真的笑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都要炸了,又想立马摔门离开,还没站得起身就被一只手勾着后衣摆拉了下来,他一下子一动不敢动,保持着浑身警惕的紧绷状态,好像是怕沈云棠一下子给他来个过肩摔。
霍聿言抱着头坐在床边失去了动静,试图把自己封闭进自己的世界里。
他自闭了,但沈云棠没打算放过他,还屡屡在他的羞耻心上回跳。
“哦,所以说是这样,你才会请我吃烛光晚餐?帮我演戏?跟我去看电影?追着我跑去流金夜宴?”
沈云棠停顿了一下,好像还在细数他的行迹,“故意让我去开家长会?”
“想拿优秀家庭?”
“可以了!”霍聿言拔高音量,然后抱着头从床边滑到了地上,不是很有底气地大喊,“沈云棠你适可而止!我是会翻脸的!”
沈云棠“嗯嗯”了一声,好像还挺期待,趴在了床边侧头看着他,“你要怎么翻脸?”
霍聿言一个“我”字含在嘴里半天吐不出来。
半晌,他猛地抱头转身背对着沈云棠。
“我不会理你了。”
沈云棠:“……”
这就叫翻脸。
沈云棠差点要被他蠢笑了。
喜欢沈云棠的人太多了,她自己都记不住,好多人她也都不认识。她也没怎么在意过,那些人喜欢她不就是彬彬有礼小心谨慎地请她吃顿饭,餐桌上要不就是有条有理地讲着投资股票要不就是谈论高雅艺术,上一道菜介绍一下产地年份和烘焙手法,念主厨名字一定要用法文。
她看得挺无聊。
这些人哪里有她活得精致。
霍聿言这么独树一帜的土狗,老实说还是头一个。
连吃个烛光晚餐都能弄砸,别人约她去海边散步,霍聿言带她去运动会跑步。别人约她看艺术展,霍聿言跟着她不是打人就是演戏。
总是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已,偏偏还一次又一次争着丢脸。
连这种能说是表白的场景都还要外强中干地表明一下硬气和威胁。
沈云棠觉得欺负霍聿言很好玩。
她欺负过那么多人,还是欺负他最好玩。
在男主环伺的世界,傻狗脱颖而出。
霍聿言已经下定决心今天不会再理沈云棠了,沈云棠就是个毫无同情心的变态,她根本不会放过他。他坐了一会儿,心率勉强是稳定下来了,都准备起身了,突然听见沈云棠喊了一句:
“老公?”
霍聿言又一屁股跌坐了下去。
他傻了。
霍聿言撑了撑地面,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脑子发木。
他听见沈云棠在他身后说:“你要跟我翻脸吗?”
……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听见沈云棠语气最好的一句话。绝对,这人就是想看他笑话。他不会让她得逞,霍聿言的脑子是很清醒的。
霍聿言深深平了平呼吸,硬着头皮道:“我说走就走。”
他这次终于成功站起来了,手却被人拉住了。
霍聿言:“!”
他整个右臂麻了一下,差点一声骂出来,手腕以下瞬间卸力,甚至想收回自己手上的所有神经末梢来回绝任何触感。
半晌,他对着门沉重地道:“沈云棠。”
沈云棠看戏似的“嗯?”了一声。
“我劝诫你,不要如此放肆,虽然我们是老夫老妻,但尺度也要适可而止——”
沈云棠的手就滑到他指尖上,只勾着那么一节,说:“我又没用力,你走呗。”
霍聿言手指抽搐了一下。
“没事啊,你甩开我。”她脸上还带笑,顿了顿,唏嘘甚至惊讶地道,“原来霍总不敢啊?”
霍聿言就受不得这种激将法。
他回过头笑了一下,“我不敢?哈哈,沈云棠,你太会说笑话了,我这就甩给你看。”
他收了收手,又顿了下,道:“真甩了啊。”
“你做好准备。”
“……是你让我甩的,等下不要碰瓷我。”
沈云棠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霍聿言的尊严被踩在地上践踏了无数遍了,但他依然要把自己的尊严捡回来,他刚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甩开沈云棠那只是轻轻勾住的手,沈云棠就玩似的滑进了他指缝里,把他扣住了。
“甩呀。”沈云棠笑着看他。
霍聿言半个人就这么僵住了。
他张开嘴,又合上,下唇发颤半晌,觉得自己是这么委屈。
他根本就是沈云棠的玩物。
高兴了就故意拉拉他的手,不高兴了就让他滚,就是家里养的二哈也没这么好打发的。
他有情绪了。
沈云棠就感觉自己扣住的那只手紧了紧,用了点力把她抓住,好像想干点什么。然后这人就拉着她的手抬起来蹭了蹭鼻头。
她甚至听到他抽了抽鼻子的声音,又深深叹出一口气,好像情绪起伏真的很大。
“沈云棠。”霍聿言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你真的太过分了。”
她刚要问我怎么过分了,霍聿言就将她的手压下来,攥得死紧,撑在床上愤恨地道:“我说我喜欢你你就这么对我?我就是你的玩物而已,你根本就只想看我的笑话。”
他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委屈,但考虑到当下是他质问她的一个处境,还是强硬了起来:“我喜欢你有错吗?我只是所托非人,又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要被你这样玩弄——”
“对,玩物。”
沈云棠坦然地点头打断了他的输出,空出的那只手顺了顺他脑后的头发,搭在他后颈,甚至还在笑:“你还想被沈云棠怎么玩?”
霍聿言的表情消失了。
片刻,他用尽全身之力从沈云棠手里挣脱出来,逃命似的狂奔了出去。
沈云棠哈哈大笑倒在床上。
笑了好半天才坐直了腰,下床卸妆洗漱。
沈云棠每天晚上都睡得很香,今晚也一样。但霍聿言就不一定了。
他在客厅里坐到半夜,还是霍溪淮出来接水时看见沙发上的黑影,结实地吓了一跳。
霍聿言缓缓转过头去,精神状态好像不是特别正常,徐徐问他:“怎么还没睡?”
霍溪淮被他吓得结巴了一下,伸手开了旁边的小灯,才道:“哥、哥,我刚做完卷子。”
霍聿言转回头去,有些恍然地点点头,“睡吧。”
手中的杯子接满了,霍溪淮把盖子拧上,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他觉得哥哥现在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出于对今晚状况的一个担忧,霍溪淮顿了顿,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霍聿言过了有一会儿才发现他还没走,语气飘忽地问他:“还不睡?”
“……哥哥你也没睡。”
“哦。”
过了会儿,霍溪淮决定还是狠下心踩一下他的痛点,毕竟找出问题才能对症下药。
他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沈小姐生气了吗?”
霍聿言目光有点呆,但他反应完霍溪淮的话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没生气就好,霍溪淮松了口气。但既然没生气,那哥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了,只得沉默地坐在他身边。
过了半晌,他沉默地拧开杯盖喝了一口水。
这个动静好像才唤醒了霍聿言,他麻木地看着前方,忽然问道:“溪淮,你说如果有人想玩弄你你会怎么办?”
霍溪淮一口热水喷了出来。
霍聿言依然很麻木地看了他一眼,面无波动地探手扯了两张纸给他。
霍溪淮狼狈地擦干水渍,把杯盖重新拧上,这才有些茫然地道:“……玩弄?是什么玩弄?”
“就是你喜欢她,她却只想玩弄你的感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让你失心又失身。”
霍溪淮:“……”
不会吧,不会说的是沈小姐吧。
半晌,他谨慎地道:“哥哥……好像不用担心后一个问题。”
霍聿言沉默了。
他道:“不说话的不一定是哑巴,还有可能是高情商的好弟弟。”
“……对不起。”
霍聿言重重叹了一口气。
霍溪淮这才抓住关键词了,讶然问道:“哥哥和沈小姐告白了?”
霍聿言立马捂住他的嘴,眼神很凶,“什么叫我跟她告白,是她胡思乱想胡乱猜测。”
霍溪淮挣开他的手才道:“那她猜错了吗?”
“问题就是她猜对了。”
霍溪淮不说话了。
他也觉得哥哥没救了。
两兄弟一齐看着前面的电子壁炉,叹了口气。
“在学校,有人喜欢你吗?”霍聿言冷不丁又道。
霍溪淮默了默,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转移话题的方式。
他想了一下,不太敢确定地道:“……可能吧。”
好像是有同学开玩笑说过谁谁经常偷看他,谁谁把个性签名换成了hxh,谁谁发誓要考进竞赛和他一起上课。
但他好像脑子里只有习题和试卷,没有太记住。
霍聿言沉沉道:“她们有做过什么吗?”
霍溪淮愣了一下。
虽然不太理解霍聿言的意思,但他还是把他有印象的传闻告诉了他,说完之后,看见霍聿言若有所思。
他们又在沙发上尴尬地沉默了大半夜,霍溪淮都有点撑不住了,打了个哈欠,想要上楼睡觉,就听见霍聿言喃喃说:“我没有个性签名啊。”
霍溪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