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苏蕴维持着温婉的笑意,用几人能听清的声音道:“二姐姐别与我做这些戏,你我都清楚对方的心思,也就不用太装,面上过得去就成了。”
苏雯的脸色又是微微一僵,苏芩在一旁掩唇轻笑。
苏蕴说了这话后,转身离开。
苏芩走在她身旁,待走远了些,才回头看了眼,随而与苏蕴道:“二姐姐现在肯定是傻眼了,她以为人人都是观音菩萨的心肠么,还能不计较她以前的阴损?”
上回苏雯回来那日闹出了那一事后,大刘氏被冷落,小刘氏风光送到庄子养病,苏蕴又得记名到主母的名下。
苏芩就算是不知道全部的经过,也能猜测得出那母女两人肯定是对小刘氏和六妹妹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所以大刘氏才会被父亲冷落,苏雯也被赶回锦州去,而六妹妹和小刘氏得了补偿。
苏蕴轻声道:“我也不是怨恨她曾经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只是不想与她那张面上对你笑,暗地里却随时捅你刀子的人表现姐妹情深罢了。”
“与她姐妹情深,想想我都觉得瘆得慌。”苏芩打了个激灵。
两人笑了笑,结伴进了苏语嫣的屋中。
苏蕴虽然在三个月前与苏语嫣闹得不欢而散,但还是那句话——做足面上功夫。
至于苏语嫣会不会做面上功夫,不在苏蕴所顾虑的范围。
因结亲是在黄昏前半个时辰,所以苏语嫣还未改上盖头,现在还在上妆。
苏蕴和苏芩进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而是发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大概,很多姑娘在成婚前,都对未来有所迷茫。
直到有人喊了“五姑娘,六姑娘”,发呆的苏语嫣才回过了神来,微微偏头看向她们两人。
看到苏蕴的时候,倒是没有了几个月前的愤恨,多了些无可奈何,只平静的说了声:“来了呀。”
苏蕴微微诧异。
苏语嫣现在对她的态度,比上辈子的态度不知好了多少。
大概上辈子侯府尚未有世子娘子,主母未提,侯府也不好明着拒绝,所以主母与苏语嫣都觉得嫁入侯府有戏。故而在当所有人都觉得是她爬了顾时行的床后,苏语嫣也就深信不疑。
本就不是极为聪慧的人,什么情绪都表现在了脸上,所以也就被苏雯轻而易举的撺掇了。
而这一辈子,侯府给顾时行择亲,没有把苏语嫣放在人选之中,明确的表明了不会娶苏语嫣后再向苏府提的亲,提苏蕴的亲。
后者又有顾时行特意演出来的单方面感情,而她是被迫接受的,所以苏语嫣的态度自然是不一样的。
苏蕴与苏芩分别喊了一声“四姐姐。”
苏芩道:“母亲怕四姐姐无聊,所以让我们来与四姐姐说说话。”
苏语嫣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而眉宇之间皆是忧愁,没有半点当新娘子的喜意。
这时在后面的苏雯也进了房中,有婢女喊了声“二姑娘”。
苏语嫣听到这声“二姑娘”,眉头一蹙,脸上一副不喜之意。
比起苏蕴苏芩还能装模作样,苏语嫣却是一点也不掩饰。
不过也是,在这新房中,也没有别人,她估计也懒得掩饰。
苏雯像是一点也察觉不出来自己不受欢迎似的,走上前,看了眼上妆的苏语嫣,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然后道:“四妹妹今日成婚,再过两个月又该到五妹妹和六妹妹了,六妹妹是嫁入侯府,到时候排场肯定不小,我呀也能回来开开眼。”
苏芩苏蕴脸色沉了下去。
苏雯倒是敢在苏语嫣的大婚之上挑拨离间,也不怕一点就着的苏语嫣闹着不嫁?若是闹到主母的跟前去,她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苏语嫣眉头紧皱,开口反问:“你想说我的婚礼寒碜,还不如一个庶女出身的婚礼?”
苏雯故作惊讶:“我只是在想六妹妹嫁入侯府,那肯定风光,没别的意思。”
苏语嫣冷笑了一声:“人人都当我笨好欺负是不是?!”
几人一愣,又听到她继续说:“她嫁入侯府她风光她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说出这话来,不就是想要我找她麻烦,我上过一次当,就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
昨夜柳大娘子怕女儿会被苏雯再次撺掇,也就大概把大刘氏对小刘氏,还有苏雯在苏蕴十三岁前被欺负得厉害的事情说了出来。
想到自己被苏雯当成刀使利用,被她唆使得从小到大都在言语上欺负苏蕴的事情,心里顿时窝火,怼道:“你要是还想站在这里,就闭上嘴,闭不上嘴你就出去。”
苏语嫣素来横惯了,也不怕得罪人。
苏雯脸色变了又变。因满屋子看自己笑话的人,最后还是没脸继续留下来,转身走出了屋子。
苏芩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朝着苏语嫣夸道:“四姐姐真厉害。”
苏语嫣暼了一眼她,再看了眼苏蕴,“哼”了一声就移开了目光。
苏蕴与苏芩相似一眼,对苏语嫣这傲娇的孩子气性都无奈一笑。
不过,苏蕴想到方才苏语嫣那句“人人都当我笨好欺负是不是?”,好像也不是暗指她。那还有谁敢欺负她,欺负了还能让她知道?
目光落在她那满面愁容上,苏蕴想,总该不是她的新婚夫婿吧?
上辈子苏语嫣虽低嫁齐家,但胜在夫婿有野心有能力,又有岳家帮衬,在四年间便从从六品的闲职,升到了正五品有实权的要职。
许是有岳家帮衬,还是因为其他原因,那齐家郎君四年未传出过沾花惹草的传闻,而她上辈子最后一次见苏语嫣,她的眉眼好似都娴静了不少。
苏蕴还在思索间,苏家的三姑娘回来了。
苏家三姑娘对亲妹妹亲昵,对其他几个姊妹也还算好。
苏三姑娘是个温柔的人,是与苏语嫣完全不同的性子。
苏语嫣看到了亲姐姐,有好多话想说,所以在梳好了妆容后,就让屋里的人都出去了,也包括苏芩苏蕴。
从苏语嫣的院子出来到前院,瞧到了满院的热闹。
嬉闹的孩童,聊着天的客人,忙碌的下人,一片热闹的喜气。
苏蕴不禁回想起自己曾经的婚礼。
那时来客不多,孩童被人紧紧地拽在怀中,不能乱跑嬉闹,除却鞭炮声,没有任何热闹的氛围,安静得不似大婚。
可看到这氛围,苏蕴也被感染,忘却了所有的不快,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
两个月如白驹过隙一般过去了,时入八月。
在月初的时候苏芩出嫁了,随后苏家又开始筹备苏蕴出嫁的时宜,因夫家是侯府,也是皇亲国戚,所以要更加的严谨,不能有半点的差错。
在婚前这一晚,上辈子出嫁没有过来的主母,这辈子却是过来寻她了。
苏蕴大概知道要说些什么。
可不,柳大娘子拿了个小匣子进来,然后屏退了下人,把东西给了苏蕴,小声道:“这些是给你压箱底的,一会睡前看一看,明日洞房就没有那么怕了。”
苏蕴清楚里边是什么,但还是露出了茫然,故作不知地问:“这是什么?”
柳大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事本应是你小娘来说的,但我觉着你小娘不靠谱,再者你小娘也就明日来看你一眼,说不得太多,也就我来说了。”
说着,柳大娘子把匣子打开,里边不仅有小册,还有一白一青的两个小瓶。
柳大娘子指着白瓶,有些窘迫道:“这是润油,洞房前涂于私处的,洞房也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
看过几页本子的苏蕴竟然听出了几分明白,耳廓不禁染上了绯红,脸颊也有些许的发烫。
竟然还有这东西……
那她上辈子的罪岂不是白受了?
在苏蕴恍惚间,柳大娘子随而又指向青瓶:“这是膏药,若是撕裂了,便可涂抹于伤处,一两日便可好。”
苏蕴闻言,不禁多看了几眼青瓶。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有这药?
若是早知道有这药,她也就不至于每回与顾时行行房后,要难受那么多日了。
第61章 成亲。
天色还暗着,苏府的下人就开始忙碌了。
虽然今日要成婚,可别与其他新嫁娘在成婚前一日紧张得辗转难眠,苏蕴昨夜睡得极好。
所以便是早起也一点都不见疲惫,气色极好,就是上妆的妆娘忍不住赞叹。
待装整,主母支开了闲杂人等,只余一些信得过的人,然后让人把小刘氏带了进来。
小刘氏如今不是苏府的妾室了,因要避嫌,也就不能出现在客人的眼前。
可柳大娘子也有自己的思量。接小刘氏回来不过看看六丫头,就是举手之劳,如此也能让六丫头记挂着她的好,何乐而不为?
苏蕴在房中和小娘在房中独处。
小刘氏脸上带着笑意看着自己女儿华贵且精致的妆容,心里的大石也落了地。
说了一会话后,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而后呼了一口气,似有惊无险的道:“也不知怎么回事 ,这几日一直在做梦,梦到一些不怎么好的事情,我也担心了好几日,可今日从侧门进府的时候感觉到了热闹,我心也就宽了些。”
苏蕴问:“娘做了什么梦?”
小刘氏从苏府脱离了,恢复了自由身,苏蕴也就逐渐不用再喊小娘了。
小刘氏犹豫了一下,才道:“就是做梦,梦到你成亲的时候很冷清,梦到你在侯府……”话语忽然一顿,忙捂住了嘴,随而呸呸呸了几声,道:“这大喜的日子我说这些做什么,怪触霉头。”
苏蕴听到母亲所言,心里头恍惚了一下,有丝丝怪异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还在失神间,小刘氏把她喊回了神,抚摸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地道:“蕴儿,你一定要好好的。”
苏蕴对着母亲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娘放心,我会好好的。”
小刘氏没有待多久,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就离开了。
时至下午,侯府来迎亲。迎亲的顾时行除了被苏府的兄弟二人拦亲外,还有一众族中年轻的男子。
还有年轻的小厮和婢女。
或讨要红封,或要出题阻拦。
顾时行被拦在外边,看了眼墨台,墨台忙举起厚厚一叠的红封,大喊道:“要红封的来这里。”
这么一喊,围在门口的人顿时少了大半,都往他那涌去。
可因苏长清有心刁难顾时行,所以愣是没有在吉时之前放行。
苏蕴就是在屋里,也听到了外边的热闹的闹声。
初意一直从窗户望出去,见有一群人进了院中,看到了被簇拥在人群之中,忙发下了窗户,朝着自家主子激动道:“姑娘,姑爷来接亲了。”
看到初意这般激动,苏蕴也是无奈一笑,淡定从容地把扇子举了起来掩面。
大概是再走一次过场,性子又较之现在这个年纪的要来得稳重,所以丝毫不紧张。虽不紧张,可情绪到底还是被外边的热闹所感染了,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顾时行在房外等着苏蕴,不一会后,门开了。
苏蕴举着扇子,由初意搀扶着走了出来,他上前,替代了初意的位置。
目光透过扇子的侧面,落在她的侧脸上,眸中光芒悄绽,唇角似乎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
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苏蕴微微侧脸看了他一眼,抿唇一哂,轻轻的道了声:“谢谢。”
顾时行扶着苏蕴走下阶梯,走出院子,走过院门。
这一段路,他们曾经也走过一回,只是心境都不一样了。
苏蕴与顾时行一同到大厅拜别了父母后才离开的苏府。
苏蕴再次跨入了侯府的门槛,从今日之后也再次成为了顾家妇,可不一样的是——这一回她是风光大嫁。
拜堂的时候已经入了夜,再到新房已经是戌时。
坐在熟悉的房中,苏蕴心里百感交集。
她最终还是回来了。
坐了好一会,原本不紧张的苏蕴,可想到即将要面临的事情,紧张感也逐渐开始笼罩着自己。
她倒不是羞的,还是对于那样的事情多少都有些心理阴影。
疼是真的疼,难受也是真的难受。
顾时行说他在改,谁知道他是真的改好了,还是老样子。
苏蕴在喝着茶水的时候,琢磨了一下,觉着还是得靠她自个。
想了想后趁着喜房中只有她和初意两人,压低声音问:“我昨晚让你小心放好的木匣子放哪了?”
初意闻言,应道:“奴婢现在就去找。”
说着就去寻。有一些嫁妆抬到房中,初意在放着新衣裳的喜箱中寻找,不一会便把木匣子找了出来。
苏蕴拿过木匣子,初意好奇地问:“姑娘,木匣子里边放的是什么?”
苏蕴的脸颊在红烛下衬得更加红艳,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也不是什么东西,就是一些普通的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