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呼出了一口气,想到初意他们或许快过来了,她饮了两杯茶水来平复心绪,调整了不经意露出的几分愁容。
等了约莫半刻后,雅间的门被敲响,传进初意的声音:“姑娘,人来了。”
苏蕴站了起来,温声道:“进来。”
门推开了,初意让兄妹二人先进,而后才进来,随之把门关上。
洛明宴再见到苏蕴,拱手作揖行了大礼。
苏蕴轻笑:“洛郎君不用这般在意礼数。”
洛明宴道:“要的,姑娘是在下兄妹二人的恩人,此礼不为过。”
那洛小姑娘也是重重的点头:“对呀,不为过的,美人姐姐不仅在医馆救过我,就是一个月前,码头大乱那会,若非是因看见了美人姐姐,我们追了过去,没准我们都遭殃了呢。”
美人姐姐这声称呼叫得非常的甜。
苏蕴抿唇笑了笑,随后让他们先坐下了。
二人到底也曾是富家子女,倒也不扭捏地坐了下来。
在初意给兄妹二人倒茶时,苏蕴问他们:“那后来如何了?”
小姑娘道:“我们本来要回去码头的,但听到那边闹出了事,也就没敢在过去。后来听说死了好几个人,现在回想都心有余悸。那些个闹事的脚夫都被关押了起来,没有闹事都去府衙登记在册,由府衙安排活计。而哥哥因有功名在身,所以得以做个管事的。”
苏蕴闻言,诧异地看向一旁的洛明宴,这是个没想过的意外。
洛明宴许是知道这次恩人是有事要他们做,他忙道:“姑娘有事请直说,不用顾忌。”
苏蕴犹豫了。这码头管事可是个小肥差,就是到时候考不上榜,也可继续留在码头继续做下去。
小姑娘会看人脸色,忙道:“美人姐姐,不仅哥哥能帮忙,我也是能帮忙的。”
说着话的时候,一脸热切看着苏蕴。
苏蕴看着他们兄妹二人这么直接,她也就坦言把目的说了出来:“我原想弄个小摊做些胭脂生意,再想着让二位去帮忙看顾,但如今看来洛郎君已经有更好的去处了,那我就另寻他人,也不碍事的。”
兄妹二人都愣了一下,洛明宴问:“姑娘要雇我们?”
苏蕴摇头:“也不算,是打算与你们合作的,三七占股分红,但也是小本生意,可能做不久,所以……”
话还未说完,洛明宴便道:“不用占股分红,姑娘只管给些许的工钱就成,我与妹妹绝无二话。”
苏蕴是不会去占他们便宜的,耐下心来道:“洛郎君不用太快下决定,我还是可以去寻旁人的,你现在手上的是好差事,切不能冲动的丢了。”
洛明宴却是微微摇头:“不瞒姑娘,我其实不打算做太长久,等攒够银子还给姑娘,再攒下一些银钱后,我便寻些零工做,然后空出闲余时间来看书准备来年的春闱。”
一旁的洛妙筠接口道:“若是美人姐姐让我们去看顾,到时候我来看着摊子,哥哥在一旁看顾着我,免让我受人欺负的空闲,还能有更多时间来看书准备春闱呢,所以不是美人姐姐要我们帮忙,而是美人姐姐雪中送炭的帮了我们呢!”
小姑娘的嘴儿很是利索,小嘴叭叭的就把分工给安排好了。
苏蕴看了眼他们兄妹二人,如实道:“小本生意,不一定能挣得到多少银子。”
洛妙筠又道:“能温饱就行了,不过给美人姐姐看顾生意时候,我能不能摆上一些绣品来卖,我每次送去那些铺子,总会把价钱压得好低。”
“自然是可以的。”苏蕴应。
不过心下也觉得好笑,这事还没定板,小姑娘已经商量上了,这确实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洛明宴忽然就插不上话了,所以也就让妹妹说吗,他在一旁听着。
但心思却不自觉得落在恩人的身上。
那恩人看着年纪比妹妹大不了几岁,可却是让人感觉到了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气度与稳重。
在雅间商议了大概有一刻多时辰,苏蕴还是没有立即敲定,而是让他们兄妹二人再仔细想想,莫要因为她帮了他们,他们就委屈了自己。
且苏蕴还是坚持着三七占股分红,不然他们就是应了,她也不会用到他们。
事情也说完了,苏蕴起了身:“小摊我已经租下,货物也准备好了。两日后的巳时三刻,我会让我的婢女到那胭脂铺子对面寻你们,若你们决定好了,她便把你们带去那小摊,与你们细说个中细节。”
见她准备离开,洛明宴把准备好的钱袋拿了出来,递向苏蕴身边的婢女。
“这里是二百文钱。”
苏蕴朝着初意点了点头后,初意才收下。
话别后,主仆二人戴上了帷帽,先行出去。
但不想想,门才开,苏蕴一抬头就看见了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待视线往上抬,看到那人的脸后,脚步蓦地一顿,帷帽薄纱后边露出了错愕之色。
顾时行怎么会在这?!
苏蕴下意识就要退回屋中,但随即转念一想,她和初意现在都带着帷帽,顾时行也看不到脸。
他看不到脸,也不知道是她,她还怕什么?
想到这,也就从容的从屋中走了出来。
但她很快就发现顾时行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停留数息之后,目光锐利的扫向了她的身后。
她身后,无外乎就是那兄妹二人。
苏蕴心下“咯噔”了一下,他总该不会隔着帷帽都能认得出来是她吧?
第25章 心下烦躁 符合老实人条件的青年。……
顾时行那凛冽如霜的目光落在了苏蕴身后的青年身上,可只是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眼神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冷,就好似刚才只是不经意看了他们一眼而已。
顾时行紧抿着唇,冷沉着脸从苏蕴面前走过。
也不知谁招惹了他,似乎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到底是谁招惹了顾时行,苏蕴可没心思去猜。就在方才顾时行朝她走来的那一瞬间,她还以为他是冲着她来的,所以身体僵硬的屏住了呼吸。
那一会,好似一息如同一刻那么长,很是折磨人。
可当顾时行没有多看她一眼,脚步徐缓地从她身前走过之后,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顾时行从苏蕴面前走过,入了隔壁的雅间。
苏蕴往那雅间看了一眼,心下不免纳闷,怎就这么的巧,顾时行竟也在这个时辰来了这茶馆。
生怕一会还会遇上他,苏蕴也不敢继续逗留,与一样受了惊吓的初意连忙下了二楼。
茶楼门前,苏蕴与洛家兄妹二人道了别。
目送兄妹二人离开,主仆二人一刻也不多留,匆匆离开,脚下的步子与平日相比,不知快了多少。
顾时行抿着唇看着那对兄妹离开,然后再是苏蕴和那婢女离开的背影。
看着戴着帷帽的人渐行渐远,没入了人群之中,那眸色依旧深深沉沉的。
顾时行清楚方才他若是指出了她,恐她会对自己更加的厌烦,所以他才会径自从她面前走过,并未停留。
只是想到她避他如洪水猛兽,却在私下与那个男子见面,眸色更加的深沉,神色也微凉。
许久后,待人没了踪影,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吩咐墨台:“查一查方才在胭脂铺子见到的那对兄妹,看看他们什么来头。”
身后的墨台应了声后,顾时行把窗户关上,看向墨台,面无表情的嘱咐:“今日在茶楼所见,不许外传,包括长清也不能说。”
墨台忙不迭地点头。
小二适时送上了一壶好茶,顾时行一眼也没有看,径自出了雅间,离开了茶楼。
*
苏蕴是坐马车出府的,但没有让车夫送到茶楼,而是停在了要走半刻的地方。
快到马车那处,主仆两人才把头上的帷帽解下了。
初意把主子的帷帽拿到了手中,心有余悸的拍着心头道:“刚刚见到顾世子的时候,可吓死奴婢了,奴婢方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被发现了。”
苏蕴暗道:何止你被吓了,连我也是被吓了一跳。
她是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茶楼碰到熟人,碰到的还是她那晚彻底得罪了的顾时行,若不是她和初意都戴着帷帽,她还以为他是循着她找来的。
想到这,苏蕴忙问初意:“你来的时候,可有遇上顾世子他们?”
初意摇头:“奴婢也不大清楚,但奴婢除了在胭脂铺子露了一下脸后,就没有再露脸了。”
说到这,初意面露担忧:“姑娘,那顾世子会不会把我们认出来了呀?”
苏蕴微微摇头,她也不是很确定。
不过别的她不敢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就算认出她了,也不会用这件事情来要挟她。
他或许会因她那日的话而动怒,但怎么都不会小气到计较那日她的口不择言。
主仆二人带着些许的忐忑心情上了马车。
待回到了府中,苏蕴便把在茶楼见到顾时行的事抛之脑后了,满心去捯饬她的胭脂。
比起上辈子的丈夫,她现在更在意的是她的小生意。
苏蕴早些时候就让初意去胭脂铺子买了些中等货色的胭脂水粉回来,好在调至胭脂的时候能作为对比。
经过一个多月的反复尝试,如今确定的胭脂有三种颜色,质地细腻,很容易就晕染开,因是配了花露制成的,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胭脂本就可做口脂也可做腮红。
做口脂使用的时候,轻点少许在唇上,色泽均匀,丝毫不会像一般小摊子那种劣质的胭脂那样,涂抹在唇上粗糙且抹不开,难看得很。
做腮红用的时候,可用指腹沾上胭脂再沾一下清水,手指再在脸上涂抹,就能晕染得很自然了。
这些胭脂,不仅是苏蕴满意,就是小娘都赞不绝口,夸她有天赋。
苏蕴和初意在院中捯饬胭脂,小刘氏在一旁指点。而何妈妈则坐在院门处,择着菜的时候,还时不时往巷子中望去,以便看到有人来之际,也好提醒姑娘,让其把院中捯饬胭脂香膏的物什给收拾好。
初意用纱布绞去了黄汁后,将半成的胭脂分别盛入小罐中,等风干就成了胭脂。
待全部做好后,初意伸了个懒腰,看向一旁拿着胭脂端详的主子,得意的道:“姑娘做的这胭脂可真好,比我以前在小摊上买过的都不知道好多少呢,到时候胭脂生意肯定能越做越红火的。”
苏蕴轻声笑道:“先别想太长远,得慢慢来,急不得。”
因胭脂只需供给一个小摊子,所以量并不需要太多,就几个人也能做好。
胭脂香膏各五十小罐,还有从别处买来的一些眉黛。因是小摊,苏蕴不打算把这些胭脂水粉定价太高。
这些要是全部卖出去了,除去成本和分给洛家兄妹二人的三成,大概也能进账个三两银子左右。
虽不是什么大钱,可也要先慢慢来,不能太过急功近利。
“等晚些时候,你先把做好的胭脂放到外边租好的小屋,分批送去,别让那看暗门的婆子知道是些什么。”
想到往后可能做的胭脂多了,苏蕴还是在外边租了一个比较小的小宅,先用来存放东西,后边还可让初意去那处带着兄妹二人或者是旁人做胭脂。
而方子自然是不能让人知道的,便是那对兄妹也不能让他们知晓。
看着做好的胭脂和香膏,苏蕴算是看到了希望。
等着苏府每个月那几两银子的月例,还不知得什么年月才可存到银钱让小娘过好日子呢。
她也庆幸自己没昏了头答应顾时行的帮忙,不然靠着他的帮助,她心底总是不踏实。
到底还是靠自己才能睡一个安稳觉。
*
因那青年是码头的脚夫,所以墨台花费了半日就调查清楚了。
“那兄妹二人姓洛,青年名叫洛明宴,是这两个月才到金都的,晋州人士,好像是因父母双亡,所以来金都准备来年春闱……”
顾时行指尖轻点着桌面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墨台:“春闱?”
墨台点头:“那洛明宴是个有功名在身的举人,因盘缠被偷了,才会到码头做脚夫。”
听到“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这句话,顾时行的黑眸中多了几分思索。
原来不是个普通的脚夫,就是想不到还是个读书人。
墨台继续道:“那洛明宴因有功名在身,所以负责管制脚夫这一块的主簿让他做了一个小管事,算是个小肥差,不过……”
顾时行再度抬眸:“不过什么?”
墨台面色多了几分复杂:“不过就是昨日他从茶馆离开后,就径直去主簿那处辞去了管事一职,理由是他自己寻思做个小生意,好空出时间来为明年春闱准备。”
墨台比不得自家世子聪明,但也猜得出那洛明宴会辞去这一职,定然是因昨日苏六姑娘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