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想到这几日世子与娘子的夫妻关系似乎变好了,都不禁在想昨天晚上夫妻二人是不是干柴烈火了……
有些个婢女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块,不禁都面红耳赤了起来。
可待她们不由自主多想了一些后,又实在想象不出来清冷的娘子与那寡欲的世子是如何干柴烈火的。
不过几息,就觉得她们想太多了。
顾时行端着温水进了屋子,放到了耳房,转身入了屋中,只见苏蕴裹着外衫走了过来。
一头乌丝随意披散,眉眼如丝,香肩半露,步子款款。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还能……如此的娇媚。
不,那些记忆里边的妻子也是如此。
他微微垂眸,道:“水在耳房,你梳洗吧。”
声音少了许多的清冷,可他自己并未发现。
苏蕴去梳洗后,顾时行让婢女进房收拾床铺,然后到偏房再梳洗。
待他回到屋中,苏蕴又回到了床上躺着了,还把他喊了过去,把他拉上了床榻。
苏蕴拉着他,黏人道:“再陪我睡一会。”
他这几日好似都没怎么休息,苏蕴有些心疼。
顾时行从未试过梳洗后再回床上补眠,可他也没有拒绝她。
躺了一会,却还是没有睡意,他斟酌了一会后,缓缓开口道:“这几日,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忆浮现在我脑海中。”
躺在里侧的苏蕴闻言,愣了一下,转头望向他。
顾时行望着帐顶,接着道:“这几日里有一些事让我觉得匪夷所思。明明没见过的人却是在听到名字的之后,一眼就认出来了。而且有些事情才刚开始做,但却感觉自己已经做过了。甚至是没看过的话本,只需要看到书封,我便能知道话本的大概内容。”
说罢,他转头望向了她。
苏蕴望着他,只是愣一下,但脸上却没有意外之色。
他仔细的望着她的脸色,道:“而你听到我说的这些,脸上没有一丝的意外。”
话语顿了一下,他再而试探地问:“我们,是不是遇到过什么离奇的事情?”
不然,她清冷的性子怎忽然开朗了起来?
不然,以她对他的疏离,怎可能会像今早那般热情?
不然,明明以前他们二人的房事都是那么中规中矩。可为什么在方才的云雨之中,他会那般的激烈,他般自然的拥住她,这些就好像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情了。
还有,若不是遇上什么事情,他的脑海里边怎么会有那些记忆?
苏蕴沉默了一下,然后坐了起来,深呼吸了一口气,如实的与他道:“我与你曾回到四年前了。”
也随之坐起的顾时行听到她所言,皱起了眉头。
沉稳的面色虽不大显他此刻的心情,但苏蕴也知道这事的荒唐,对于常人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他自然很难相信。
所以她补充道:“因此我才知道刘五娘与赵勇二人,更知道指使他们的人是……”
望了他一眼,才缓缓地道:“是大皇子李嵇。”
顾时行依旧皱着眉头沉默了几息,也没有说信还是不信,只是道:“继续说说看。”
没有立即喝止,也已经是好兆头了。
苏蕴便继续道:“我们回到了四年前在苏府的那晚,我事先醒来了,也就在被人发现之前跑了。”
听着她所言,顾时行隐约想起了些什么。
——相似的画面中,一样有人从房外闯了进来,只是这一回床上只有他一人。
待人离开后,他注意到了桌上的香炉,还有……床上的一角绿色小衣。
顾时行略一蹙眉,问:“你那日是不是穿了一件……”顿了顿,才低声说出口:“绿色的小衣?”
她点了点头,很自然的道:“确实是,你后来还送回来给我了,我收到的时候以为你以此要挟我,所以又惊又气。”
四年夫妻加上重生那辈子,二人算是做了五年的夫妻了,所以说起私密的贴身衣物,苏蕴倒也不会像初初收到小衣之时那么震惊,反而自然了许多。
听到她这么说,便是没有记忆,顾时行也明白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解释:“若真如你所说,那我并不是威胁你,只是告诉你,我不会拿捏你的把柄来要挟你。”
苏蕴笑着点头:“我以前不明白,但现在明白了。”
说到这,她继续把二人发生过的事情说了出来——他求娶,她拒绝。但因梁邕提亲搅局,为了避免他的加害,再有他诚心求娶,她才应下。
其中还掺杂母亲的事情也一同给说了。
接着是大皇妃与李嵇的事情,然后是回陵川后关于陵川太守许通判的案子。最后才是在回金都时遇上山贼的事情。
遇上山贼后,他们得前往岭南的李嵇夫妻相助才脱险,但他也因与山贼交手而陷入了昏迷。
话到这便止了,苏蕴望着面前的丈夫。
顾时行垂眸沉思。
两人沉默了许久后,苏蕴才轻声问:“夫君信我所说的吗?”
顾时行轻叹了一声,抬起了头,黑眸中没有半点的怀疑,他缓缓启口:“我信。”
如何能不信?
方才在她述说之际,脑海中确实有一些记忆也随之浮现,虽然这些记忆都是不完整,但他也清楚是自己经历过的。
也是因为忽然浮现的记忆,所以听完她所述,以往都不信鬼神之说的他,此时确是信了她的话。
而且与记忆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些记忆背后的情绪。
听到她说她拒绝提亲,记起几次与她在那海棠小院见面,被她屡屡拒的感觉。
那时的感觉——心底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若是身边的妻子不是她,好像谁都不可以。
听到她说梁邕欲纳她为妾,那时的怒意与现在这时的怒意也相互融合在了一起。
——他的妻子,岂容旁人觊觎!
越发听下去,就记起越多的事情,包括在那峡谷与山贼拼死一搏之时,他想的都是——希望阿蕴能平安无事的离开。
接着却没有记忆再涌现了。
“后来呢?”他问。
苏蕴犹豫了一下,道:“后来你昏睡了差不多一个月,我不忍你一直躺着,便决定回来陪你 ……”说罢,拉起了他的手,拨开了他的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佛串。
“契机或许就是这东西。”
顾时行低下了头,望向了自己戴了十几年的佛串。
脑中忽然想起,一片红色的床褥之间,他把这佛串戴到了她的手上。
只是一瞬间的记忆,他微微皱眉,抬起眼望向她,问:“我是不是把这佛串送给你了?”
苏蕴眼眸一亮,抓着他的手,略有激动地问:“你都记起了什么?”
顾时行把佛串从自己的手中取了下来,握住了她的手,缓缓地把佛串戴入了她的手中。
“我既已送你了,那就再送一回。”
佛串戴在他手上,只需缠两圈,而入了她纤细的手腕中却是围了三圈。
戴上后,他才答:“断断续续的记忆,并不完整,但我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对她的信任,远超出了他自己的意料。
所以对她方才所言,他竟没有半点的怀疑,而是由心的信任。
但他听着她的话,还有那些记忆,也明白了她在那一辈子很幸福。
“在那里,你小娘安好,也无人对你恶言相向,冷眼相对,而在这里……”余下的话,他并未说出来。
苏蕴却是倾身入了他的怀中,在他怀中低低的诉说自己的思念:“我很想,很想你,你昏睡的每一日,我都无时无刻不在想你。而你所说的那些都弥补不了你不是在清醒之下陪在我身旁的。”
顾时行听她所言,心底生出了酸楚,酸楚之下涌入了暖流。他暗暗收紧了双臂,抱得更加的紧密。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的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与温度。
过了小半个时辰后,他们都已经躺在了床上。
顾时行睁开了双眼,望了眼身侧复而睡过去的妻子。
——她还有孩子的事瞒着他。
或许是怕他愧疚吧。
只要他仔细想一想,便明白了她早间醒来念叨着孩子躲着她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她不想说,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因他还有比追问孩子一事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放轻动作下了床,穿戴衣物后悄无声息的出了房门。
在偏房洗漱后,他就去了父母的院子。
今日父亲也在府中陪着母亲,所以他过去时,两人都在。
顾夫人见他,不见儿媳,便问:“阿蕴呢?”
顾时行道:“她昨晚没睡好,现在还在睡。”
顾夫人怪异的望了眼儿子,略为纳闷地道:“怎感觉你们夫妻两个都有些不对劲?”
顾时行看了眼母亲,又看了眼父亲,沉默了几息后,才开口道:“孩儿今日来,是有要事与父亲母亲说。”
顾侯望了他一眼:“何事?”
“四年前,我与阿蕴在苏府时的事。”
听到这话,顾夫人变了脸色,忙往门口望了一眼,见无人,才压低声音道:“此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且阿蕴也是你的妻子,侯府的儿媳,都是一家人了,当年的事就不要再提起了,免得让人嚼舌根。”
顾时行微微摇头,脸色严肃:“当年之事,阿蕴是被我所连累的,她是无辜的。”
听到这话,顾侯夫妇相互看了一眼,顾夫人看回他,带着疑惑,问:“什么意思?”
顾时行把昨日调查到的事都与双亲说了。
顾夫人听到当年是因大皇子想要算计儿子,才会把儿媳放到儿子的床上的,无比的震惊。
许久的错愕后,才微微颤着声音问:“你真的确定是那……谁做的?而不是误会?”
顾时行点头:“确定。”
得了他的确定,座上的夫妻二人都沉默了下来,脸色肃然。
厅中沉默了小半刻,顾侯率先开了口:“若真如你所言,那么便是侯府对不住儿媳。”
顾夫人望了眼顾侯,心下逐渐愧疚了起来,道:“当年阿蕴嫁入侯府的时候,我从未给过她笑脸……”
说罢,又念叨道:“那我们该如何补偿阿蕴?这些年来她因那事备受诟病,苏府又冷落她,而她小娘也因此事而神志失常了,好像再多的补偿都弥补不了她受的这些罪呀。”
顾时行微微垂眸,敛去了眼中的无奈与愧疚,抬起头望向母亲:“阿蕴最想的便是让她小娘能从侯府离开。”
顾侯深思熟虑后道:“当年到底是什么事,外人也不知道,若是把这事传出去,只怕会让儿媳名声不好,但便是不能传出去,这事实也必须得让苏家的人知道。”
顾夫人点头:“确实得让苏家人知道,而我也顺道与柳大娘子谈一谈小刘氏的事情,让小刘氏能清清白白的离开苏府,而非是作为弃妇离开的。”
顾侯赞同:“那我也与苏二郎说一说。”
说罢,顾侯看向儿子,神色肃严:“除却这之外,你再想办法把外边不好的谣言给澄清了。这事你虽也是被害的,可却因你而起,儿媳也因你而被连累得名声被毁,生母患病,你有这个责任去把这些事情解决了。”
顾时行颔首:“孩儿明白。”
顾侯点了点头,随后道:“此事事不宜迟,今日正好你也不用上值,那便一同去一趟苏府,说明白这件事。”
顾夫人问:“那阿蕴呢?”
顾侯不偏不倚地道:“如我方才所言,此事不是行儿所为,但确是因他而起,那便是侯府的责任,是他自己的责任。”
顾时行明白父亲的意思,也道:“这事便由孩儿来解决,阿蕴不需要再提一次当年受过的苦。”
三人同去苏府,也把此事告知了苏家人。
苏家夫妇二人听了这些实情,也是久久未能平复。
柳大娘子一阵恍惚,她当年一直以为是那小刘氏唆使六丫头爬床的,所以一直看不起六丫头,对那小刘氏也是冷嘲热讽。
但好在因六丫头是世子娘子,所以她有所估计,也没有苛刻小刘氏。只是小刘氏有可能是因当年被自己所辱骂而疯了,她心里忽然惴惴不安了起来。
顾时行在这时提出:“阿蕴想把她小娘从苏府接出去养病。”
苏氏夫妇还有苏长清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他。
“小娘因积郁才成疾,依傅太医所言,需要亲近的陪在她身边,关心她,呵护她,病情才能有所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