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许意浓心有余悸,她觉得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头看看那出租车再拉拉他手,“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态度强硬,“机会不是没给他,这种给城市抹黑的司机如果不曝光只会助长不良风气,后面会有更多受害的游客。”
他就是这样,一旦认定对错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哪怕是她出言相劝,也依旧会坚持自己的原则。
只是时过境迁,当年满身傲气的他似已不在,更多的是沉默与妥协,只有上一次跟她争论系统方案的会上,他才像回归了曾经的自己,却也只是短暂的一瞬。
沉默又在车里肆意蔓延,到了酒店,两人先后下车,许意浓走得有点慢,他也走得不快,进到酒店里在电梯门口等候的时候,他突然把手中的纸袋递到她面前。
许意浓一个愣神,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启唇,“今天,谢谢。”
她抬头看到他紧致的下颌线,片晌后问,“谢什么?看奶奶?”
他也在看她,顺言道,“和没有拆穿我。”
许意浓再看看他手中那精致的纸盒,“你来我往,欠你的人情清了而已,谢礼就不用了,而且我很久不吃甜食了。”
要换了以前,只要被拒绝,他肯定就把手收回去了,可现在却没有,他手仍悬空着,“不是还没吃晚饭?垫垫吧。”
他还记着她没吃饭,但她依旧不接,他突近一步,缩短了跟她的距离,声音声音一如既往低沉。
“要我送到你手里?”
这时又来了其他从大堂过来等电梯的人,许意浓觉得在人前拉扯有些不好,就硬邦邦地伸手接了。
站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什么,“你不是也没吃饭?你的那份呢?”
他已经将手插进裤袋,望着电梯楼层提示淡淡道,“我晚上不吃甜食。”
电梯到了,许意浓猝不及防被后面人推进电梯内,像是一批跟团来的游客,都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把电梯一下占满,也把她给挤到了角落。
王骁歧因为让了几个中年妇女,没能有多的空位进来了。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她们抱歉地跟他打招呼。
“没事,我等下班。”王骁歧的视线正对着电梯内道,等最后一个人进去,刚刚绅士地帮她们挡放在电梯门上的手才移开。
电梯就这样慢慢合上,他的身影随着那缩短的缝隙越来越小,直至不见,他们被人潮就这么分开了,也没来得及说声再见。
许意浓手上拎着那纸袋,耳边充斥着那些个大妈的感叹声。
“刚那小伙儿可真帅嘿。”
“可不是,个头也高,模样没得说还有礼貌,一直细心地替我们挡电梯门呢。”
“是啊是啊,我儿子要占其中一样我都开心死。”
从头到尾许意浓窝在角落如同听客,无人留意到,直到她们先下,电梯里才清净了下来。
许意浓回到房间脚快废了,她脱下鞋,发现脚跟磨破的地方更多了,估计明天得长泡了,换上拖鞋后她看了看手中的纸袋,随手往茶几上一放就去给手机充电了,但是蛋糕的香气透过那纸袋很快飘散在整间房里,让没吃晚饭的她越闻越饿,等卸了妆洗了脸她最终没忍住,还是把它打开了。
是一个透明盒子里装的小蛋糕,挺精致的,有一圈水果,中间还插着巧克力片。
“花里胡哨。”她吐着槽把蛋糕拿出来,这才发现那巧克力片上还写着一竖排字——生日快乐。
明明今天不是谁的生日,明明也知道他是因为时间紧促在蛋糕店随手拿的,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第20章
许意浓用拿起勺子舀了一点蛋糕送进口中,奶油的香甜从舌尖开始散开,很快密布在整个口腔,愈发浓郁,接着她又把那带着“生日快乐”四个字的巧克力片吃掉了。
她已经好多年没吃过蛋糕了,出国后每年生日吴老师都会发来叮嘱语音。
“宝贝生日快乐,今天要记得自己去买个蛋糕吃。”
她虽然每次都回的好,可最后却并没有买,前两年还会从蛋糕店的橱窗经过看看那些漂亮的成品,后来索性去都不去了。
因为她觉得年纪越来越大这种事有什么好值得庆祝的,还特地买蛋糕庆祝,傻不傻?从此她也没有了过生日的习惯……
又吃了几口蛋糕她就没再吃了。
大概太久没吃奶油了,才吃一点就腻了,而且她觉得他买的蛋糕中看不中用,一点都不好吃,吃多了嗓子里齁甜齁甜的。
于是她把蛋糕往桌上随便一放,打开一瓶矿泉水猛灌了几口就去行李里翻烟抽了。
夜阑人散尽,没多会儿房间到处弥漫着浓郁的烟草味,烟灰缸里也不知不觉都是堆砌的烟头,说起来以前她还挺讨厌这呛鼻的烟草味的,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沉溺于其中戒都戒不掉的,她觉得这会儿如果有点儿红酒就更好了,可惜这家酒店提供的酒都是Rio那种果酒,她不喜欢,而那个只动了几口的蛋糕就那么安静地躺在桌上,她没扔就这么放置着,眼睁睁看着上面的奶油慢慢软化掉,变得瘪塌塌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精致美丽,就像这夜再美,终会随着天亮而消逝。
移开视线,把最后一根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许意浓拢了拢酒店的睡袍一股脑地倒在了床上,她空灵地望着天花板,再伸出手掌张开五指,灯光从她指缝中流淌下来,星星点点地洒在她的脸上,身上,慢慢地她再缩回手,遮住视线挡在了自己的眼上,房内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脑海里不住浮现养护院里奶奶的模样,她眼眶越发灼热,双手覆盖在脸上抹了抹她又突然坐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起身去把那蛋糕拿了起来,她走到电视柜旁蹲下,打开了下面的小冰箱打算放进去冷藏,可她发现那冰箱里虽然放满了饮料却没什么冷气,灯也是暗的。
她重新站起来给前台打电话。
“你好,我是7252客人,我房间的冰箱好像坏了,麻烦派人来帮我看一下好吗?”
“好的,我们这就安排,请您稍等。”
很快人来了,许意浓看她摆弄了一会儿,最后却抱歉地告诉她,“不好意思女士,这个冰箱确实出了问题,目前不能正常使用了。”
许意浓问:“是什么原因?”
工作人员解释,“我们是一家老酒店,在H市年代很久了,可能是有些设施还没及时淘汰,所以……但是这种情况很少发生的。”
不知为什么,这牵强的理由许意浓听着竟莫名生出一股烦躁来,问道,“那你们每次清理房间不检查的吗?就这么把有问题的房间交付给下一位顾客?老店的服务不是应该更严谨吗?”
工作人员忙打招呼,“不好意思女士,确实是我们的问题,但这一时半会儿确实也解决不了,附近马上就要搞汽车峰会,这两天酒店全满,要搁平时碰到这种情况我早就给您换房了。”
许意浓再看看那冰箱,只觉得自己真是点儿背,她敛敛情绪确认,“不能修好了吗?”
“要等明天了。”工作人员看看那块蛋糕又说,“如果是要放东西冷藏,我们可以帮您处理的,您什么时候想要就打电话给我们,再给您送来,您看可以吗?”
许意浓听着麻烦,她摇摇头说,“算了算了。”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等工作人员离去,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她一向不是个喜欢为难人的个性,刚刚竟为一块蛋糕咄咄逼人起来,脑抽了?
她再也不去看那蛋糕了,扭头就掀开被子躺回到床上。
不就一块蛋糕吗?本来她也不喜欢吃,大费那个周章干嘛?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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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许意浓跟于峥直接约在大堂碰头。
“没睡好?”虽然她化了妆,但于峥觉得她略显疲惫。
她也没否认,“有点认床。”
于峥看了她一眼,继而往外走,“往后出差的机会还很多。”
许意浓跟上,“嗯,以后习惯就好了。”
两人来到逐影H市分部,他们被那里的BOM接待后于峥还要去跟中层会面,许意浓很知趣地说,“我找个能办公的地方待着就行。”
于是分部的BOM总监立刻安排人带许意浓去备用办公桌。
走之前于峥还叮嘱了一句,“我这边不会太早,到了饭点你就跟这里同事一起去食堂用餐。”
许意浓笑笑,打趣,“领导,我不是小孩子。”
于峥唇角也微浮,没再说什么,往会议室去了。
他们兵分两路,许意浓坐下后摸到电脑也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她回复了几封邮件,又登系统搭了几个BOM,同时审批了组了几个流程再盯了一下项目进度,一系列处理好已经到了中午。
分部的同事热情地要带她去食堂用餐,许意浓看了看时间跟她说,“谢谢,但我中午有约了,我出去吃。”
那位同事哦了一声,把自己的工作牌给她,“那你把我工作牌随身带着,不然回头保安不让你进来。”
许意浓接过,“好的,谢谢啊。”
“不客气的。”
许意浓把工作牌塞进包里就出了去了,她滴滴叫了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是昨天那家养护院。
她始终还是放不下奶奶,想再看看她。
可是到了那里,想进去却没昨晚那么容易了,今天前台换了一个年长的护士,看到她问是来询问床位还是来探访老人的。
许意浓忙说,“我是家属,来探访的。”
护士:“哪位老人的家属啊?”
她报上奶奶的名字。
护士抽出一本文件夹翻了翻,停在一页,又看看她,“你是老人什么人啊?”
没想到她盘查那么仔细,许意浓一时哑然。
护士把文件夹往台上一摊,“现在老人们都午休了,这个老人的探访人里我对你也没任何印象,没家属带着我不能随便让你进去的啊小姑娘。”
许意浓向前一步解释,“我昨晚有来过,前台是另一个值班护士,她可以证明我是家属。”
护士问,“我们晚上值班护士是两个,你说哪个?”
许意浓一时无言以对,一听知道是不好随意糊弄了,想了想心一横,她硬着头皮说,“我,我是老人她孙媳妇。”
护士再抬眼,“那你老公呢?”
“他今天没时间,所以让我来看老人家。”
护士手一摊,“那你出示一下结婚证,老人的孙子我倒是有点印象的,看到照片就知道了。”
“我没带。”许意浓面露为难之色,还说得有模有样,“这东西跟身份证不一样,没人随身带啊。”
护士却一板一眼,“那不行,你别看我们这儿是私立养老院,也是有规章制度的,总不能来个人说是亲属就放进来,那不乱套了?要出了什么事我也是有责任的呀。”说着边拎起座机边翻之前的探访簿记录找登记信息,“这样吧,我给你老公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身份核实好就让你进去。”
这个护士这么较真负责出乎了许意浓的意料,看她低头拨号动作,她怎么可能让她打出那个电话给王骁歧,心底叹了口气决定另辟蹊径,下一秒她跟变脸似的秒换了一副表情,同时伸手制止护士的动作,“等一下!”
护士按数字的手一停,露出不解的探寻目光。
许意浓眼眶渐渐泛红,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姐姐,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不瞒你说,我跟我老公早就离婚了。”话到此处,她故意仰起头像是倔强得不让眼泪掉下来,还深呼了一口气,“可是奶奶待我这个孙媳妇好,把我当亲孙女,我也把她当亲奶奶,那个家只有奶奶真心待我,我很他好几次吵架看在奶奶的面上我都忍了,可再忍还是过不下去了,最后走到离婚这一步,他心也是狠,让我净身出户,净身出户啊。”她声音里带着一缕颤音。
都是女人,护士听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心想这什么男人,这么漂亮的老婆心怎么那么狠呐?
许意浓捂着胸口继续“卖惨”,情绪说来就来,她抬手又作势抹抹眼眶,“以前受的那些委屈既然离婚了也就算了,可他,可他不让我见奶奶。你是不知道,我问了多少亲戚朋友才知道奶奶被安置到了这儿,找得我都快绝望了。”情绪上来了,她双手指尖往前台上一扒,泫然欲泣,“姐姐,你看我大老远来一趟,就让进去看看老人尽个孝吧,我不会耽误太久,看看她就走,好吗?”她那双灵动的眼里蓄着晶莹,只要眨一下就会滚落下来,可谓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