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啼——superpanda
superpanda  发于:2021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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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为邓银河取卵完毕的第二天又是周二。
  应笑九点起来,洗过脸,刷过牙,吃过早饭,才差不多是10点整。
  这个时候久未见的高中好友来电话了。
  她叫张小溪。
  小溪来向应笑咨询——他们备孕一整年了,没有动静。
  应笑还是挺惊讶的。
  因为,小溪是个“丁克”族。她与老公早早约好:这一辈子不要小孩。他们俩也非常潇洒,毕业以后先到美国,读研而后工作、生活,一共待了五年左右,其中两年读书、三年工作,而后两人又到了欧洲,继续工作还有生活,这回待了大概三年。接着,他们夫妻又去了非洲当志愿者,帮大家!去年他们才回中国,应笑与她不是很熟,只在同学聚会上见过两次。
  因此,现在小溪说在备孕,应笑实在非常惊讶。她刚回国那个时候,第一次的同学聚会上,她还表示他们夫妻想在中国也工作三年,而后去南美洲的阿根廷呢!
  这……她的老公后悔了吗?
  这是现在丁克家庭最普遍的现状了。夫妻说好一生丁克,可是呢,丈夫根本不是真心的,只想追到手、结上婚,等人家一过三十,就开始磨叨生孩子了。而这时呢,99%的女人到了最后只好退让、只能妥协。
  哎。
  因为不熟,应笑实在也不好问她为什么改了主意,只能尽心尽力地帮对方分析状况,最后,应笑说:“我每星期的一、四、日全天出诊,周三周五只有上午,你跟老公可以过来。咱们先做几个检查,激素六项、甲功,等等。”
  张小溪:“好的。”
  放下电话,应笑她又唏嘘感慨了一会儿,“男人啊男人啊”的,结果再次回过神儿,应笑发现墙上挂钟已经走到10点40了。
  “呃……”应笑想,自己刚才一通电话竟然打了40分钟吗?
  好快……
  现在做饭来不及了,应笑决定本周装死。
  就这样吧,算了算了,不能太惯穆济生了。
  结果呢,应医生是严重低估穆医生的自觉性了,或者说厚脸皮。
  五分钟后,应笑听见自己家门“砰砰砰砰”响了几声。
  她打开门,穆济生潇潇洒洒漂漂亮亮站在门口,用带磁儿的声音问:“我午饭呢?”
  我午饭呢……应笑胸腔一大口气差一点儿没提上来,她想:你脸好大啊,怎么就是你的午饭了。
  不过,望着穆济生那顶流明星的脸孔,应笑还是回答说:“刚一个同学电话咨询怀孕生子的事儿。我还没有来得及做。嗯……要不然你先进来,我弄两个简单的菜?十几分钟就可以了。”
  穆济生眼神犀利地望着应笑,半晌之后才一点头:“好。麻烦了。”
  看不出你觉得麻烦……应笑心里略略吐槽,拿了一双大的拖鞋:“那进来吧。穿这个,坐沙发上等一等。”
  穆济生淡淡一笑:“谢谢了。”
  于是应笑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洗了一把韭菜,打了一个鸡蛋,还切了一根腊肠,打算炒个韭菜鸡蛋。
  想想觉得有点麻烦,还是下个挂面好了。鸡蛋、腊肠放在面里。
  应笑一顿叮叮当当,某个时刻突然觉得客厅里面不大对劲——鸦雀无声,没动静了。一大活人在客厅里,时不时动弹一下,总归会有一点声音,或者是沙发的声音,或者是拖鞋的声音。
  “糟糕……”应笑立即探出脑袋,一看果然,穆济生坐在沙发上,翘着长腿,一手搭在膝盖上面,一手撑着左边扶手,睫毛低垂。
  “穆济生!!”应笑喊,“别睡!!!你一睡觉就醒不了了!!!马上就好!”
  “……”穆济生勉强睁开自己的两只眼皮,努力撑着,远远地望着应笑。因为困,他上眼皮略略眯着,眼珠儿只露出一半,目光显得有一些直,迷迷糊糊地,“嗯……没睡。”
  应笑说:“记住了啊!别睡!”
  “嗯。”
  十分钟后,应笑端着一碗挂面走出来时,十分无语地发现……穆济生还是睡着了。他很不乖。
  他这一回换了姿势。穆济生将一个抱枕扔到了沙发背上,令沙发背高了一截,而后呢,上身靠着沙发,头靠着抱枕,抱着胳膊,就睡着了……应笑沙发是个布的,直接靠墙。
  应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狗男人睡着了也很帅。穆济生头略略垂着,睫毛长长的,鼻梁高高的,嘴唇薄薄的,正紧抿着。
  “……”应笑想:算了,他这么困,要不然睡一会儿吧,两个菜是可以热的。
  不过,很快,应笑就发现穆济生的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很快,穆济生的一边肩膀缓缓缓缓地往下滑。
  “噫!”应笑怕他一头栽倒,赶紧扶住。
  而后应笑觉得,把穆济生正回中间,他估计也坐不住,两边什么都没有,坐着睡觉不是个事儿,干脆直接扶他躺下算了。
  于是呢,小心翼翼地,应笑把着穆济生的两边肩膀,一点一点扶着躺下。
  然而应笑显然过于低估一米八六又常常健身的成年男人的体重了。她才刚刚搬动一点,就觉得手里重量完全超出她的预估,穆济生的半截身体竟一下子落在沙发上!自由落体。而前一秒还用力地抬、努力地搬,试图或者说妄想力挽狂澜、想不吵醒穆济生的应笑也被带得向下一扑!!!幸好应笑比较及时地用两只手撑住了沙发。
  完蛋……应笑想:如果这样都不醒来,那穆济生就是死猪了。
  事实证明穆济生并不是死猪。他轻轻地睁开眼睛,望着此时撑在自己耳朵两旁的应笑。
  二人隔着二三十公分,四目相对。
  不上班,应笑长发没扎起来,又长又顺的黑头发由两边儿散落下来,穆济生依稀觉得自己耳朵也痒痒的。
  中午光线正好,应笑能从对方眼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过了会儿,穆济生悠悠地问:“……你干什么?”语气好像被强了似的。
  “啊,那个……”应笑有点讷讷的,她立马站了起来,说,“穆济生,你刚刚睡着了。我就觉着,睡觉还是躺着好,就……嗯,没搬动。”

  穆济生用他一只手遮着眼睛,歇了几秒,而后缓缓坐起身来,说:“抱歉,还是睡着了。”
  “没事儿……”应笑问,“吃饭吗?”
  “嗯。”
  穆济生都已经来了,应笑不好叫他出去,道:“那,不然就在这儿吃吧?”
  “好,谢谢。”
  于是应笑拿了筷子,叫穆济生坐在餐桌靠大窗子的一边儿,自己则是坐在穆济生的右手边,两人隔着一个桌角。
  穆济生看看她,问:“应医生不一起吃吗?”即使只是眯了10分钟,穆济生也感觉好多了。精神多了。
  “不了。”应笑本能地回答道,“我每周二睡大头觉,九点才起,九点半才吃早饭,所以中饭也比较晚,一点左右呢,现在不饿。”
  “哦,”穆济生似笑非笑地望着应笑一眼,“每周二睡大头觉,九点半吃早饭,一点吃午饭,但每个星期都是上午十点多钟就做好了。”
  应笑:“…………”
  被抓包了。这个人也反应太快了。
  她不说话,只用犀利的眼神儿盯着对方,穆济生倒老神在在的,半晌以后应笑输了,说:“你好烦呐!”
  穆济生两边唇角轻轻一撩,又笑了,他低下头,大口大口吃起面条来。
  两个人边吃边聊。
  “穆济生,”应笑问,“你昨晚上没睡觉吗?”
  “没,”穆济生仍吃着挂面,“一个孩子被转过来。母亲34周羊水破了,县医院的判断有误,止宫缩、保胎,结果发生严重感染,我组织了抢救。现在最新医疗指南是34周以上就生出来。另个孩子有脑出血和脑积水,有脑损伤,双侧脑室严重扩张,脑白质也变薄了,他的情况确实不好,父母可能选择放弃。”
  “啊……”
  “另外,我在组织NICU第一届reunion。”
  应笑问:“什么是reunion?”
  “美国那边NICU每年组织reunion。NICU出去的小宝宝们每年一次回到医院来,参加聚会,认识彼此。医院提供机会,让孩子长大以后回来瞧瞧NICU——一个救过他们的命的地方。如果没有NICU,他们可能没有机会见到父母、见到世界。他们可以认识认识他们的第一个‘邻居’——左右两边的小朋友,也感激爸妈、感激医生,珍惜自己被挽救的珍贵生命,过好人生。中国没有这种活动,我想试着推广推广。”
  “嗯。”应笑撑着一边下颌,看穆济生吃挂面。
  就觉得,这个人真温柔啊。
  虽然有时候也挺贱的吧……
  …………
  穆济生很快就吃完了面。
  应笑知道他要睡觉,推开凳子,走到茶几边,拿起桌上的几封信,放在穆济生手边上,说:“别忘了你的东西。”这些信封是穆济生刚从医院带回来的,他还没回家。
  穆济生说:“嗯。”
  应笑随口问;“这些是什么?”
  “家长们寄来的信。”穆济生道,“每个患儿出院回家时,我都会跟他们父母说,等孩子过了半岁或者一岁,可以寄点照片过来。有些家长没上心,但也有些家长上心了。”
  “啊……”应笑问,“你能记得你接诊的每个患儿的名字吗?”
  “因为黄疸简单观察两三天的可能不行。”穆济生说,“但是住院一周以上的……都记得。”
  “好厉害……”应笑问穆济生,“我能拆开也看一看吗?”
  穆济生稍犹豫了下,然而立即便点头道:“可以。”
  “谢谢。”应笑轻轻撕开信封,发现里面果然都是照片。
  哗,一大沓,晒宝之心彰明较著。
  两人坐在桌子前看。
  应笑看过一张,便用手按着,推给穆济生,穆济生则用他长长的几根手指拖到面前,再仔细看。因为不想弄脏衣袖,穆济生把黑衬衫的袖子挽起了一截。此时小臂露在外面,强壮有力,性感极了。
  照片里的小宝宝们大约都是半岁上下。是穆济生在云京三院经手的首批患者。
  他们全都非常可爱,其中一些趴在垫子上,头抬得高高的,另外一些已经能坐了,两手撑在身体前面,像一只只的小青蛙,有一些在吃手,有一些在吃脚,还有一些在玩玩具……
  应笑知道,穆济生把孩子照片全都好好地保存着,其中一些甚至被他给贴在了办公室写字台边的大白墙上。
  最后,应笑看完最后一张,推给穆济生,穆济生也同样看过,抬起眼,二人再次四目相交。
  七八秒后,应笑轻轻移开目光。
  穆济生没再说话,他拿起瓷碗,走进厨房。
  “穆医生!”应笑回头,“碗放那吧!我洗就好!”
  “不用。我洗了吧。”穆济生的声音传来,他背对着客厅餐桌,背影高高大大,两条腿长长的。
  于是应笑不再说话了。
  两三分钟后,穆济生的磁性声音才又重新传了出来:“应医生,哪个毛巾是擦手的?”
  “哦哦哦……”应笑连忙走进厨房。
  她看见吃面的碗干干净净摆在灶台上,而穆济生的两手带水。他正对着厨房门口,两只手向上摊开着,指尖全是水。他的手臂线条漂亮,手指匀称修长。
  “给。”应笑递了毛巾过去,穆济生一手接过,先擦了一只手,又擦了另一只手。
  “穆医生,”应笑垂着睫毛,“你的手有点儿糙。”
  手掌、手指、指尖,全都糙。
  “嗯。”穆济生一手拿着毛巾,一手重新向上摊开,也望着自己的手,说,“NICU的孩子们最怕感染。我每一次接触患儿前都需要消毒、洗手。很多时候没有时间到水槽前用水冲。那种免洗的洗手液是有一些伤皮肤的。”
  “我明白……”应笑低头看着,还有点心酸。应笑当然也总洗手,但她知道,儿科医生尤其是NICU的医生手是最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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