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给了那看车的一百块,提溜着她上了车。
回到家里,宁嘉气愤地踢掉了鞋子,去了沙发里。她打开电视机,可还没换台呢,遥控已经到了韩霖手里。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遥控你都要跟我抢?你不能去房间里看吗?”
韩霖直接把电视机关了,在她身边坐下来。
他这样认真看着她,她那种嚣张气焰反而淡了:“……干嘛?干嘛又这样看着我?好奇怪啊。”
“聊聊。”
“……聊什么?”
韩霖说:“我今天是有点失态。但是,我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吧?倒是你,一直在那边看我的笑话。”
他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宁嘉都愣住了:“我哪有?”
“你没有?”他微微笑。
宁嘉被他笑得有那么一点儿心虚,忍不住在脑海里回忆。
她有吗?
应该没有吧。
她又不是那么没品的人。
“不过,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一般见识。”韩霖说,“我跟沈霁的账,我会慢慢算的,你别插手。”
宁嘉:“……”怎么变成她不对了啊?
而且,他跟沈霁有什么账要算?
什么叫“她别插手”啊?搞得好像她真的和沈霁有一腿似的。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跟沈霁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就说一次,听清楚了吗?我巴不得他马上从律所滚蛋,整天跟狗皮膏药似的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他还对你有意思啊?”他抓住了重点。
宁嘉自觉说漏嘴,看他神色,见他没有生气,提起的心才落下来。
——这男人,有时候也是小气得很。
不过,看他这样笑,她又有些不爽:“你笑什么?笑我什么?!宋书萱还对你图谋不轨呢,我有你这么小心眼?”
“她怎么对我图谋不轨了?你把话说清楚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她不也老往你们公司跑?我都没说什么。你呢?我跟沈霁一个律所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能怎么办?你有什么好吃醋的?!”
韩霖觉得荒诞:“康成和嘉禾有合作。你见我私底下理过她吗?”
宁嘉自觉抓到了他的把柄,哼哼唧唧:“谁知道呢,我又不能24小时监督你。”
——她当然知道他俩没什么了,可这会儿,这是她反击他的有力武器。谁让他老揪着她跟沈霁那点儿陈年旧事不放!
韩霖都笑了,拿出手机,拍她面前:“你自己看。”
宁嘉就是一时口嗨,没想到他还来真的,一时愣住。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见他真的好像有点生气,不闹了:“……开个玩笑嘛,干嘛这么较真?”
韩霖起身去了浴室。
很快,里面传来水流的哗哗声。
宁嘉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贴着门板往里听。
除了洗澡就是洗澡声,没别的。
她松了口气。
还好,韩总还没被她气到砸东西的地步。
一开始,她是有些后怕的,但是,过了会儿又忍不住笑起来。
该!他也有这种时候!让他平时老是欺负她!
她拿了自己的浴袍,去了另一个浴室洗澡。洗完后,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和书写板到了房间里。
韩霖已经靠在床上了,戴着眼镜,膝盖上压着笔记本电脑,飞快敲着字,似乎是在跟另一边的高级主管对接工作上的事情。
宁嘉蹑手蹑脚地在他身边靠下,也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数写板,开始画画。
时间过得很快,她一副草稿的型已经打好了。
是一个Q版的韩霖。
她还别出心裁地在他身后画上了一条小尾巴。
画完后,她悄悄斜过眼看他,偷笑。不料他此刻回头,手里的笔记本往下压、合上了。
她窃笑搞怪的表情,就这么在他面前一览无余、无所遁形。
“你偷偷摸摸笑什么呢?”
宁嘉:“……没啊。”
韩霖看她这心虚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说谎,扫一眼她手里的笔记本,径直夺了过来。
在看到上面画着的东西后:“……”
宁嘉讪笑:“是不是很可爱啊?”
韩霖也呵呵笑了两声,把笔记本还给了她。
宁嘉捧着笔记本,又干笑了两声。
真得感谢韩总没砸了她吃饭的家伙!阿弥陀佛!
熄了灯后,宁嘉原本是背对着他睡的,冷不防他从后面贴上来,把她牢牢掌控在了怀里。
她的手,也被他握住。
热度从他的掌心传递过来,熨得她耳尖儿发热。她在黑暗里蹭了蹭被子:“干嘛啊?”
“抱抱你个小没良心的。”韩霖嗤笑,“我对你这么好,你呢?又是画我的丑图,又是背地里腹诽我的。”
“我哪有啊?什么叫‘丑图’?明明那么可爱。”
“那你怎么不画你自己啊?”
“画自己多奇怪啊,画别人才有灵感。”她还真担心他不开心,眼珠子一转,小声地加了句,“尤其是画自己喜欢的人,灵感爆棚。”
韩霖在心里哼了声。
她这人嘴里没几句真话,比如现在这句。
不过,虽然这么想,他的唇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是个这么庸俗的人,居然会受用这种“虚情假意”的话。
“喜欢?有多喜欢?”他问她,语气平淡。
但是,那平淡里透着那么一丝让人说不上来的味道。
宁嘉觉得,他此刻如果真的有尾巴的话,一定是往上翘的,还要在半空中摇晃几下那种嘚瑟。
看来,平日里一副沉稳内敛模样的人,也是需要哄的。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喜欢,超级喜欢,喜欢得不要不要的——”
“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呢!”
黑暗里传来韩霖的哼笑声。
有那么几分不屑,但是,宁嘉分明听出了愉悦。
呵,男人!
第059章 警告
翌日去参加交流会。到了那边, 她在楼梯口等莫维清,不过几分钟,就看到她和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从另一侧的拐角处过来。
那位男士长得非常出众, 只是眉眼冷淡, 不苟言笑,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介绍一下,徐南遇,我们律所的大客户, 徐总。”莫维清落落大方地对她笑道。
“徐总好。”宁嘉终于想起来,他是海纳百川驻北京分部的负责人,她曾在财经报道上见过他。
徐南遇跟她简单打了招呼, 和莫维清一道去了会议厅。
宁嘉去了趟洗手间,过去时,会议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她四处看了看, 挑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因为这个位置上只有一张椅子, 她私心里想着一个人坐宽敞点。
谁知, 有人搬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宁嘉回头,竟是沈霁。
她眉头皱了皱,转回了视线。毕竟, 这是公众场合,她也不能让人家别坐这儿不是。
只是,她确实想不明白,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
台上的执行合伙人在讲话, 弯腰将话筒对准自己, PPT也开始放映。一切,进入了正轨。只是,耳边传来沈霁不轻不重的声音, 扰着她的思绪:“你跟韩霖,怎么会走到一起?”
宁嘉没有搭理他。
“从小就一块儿长大的交情,都那么熟悉了,还能有激情?该不会是家里牵线,找个合适的就在一起吧?”
宁嘉还是懒得理他。
沈霁顿了下,又道:“你觉得你跟他能走到什么地步?”
宁嘉实在是忍无可忍:“沈霁,你能别像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嗡嗡嗡吗?我跟韩霖怎么样,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如果是律所的事情,请你在工作时间再跟我谈,如果是涉及我私人感情方面,我劝你闭嘴!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沈霁愣住,似乎是没想到她说话会这么不留情面,这么刺耳。
印象里,她虽然有些矫情,喜欢撒娇,待人接物方面还是非常周到的,至少,从不在人前说人长短,也不轻易给人难堪。
但是转念一想,他曾经确实给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如果不是在意,她又何必如此尖刻?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对过去的事情仍然难以释怀?
“对不起。”他缓声道。
宁嘉根本没有回头看他,半晌,情绪平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是为了什么而道歉呢?如果是过去的事情,那已经过去了,你没有必要道歉,那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如果是现在,我希望你不要再来骚扰我,不管是以何种名义。”
沈霁心头一颤,认真地看向她。
虽然她没有看他,但是,她的侧脸冷静,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也不像是在说气话。
过了会儿,宁嘉回头,跟他对视:“其实,你未必喜欢我。就像是小时候困于条件而没有得到过的玩具,现在你有条件了,就想要去得到。这不是喜欢,更不是爱,只是一种执念。”
“沈霁,你太自负了。”也太自卑。
沈霁深深地望着她,语声平静:“我是不是喜欢你,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也许你说的有道理吧,我不否认,但是,你也不能把这种感情简单地归咎于‘执念’。”
“我只是说了我的看法。至于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情。”
“我没有机会了吗?”
她挑眉,不答反问:“你觉得你和韩霖之间,我会选择谁呢?”
沈霁语塞。
她的眼神从未如此坚定、清亮:“也许,有些方面我挺糊涂的。但是,这方面,我的脑子还没那么不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我想要什么。退一万步说,哪怕不谈个人条件,你也比不上韩霖。你这个人,永远是那么自私自利,没有遇到事情还好,一旦遇到挫折和困难,你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另一半。你最爱的人,永远都是你自己!”
她的话,一字字、一句句,像冰锥一下毫不留情地扎入他心里。
沈霁没有办法反驳。
平日一张利嘴,此刻却说不出一句话。
讲座结束了,宁嘉起身,跟他微微点头,算是告辞。
她抱着自己的书走出会议厅。
走到外面,沈霁的脚步声才后知后觉地跟上来:“宁嘉,等一下——”
宁嘉止步回头。
沈霁的发丝有些凌乱了,模样也不复平日那么游刃有余,反而有几分狼狈。他站在原地望着她:“你刚才说的,我全都不反驳。但是,你又了解韩霖几分呢?你确定他不会是另一个‘我’吗?”
宁嘉已经没有兴趣再跟他掰扯下去:“够了沈霁,就这样吧。”
“你是不敢回答吗?”
“她有什么不敢回答的?”身后传来另一道沉稳的男声。
宁嘉循声望去,韩霖正好从车上下来,反手将车门关上,缓缓朝她走来。
“韩霖……”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宁嘉的话就这样咽了下去。
从他的眼底,她看到了信任。她心里的那点儿不安,莫名就如烟般散去了。
“你先上车,我跟沈律师说点儿体己话。”韩霖拍了拍她的后背,目光朝一旁的车辆示意。
宁嘉咬了下唇,点了点头。
看着她上车、将车门关上,韩霖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沈霁。
只是,脸色已不复刚才的平和:“沈霁,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三番两次,我已经很容忍你了。”
沈霁望着他眼底的讥诮,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像是凭空被人甩了一巴掌似的。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人,忽然明白——其实韩霖早就知道了。他那些不经意的试探,落在他眼里,就如跳梁小丑一样可笑。
他一直按兵不动,看着他做戏呢。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韩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不觉得你很没意思吗?一个已经不爱你、不属于你的女人,你还在这儿千方百计地死缠烂打。你一点都不觉得丢人现眼吗?”
他的话轻飘飘的,落在沈霁耳中却尤为刺耳。
这像是一种宣誓主权,语气里,信誓旦旦的轻蔑。好像无论他做什么努力,都是徒劳。而对付,只是作壁上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