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妄试了几次,决定放弃。
他顶着一只熊猫眼,控诉的看着他们,恨恨道:“写小城主的话本多正常啊!天之骄女少时嚣张跋扈看破红尘虚妄之后以身殉城什么的,试问这样的人谁能不喜欢,喜欢她就想多看看和她有关的事情啊!小城主的话本两百年经久不衰就是这个道理!”
年朝夕被夸的脸红。
但雁危行听不得她和殉城这个词联系在一起,排斥道:“但这都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净妄嗤笑:“你都失忆了,你怎么知道没真实发生过?说不定小城主就真有过个六个美貌道君的爱恨纠葛呢?”
雁危行脸色一沉,想再打他一顿。
可还没等他动手,看过了那个大被同眠结局的年朝夕一听他说什么六个道君自己就先心虚了,大声扯开话题:“好了好了!什么话本不话本的啊,无聊不无聊,我们现在谈正事要紧!”
净妄探究地看着她。
年朝夕被他看得发毛。
最后他沉思道:“你不对劲。”
年朝夕:“……说正事。”
净妄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她咳了一声,问道:“沈退那边的人联系到了吗?他们怎么说?”
净妄点头:“联系到了,挺容易的,他们找自家主公都快找疯了,估计要不了两天就会来人了。”
年朝夕困惑:“主公?”
净妄看了她一眼,笑道:“小城主估计还不知道,你走后不过十几年月见城里那三个人就分道扬镳了,各自建了势力分庭抗礼,沈退的势力在南岭一带,和那一带十几座城成了联盟,可不是个小人物呢。”
他懒洋洋道:“刚开始那几年他们还相安无事,后来出了战神图谱的事情之后慢慢的便反目成仇了,连宗恕那个医修都投靠了一方霸主。”
年朝夕皱了皱眉。
她对这些人没什么兴趣,直接忽略了过去,只说:“有人把他带回去最好,等他走了之后我想和雁道君回一趟月见城……”
她话还没说完,净妄直接打断了她:“小城主现在最好别回去。”
年朝夕皱眉:“为何?”
净妄转着手中的茶盏,缓缓道:“困龙渊一事动静不小,魇儿姑娘虽然尽力压制了,但事情还是传了出去,未必会有人猜测小城主你是不是死而复生了,但是现在一定有人在盯着月见城,小城主现在回去和自投罗网差不多,估计你前脚刚回去,后脚整个修真界都能知道你死而复生了。”
年朝夕抿了抿唇。
她沉思了片刻,缓缓道:“那等这段风头过去,你能不能找个不被人怀疑的理由请魇儿光明正大的来佛宗一趟,我手里有魇儿的妖脉,越快和魇儿融合越好。”
“理由?”净妄放下了茶盏,笑道:“这里正好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而且绝对不会被人怀疑。”
年朝夕正想问问是什么,就听见茶馆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年朝夕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隔着窗户,一台金莲佛座缓缓从空中降落,在离地面不高不低的地方停了下来。
金莲佛座上有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她而坐,一身雪白的僧衣高贵而圣洁,暗红色的袈裟斜批在肩上,宝相庄严。
那人从佛座上缓缓起身,临风而立,风骨绰约。
年朝夕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虽然没看到脸,但这着实是她见过的最有风骨的和尚了。
楼下凡人和修士的谈论声高高低低的传来,句句都是赞叹。
“是佛子啊,佛子的金莲佛座。”
“佛子是镇妖回来了吗?”
“听说是齐燕那边出了食人的妖怪,佛子亲自跑去镇压了。”
“佛子还真是悲天悯人啊,这么远还这么凶险,居然一个人没带就跑过去了。”
“佛子怕同行之人受伤啊,佛子实力高深,同行之人一般跟不上她,自从上次佛子一时疏忽让跟着他的小和尚受伤了之后,佛子镇妖就不怎么带旁人了。”
年朝夕精准捕捉到了“佛子”这个词。
禅门的精神领袖,每一代都会出一个的佛子,她略有耳闻。
她没回头,笑着问道:“这就是你们的佛子啊?”
净妄淡淡的应了一声。
因为她没回头,自然也没有看到此刻净妄脸上极为冷漠的神色。
雁危行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微微侧身挡住了净妄看向窗外的视线。
正在此时,那佛子自佛座之上转过了身。
霎时间,年朝夕整个人都傻了。
因为那佛子长了一张和净妄一模一样的脸。
第55章
那是一张和净妄一模一样的脸。
年朝夕一瞬间愕然,甚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再睁开眼时,窗外还是那张脸。
此时,一身圣洁的佛子缓缓从金莲佛座上走了下来,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扑通一声跪在佛子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面容悲切地说着什么。
佛子脚步一顿,面上流露出不忍的神情,伸手将腕上的佛珠摘给了他。
那人大喜,朝着佛子磕了两个头,又跌跌撞撞地跑了回去。
周围的人连连赞叹,年朝夕看着那张和净妄一模一样的脸,却只觉得怪异。
净妄是个和尚不假,但是她无法想象他像个佛经中慈悲的圣僧一样,总是嬉皮笑脸的神情变得宝相庄严,总是歪歪扭扭从不好好站着坐着的身姿挺拔如松,狗一般的性格变得悲天悯人。
那是圣僧不假,但那是净妄吗?
她无法想象,所以看着这张和净妄一模一样的脸才更觉得怪异。
背后,净妄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别看了,绝对一模一样,我以前特意研究过,我和他连眼睛大小都不带差的。”
年朝夕很想问他没事研究这些干什么。
但最终她只问:“他和你什么关系?”
净妄也不瞒着,径直说:“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双胞胎,但其实我们俩也不熟,所以我也不知道谁是兄长谁是弟弟。”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不熟到不知道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的地步,从小就失散了吗?但既然如此的话怎么又这么巧的都出家当了和尚,还都进了佛宗?
指定有问题。
但净妄自己明显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对窗外那个据说是他亲兄弟的佛子也没多大兴趣,直接一拍桌子,大声道:“快快快!再把话本给佛爷我送过来,佛爷我这次好好挑挑!。”
年朝夕和雁危行对视了一眼。
净妄虽然看起来依旧没心没肺,但方才那一瞬的沉默两个人都没看错,所以这时候两个人一同沉默了下来,并没有对他记吃不记打的行为多说什么。
一旁的伙计颠颠的跑了过来,笑容满面的问:“佛爷,这次您听什么呢?”
净妄:“把小城主的话本全都给我挑出来!”
年朝夕:“……”
算了!忍了!
伙计:“好嘞!”
不过片刻,一大堆话本高高地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堆成了山。
净妄在书山之中兴奋的寻找。
年朝夕和雁危行保持了高质量的沉默。
净妄在火线之上来回跳跃,反复蹦迪。
他拿起这个,又看看那个,各个都爱不释手的样子。
最后他举着一本厚厚的书高声道:“就这个,《小战神不得不说的情史:我让四个道君为我带球跑!》。”
年朝夕:“……”
她一脚踹翻了净妄的板凳。
雁危行和她配合分外默契,伸手将净妄的头按进了书堆里。
年朝夕气得要笑出来,一扭头,却见长街之上,那一身圣洁的佛子正隔着窗户看着她。
年朝夕一愣。
窗外,那张和净妄一模一样的脸上眉目慈悲。
窗内,净妄的挣扎嬉笑声犹在耳边,鲜活愉悦。
那一扇窗户犹如天堑一般,隔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
净妄另外一个眼眶也变成黑色的了。
年朝夕和雁危行丝毫没有同情,从大城回去的路上,她直接问道:“在茶馆里你说的有办法让魇儿光明正大的来佛宗,是什么办法?”
净妄非常消沉,语气沉沉道:“阿弥托佛,贫僧怕是被打到失忆了,贫僧不记得了。”
年朝夕眯着眼睛:“你再不老实说我就把你从剑上踹下去。”
净妄当场回复记忆:“我又想起来了,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年朝夕:“说。”
年朝夕补充:“我允许你三句话说明白。”
净妄语速飞快:“十日后是佛宗的接灵礼,给月见城发了请帖的,我回去就秘密联系魇儿姑娘让她这次务必过来。”
说完,喘了口气:“三句话。”
年朝夕没理会净妄的卖贫。
她若有所思。
接灵礼她有所耳闻,据说是因为佛宗坐落在魔族之侧的缘故,所以此地的灵气异常浑浊,上古之时非是实力高深的修士根本不能在这里生活下去,否则修炼之时浑浊的灵力若是夹杂了魔气入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后来天道怜惜佛宗镇守魔族有功,于佛宗之内降下了一个破灵崖,破灵崖上镶嵌着一块巨大玉璧,每四百年玉璧会显现一次,玉璧显现之时若有人能破开玉璧,玉璧之中蕴含的浓厚灵力便会涤荡整个佛宗,保佛宗四百年灵力清正,再等下一个四百年。
破开玉璧之人,实力与品性佛性都要得到玉璧认可。
所以,每每破开玉璧之人都是历代佛子,从没有意外。
这也是为什么佛子于佛宗而言这么重要,因为若是没有佛子,就代表着整个佛宗一个又一个灵气浑浊的四百年。
正好是四百年一次的接灵礼了吗?那这倒是挺光明正大的。
净妄在一旁懒洋洋地说:“据说接灵礼破开玉璧之时倾泻而出的灵力最为纯正浓郁,若在那时有机缘和实力吸收那刚倾泻出的灵力一星半点,终身都会受益无穷,佛宗给不少大宗大派都发了请帖,不少人都摩拳擦掌等着呢,哪怕魇儿姑娘不经常出门,这时候往佛宗跑一趟也不突兀,毕竟为了修炼嘛。”
年朝夕便点了点头。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道:“那若是玉璧破不开你们会怎么办?”
净妄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可能会破不开,毕竟每一代都没少过佛子,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年朝夕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立刻就不再开口了。
回到佛宗之后,净妄立刻被自己师兄叫走了,他走得急匆匆的,临走前只来得及告诉他们这佛宗除了禁地之外他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年朝夕就也没给他客气,他前脚刚走,后脚年朝夕就带着雁危行去了佛宗的藏经阁。
她从到佛宗起就对佛宗的藏经阁好奇已久,主要是佛宗临近魔族,对魔族和玄水河一带的记载应该比任何宗门世家都要详细,年朝夕不知道对普通弟子都开放的藏经阁会不会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还是想去试试看。
毕竟……从沈退话里话外看,雁危行和魔族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到底还是有些在意。
藏经阁连个守卫都没有,年朝夕直接走了进去。
但她刚走进去两步,却发现雁危行并没有跟上来。
她困惑地转过头,却见雁危行正站在藏经阁外,仰头看着她。
年朝夕正想问他怎么不进来,却听他开口说:“兮兮,我进不去。”
嗯?
年朝夕脸上流露出困惑来。
然后,她就看见雁危行演示一般的朝着她的方向踏出了一步,下一刻,令年朝夕畅通无阻的藏经阁大门却突然平地泛起一阵波澜,透明的结界出现在雁危行面前,阻挡住他的去路。
等等!她进来的时候有结界吗?
她疑惑刚起,就见被结界挡住的雁危行仰头看着她,语气平平地说:“你看,就是这样。”
年朝夕莫名从他毫无波澜的语气之中品出了一份委屈来。
年朝夕失笑,道;“你等等,我试一下。”
说完折返了回来。
然后毫无阻碍的穿过了那层透明结界。
嗯?她没被拦着吗?还是说只是出来不会被拦着?
她想着,又转身走了进去。
畅通无阻。
雁危行跟在她身后试图也跟进去,被那结界结结实实、毫不留情的拦了下来。
年朝夕脱口而出:“难不成它就只拦你一个人不成?”
雁危行开始浑身冒黑气。
年朝夕立刻道:“你等等!我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