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短促地笑了声,也不知道是被她夸张的演技逗笑,还是真的满意了,捧着她的脸堵住那张一直叭叭的小嘴,亲够了才放她走。
可真正到了演讲当天,她还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天生的“煽动性”,他就平淡地讲,也能掀起一阵一阵的掌声,毫无表情反而成了一种风格。
奇人。
顶流果然并不需要十全十美。
吸引力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
可以说,张若琳大半个学期都浸在特奖的余韵里,学院里、辩论队里、讲协里,她和陈逸的事都被津津乐道,毕竟这么多年,也没有出现过情侣同年一起拿特奖的事。
就连学校里最不受待见的选修课《职业规划》都被他们带火了。
《职业规划》课的老师在上课前对着名单神秘兮兮地笑了,然后说:“选到我这个课是你们的幸运,全班也就26个人,有两个特奖同学,这是什么比例?说明我这个课多么具有价值。特奖选手的选择——《职业规划》。”
当事人别提多无助了。
事实是他们也不想。
张若琳问陈逸:“你是不是听说我选了这个课才选的?”
陈逸没有顺杆子爬,实话实说打破自家女友自恋的遐想:“按名单次序来说,我比你先选的。”
巧合。
张若琳:“这神奇的巧合。”
陈逸又补充:“也不巧,我们都不是会研究什么锦囊的人。”
有道理。
许多看似巧合的事,冥冥之中都有规律可循。
她忽然想到,这样来说,如果他们没有在大学相遇,是不是磁场也会在另一个地方指向重逢?
也许吧。
命中注定,嘻嘻。
要命的是,孙晓菲的VLOG火了,她本来就是腰部网红,流量不低。而且她是靠着秀恩爱起家的,粉丝里大半都是磕CP选手。
她的VLOG从答辩当天一直拍到特奖公示。
画面:张若琳穿着小裙子奔向陈逸,陈逸接住她。
弹幕:【这是什么神仙身高什么神仙身材什么神仙颜值】
【好配阿伟死了,可恶学霸情侣求放过】
【好帅我嫉妒】
【这位学长出道吧球球了】
【好娇我嫉妒】
【神仙情侣呜呜呜】
画面:陈逸答辩。
字幕:保密消音,舔颜就完了。
弹幕:【菲菲收收口水,老阳棺材板摁不住了!】
【所有校园文男主有了脸】
【我是文盲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帅啊啊啊啊啊】
【我想好好学习了怎么回事】
【放开我,我要回去重新参加高考考Q大】
画面:张若琳台上答辩,陈逸举大拇指。
字幕:是我先鼓的掌,不用找了谢谢。
弹幕:【神仙爱情说累了】
【放我去现场我要把手拍废!】
【致橡树的真实写照我哭了】
画面:张若琳把陈逸的立牌放在自己旁边
声音:绝配,请帮我拍张合照。
字幕:满足你。
画面变成满屏合照。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学姐好可爱】
【学姐Q大等我!】
虽然孙晓菲发之前经过了张若琳的同意,可她没有想到视频就这样出圈了,几天里,张若琳收到各种微信好友发来的该条微博链接,都说他们是在自己的微博首页刷到的。
这传播广度有点吓人……
成为“名人”压力不小,张若琳走在校园里常常被人指指点点,目光虽是善意,终究还是令人不适,于是她减少了去图书馆的频率,自习都去陈逸那,辩论赛季就和辩论队队员窝在川河的桌游吧。
川河不再藏着掖着,每每“弟妹”“弟妹”地叫她,又是送果盘又是送咖啡的,辩论队的学弟学妹都特别愿意跟张若琳组队,蹭吃蹭喝不手软。
张若琳:“这样我以后都不好意思过来了。”
川河:“没事,陈逸会来结账的。”
学弟学妹:“这个冬天,讨论辩题和磕CP最配了。”
在家里复习的陈逸打了个喷嚏,手机在一旁一声接一声地震动,他瞥了一眼,解锁。
家庭群一堆艾特他的。
他平日在群里没什么存在感,往上翻了翻,终于发现罪魁祸首。
是川河,把孙晓菲的VLOG发到了群里。
还很贴心地照顾不会打开链接的中老年们,截取了其中几段编辑成了即时刻查看的视频。
川河:【出息了,我还没有对象,有人……@.】
二姨妈:【@.小逸,这是你女朋友吗,什么时候谈恋爱啦?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三舅舅:【获得特奖都不告诉舅舅,当年舅舅拿过硕士生特奖!@.】
二姨妈:【@三舅舅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后继有人.】
大姨:【@.女朋友怪可爱的咧】
表弟路卓然:【@.牛/逼a】
表妹:【我很早就看见了@.以为老哥想保密】
表妹:【嫂子好看!@.眼直了.jpg】
大舅妈:【两个人同样优秀,大拇指大拇指】
表姐梁配:【@.郎才女貌,毕业一起来当我学弟学妹吧怎么样?】
二舅妈:【@表姐梁配赶紧找对象吧,斯坦福女博士嫁不出去愁死人!】
大舅:【@母上来看你儿媳妇了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表姑:【@母上漂亮!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二姨妈:【@川河宝贝你得抓紧了,你看看你表弟@.】
川河:【@二姨妈比不了比不了,您再等等吧】
外公:【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陈逸摇摇头,把手机彻底关静音,注意力回到书里,想到什么,目光变得温柔,又拿起手机打开家庭群。
里面仍旧热闹,三舅舅在解释(炫耀)特奖有多不容易拿,表弟表妹们在家长面前假装斗志昂扬要考Q大,姨妈姑婆们在讨论自家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有对象。
他编辑了两行字,回复。
陈逸:【谢谢祝福@所有人】
陈逸:【@川河这么闲可以先去攒份子钱。】
当事人现身,免不了又是一通被艾特,陈逸倒是来了兴致,在群里活跃着,几乎每条都秒回。
每一句话都透露着一个信息:他心情非常好。
过一会儿他收到川河的私信。
川河:【小姨小姨夫看见没事吧?】
.:【有事你能撤回?】
川河:【臣妾办不到啊.jpg】
.:【那说什么废话。】
川河:【小姨真棒打鸳鸯?】
.:【没事。】
川河:【真没事?】
.:【嗯。】
川河:【那就行,反正我看你也是没打算瞒,给你打个前站!】
.:【我还得谢谢你?】
川河:【倒也不用倒也不用……】
晚上陈逸到川河店里陪张若琳刷夜,辩论赛季以来他都是如此,只要她需要刷夜,他就会过来开个桌,两个人各自忙活,间歇搂搂抱抱……
困了他就在川河的休息室凑合。
郑淑仪说他们俩怎么过了热恋期还越谈越腻歪了。
张若琳思考过这个问题,发现他们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热恋期。
别人的热恋期,普遍时长三个月,黏黏糊糊十分热烈,恨不得每一刻都与对方在一起,男生给女生买早餐,送女生到楼下,亲亲热热一整天过去,女生会给男生织围巾……
这样的经历他们很少,几乎没有,他们在前三个月反而是聚少离多的状态。
而如今的常态更像是过日子,你惦记我我惦记你,但不会做一些性价比不高的事,比如买早餐等在楼下此类。
他们也是有仪式感的,尤其陈逸,他对日期十分敏感,大多时候都是他在提醒她。
只不过提醒的方式不算温和……
和他在一起,张若琳感觉自己陷在一种长足而柔和的浪漫之中。
不轰烈,每一分都刚刚好。
辩题讨论靠一段落,张若琳让大伙休息会儿,自己到川河的画室找陈逸。
夜未深,还有不少顾客,川河在画室里也就没关门。
张若琳还未靠近,便听见陈逸有来电,他接起。
“爸,有事?”
也不知怎的,她脚步顿住。
电话那边的声音她听不见,但能清晰地听到陈逸的语气越来越不善。
“就是你们看到的……是……对……确定……我没有这个意思,但妈的做法不妥,您同意吗?我明白……我会处理好……不用……”
“我去过巫市了,我都知道……她也知道……”
“这是我的决定。”
电话挂断。
没有什么具体内容,可她莫名感觉,是与她相关的。
她进退维谷,不知道要不要进门,就听见川河叹了口气,声音悠悠传来:“你们这个情况确实挺复杂的。”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半晌,陈逸没什么情绪地说:“也不复杂,有些事就是人为复杂化。”
川河:“心态够好的。”
陈逸短促的笑了声,透着一种“不好还能怎么样”的无奈和决然。
川河:“你还是要好好和小姨说,就算不是为了小姨,为了她你也应该……”
“知道,没有谁比她更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庭。”
“我会尽力。”
川河长长地叹了口气。
张若琳最终没有踏进画室,转身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回去继续讨论辩题。
辩论赛季结束,期末如期而至。
这一年的寒潮来得格外猛烈,雨夹雪就下了一整周,没完没了,张若琳是早早就订了火车票的,可临近归期,陈逸却不肯放人。
他想留在北京过年,和她。
可她联想到那一通电话,始终是心中郁结,他没有主动和她提,她也还没有找好合适的时间问。
她是想要回家再看看父亲的反应再做打算。
如果他非要留在北京,他父母肯定会联想到是因为她……
所以今年她是一定要回家的。
出发前一晚,陈逸忽然告诉她,她这趟火车近日都延误,有的在路上一延就是大半天,建议她退掉买机票。
张若琳也关注了下网上的消息,的确如此。
高铁也走不了,机票价格飞涨,陈逸擅做主张已经给她订好了,只是日期……
推迟了足足一周,回到家都快过年了。
“近期飞机也屡屡延误,还是等过了这阵寒流吧,只能说连老天都在帮我。”他下定论。
这几日,他便带着她逛遍了北京。
他带她重走故宫,这一次一大早就过去,在漫天飞雪中绕着紫禁城走了一圈,冻透了,出来便在胡同口买了个烤红薯,一人一半,一冷一热烫了嘴,刚掰开的烤红薯就这样跌在白雪地上,他愣住,嘴边还残留一丁点金黄色蜜薯。
她没见过这样狼狈的陈逸,咔咔拍照。
他带她去王府井买年货,挑了好些果脯让商家直接打包寄回巫市,张若琳为了包不包邮的问题跟店家挣得脸红脖子粗。
他带她去吃老北京铜锅涮肉,教她用羊上脑裹着酸菜蘸麻酱,鲜绝了,她一个人吃了三盘肉,细思甚恐。
他带她走遍各色胡同,在旧书店里写一下午字,淘几本书回家一起看,争论谁挑的书比较垃圾。
他带她开车缓缓经过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东三环中央商务区,感受这座巨大的城市在怎样急速地运转。
最后两天,他带她去小汤山泡温泉,在氤氲雾气中接吻亲热。
这几天过于轻松和甜蜜。
在温泉酒店相拥而眠醒来的清晨,张若琳竟生出诀别前的热烈的错觉。
他搂着她,“别回家了。”
“不行的。”
他搂得更紧了些,声音迷糊,像是梦呓:“怎样才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把以后的五年都填补上……”
张若琳心间温热。
他带她到处走,是想要给她制造一些记忆么,足够以后的五年回想的记忆。
“下学期怕是没什么时间陪你。”他又补充着。
张若琳:“你又不是不回来,有假期的啊,也没有很长的。”
说是如此说,自己心里也生出酸涩来,实在没办法想象一整个学期都见不到他。
原来分别已经这样近,分别的时间是这样漫长。
时间和空间,是感情最大的敌人。
他们拿什么来取胜呢?
烦躁的陈逸将她翻过身,通过猛烈的占有去填补心里的空旷和不舍。
在情潮褪去的贤者时间,张若琳忽然叫枕边的人:“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