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在人均一百多的餐厅,他们两个人吃了一个人的量。
拿到账单她心里掠过一丝微妙的情绪,却也只是一瞬。至少他没有非要抢着买单,很隐晦地照顾着她干瞥的钱包,如果她因此生气,也太不识抬举了。
出门时又路过隔壁寝室的餐桌。
“先走啦。”张若琳礼貌性告别。
郑淑仪:“你们那么快啊。”
“啊,”张若琳笑笑,“晚上吃得少。”
“那回见。”
“回见。”
陈逸站在她身边等着,没有说话,却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礼貌的,他就自带一股气场,似乎站在那儿,没有不耐烦,就已经给足了面子。
回程还是坐公交,这次张若琳提前准备好了零钱,塞进钱箱时特意提醒身后的陈逸:“我付了你的了!”
可别再十块钱坐公交了我球球您!
陈逸一愣,“路费也包了,金主大气。”
张若琳:“……”
这一趟人很少,他们还在来时的位置坐下。
晃晃悠悠一路无话,这回张若琳没等报站,就提前打算起身,“准备到了。”
胳膊却被抓住了,一股力道压着她的手臂,她略带疑惑地看着陈逸。
路灯光撒进来明明灭灭,在他脸上落下阴影,他微微仰头看着她,目光深沉。
“体验一下坐过站,如何?”
第25章 25
没有乘客上下车,车门淡漠地开了又合,嗡嗡声里车子缓缓启动。张若琳落回原座,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臂。
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说别的,安静的车厢气氛微妙,两人同时沉默,显得心照不宣。
窗外街景变换,渐走渐凉。后排不知何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听说你过年不回家?”身边,陈逸打破沉默。
张若琳把视线从风景里挪回来,“是啊,”不过,她疑惑,“你听谁说的?”
陈逸:“项凌。”
张若琳反应两秒,噢,步潼的爸爸。她是有告诉过步家,寒假她可以继续做家教。
“你怎么不叫他姑父啊?”
陈逸皱皱眉,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叫姑父给叫老了。”
“是吧!”张若琳也有这感觉,“项先生感觉还很年轻。”
陈逸:“是,他比步姑姑小八岁。”
张若琳还是讶异,心里藏着好奇,但毕竟是别人家事,不过多去问,轻轻“哇……”一声。
陈逸轻笑一声,转头看着她,“这语气怎么有羡慕的意思?”
“哪有!”张若琳立刻反驳,扭头看他,身子都晃了一下,“只是这种情况比较少见罢了。”
这么一摆,她的长发拂过陈逸的脖子,缓缓落在他手臂边上。
好像有什么东西擦了一下他的心口,微动。
他看着她微微慌乱炸毛的样子,眼神触及时她迅速移开视线。
“不回家,准备在北京做些什么?”他问。
张若琳:“还不清楚,找些事情做吧。”
“寒假工吗?”
“嗯。”
陈逸:“有想要做的吗?”
张若琳无意识地叹了口气,“其实还没有主意,兼职群里看到的都是餐厅咖啡厅,或者一些展台模特,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呢……”
陈逸:“法务实习想不想去?”
张若琳:“这种实习哪有这么好找的,都是研究生起步。”
本科也得大三大四,而且没有薪水。
不过这是没有介绍人的情况下,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再次转头看他。
陈逸:“如果你想……”
“不用不用,”她打断他的话,“现在实习还太早了,半点基础都没有,不仅是给别人添乱,自己也得不到提升。”怕他不相信,又补充,“而且我现在太穷了,我想做点有盼头的,能挣钱的!对!”
她自己盘算着,“穷”这个字,她似乎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即使是在开玩笑的情况下,也会用其他的说辞替代。大概是夜色遮掩,也大概是对话还算愉快,她不自觉地卸下了包袱。
陈逸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轻叩着。
准备到一个站点,张若琳作势要站起身,“陈逸,我想下车了。”
“怎么?”
“我想回去了。”她说。
陈逸:“我看过了,这是环线。”
张若琳知道这是一条环线,如果司机不换班,可以一直坐回原地。
“时间太长了。”她执着。
他眼神深澈,定定地看她两秒,妥协。
车门一开,陈逸率先下车,张若琳紧跟其后。
张若琳:“我到对面坐回去,你呢?”
陈逸不言语,还是那样看着她,目光笔直,深沉。他突然迈步靠近,她下意识退了两步,有些踉跄。
夜风凛冽,把她的头发吹散,她拢了拢头发,扣上羽绒服的帽子,裹紧了领口。
他自上而下打量她一圈,问:“我送的围巾呢,怎么不戴?”
该来的,似乎要来了。
“太贵了,我不知道怎么搭配。”她说着,一双大眼睛注视着他,笑了。
陈逸一看她这虚伪的笑容,心底里就生出一股烦躁。说话时语调带了愠怒:“搭配什么,随便一裹就行,是你戴围巾还是围巾戴你?”
张若琳却丝毫未觉般,还是笑,笑久了有些傻气,“我觉得,我还是还给你吧,一直也没有个机会跟你说……”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紧了紧。
张若琳:“你请我吃饭了,我也回请了,虽然两顿差得有点多,起码形式上扯平了。围巾我听室友说,才知道很贵重,你也看到了,我全身上下加起来都买不起你的围巾,确实不搭。”
陈逸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
张若琳移开了视线,看着远处的路灯,思路清晰地继续说:“我觉得我们算是朋友了,但是你知道的,你在学校还是很受关注的,坦白说,我有一点困扰……”
“当然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女孩子嘛……我很难形容,你懂我意思吗?”
陈逸:“不懂。”
她提高了声音,“我挺忙的,虽然忙的事在别人看来可能不值一提,所以我不能像别人交朋友那样,你约我一次,我约你一次……希望,以后我们还是有事情的话微信说就好了,语音……说实话我流量不够用,不是很着急的事,还是文字比较好。然后……就不用这么频繁见面了吧。”
她在风里说了那么多话,吃进了寒气,感觉整个身体由内而外的冰冷,她抬眼,在触及男人眼神时,切切实实打了个寒噤。
陈逸在寒风里,像一座肃冷的雕塑。
“频繁?”陈逸过了良久开口,语气里透着股嘲讽,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她,“你想太多了吧,张若琳。”
她目光一滞。
这是他头一次完完整整叫她的名字。
他很生气,她想。
可是她已经竭尽全力斟酌措辞,说完觉得有理有据,而且没有过分揣度他们之间的微妙相处,始终在“朋友”的位置,进退得宜。
可他说,她想太多了。
“那……不好意思,我理解错了,”张若琳抿了抿嘴,“我回去了,你……”
陈逸眼风一扫,她立刻噤声。只见他手臂一招,路边停了一辆出租,他看也没看她,径直上了车,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下一秒车子驶离。
张若琳望着车屁股,风中凌乱。
大少爷好大的脾气!
她独自一人上了天桥,桥底下车水马龙,万千车灯渐渐在她眼睛里氤氲成光圈,都市繁华绚丽,五彩斑斓。
风又把她的长发吹得乱七八糟,她三两下把它们拢到脑后高高扎起。
她想起出门时,她想和往常有些差别。
因为她知道,在往后漫长的时间里,她也许会频繁地想起这一天,希望记忆里的自己,是特别的。
擦了擦眼角几滴不争气的泪,她下天桥,往公车站走。
低头下阶梯,到了地面,她抬眼,在一瞬间看到了站在路边的人,夜色下面目不太清晰。
怎么可能,她是不是眼花?使劲眨了眨眼确认,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陈逸已经走过来拽住她的胳膊,把她塞进了出租车后座。
她懵了懵,听到他吩咐师傅去学校。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陈逸一张脸要多臭有多臭,一眼都不愿意多瞧她,只说道:“我没有把女人扔在路边的习惯。”
“噢。”她温温淡淡地答,鼓了鼓腮帮子。
陈逸听这声音,似乎又来火,瞥了她一眼,鼻子里轻嗤出一口气。
一路静默,夜里出租车开得飞快,没几分钟就到了校门口。
陈逸:“下车!”
张若琳很自觉,忙不迭下车,谢字还没说出口,再一次看着车屁股绝尘而去。
她拍了拍胸口——可怕!
回到寝室冷冷清清的,张若琳还有些不习惯,陆灼灼调侃她暂时独自拥有了北京四环的十几平米,真令人哭笑不得。
隔壁寝室的这会儿也回来了,那笑闹声张若琳在屋里都能听见,她们路过时还敲了敲张若琳的门。
她打开。
郑淑仪问:“我们一会儿要去唱k,你要不要一起去?”
张若琳摇摇头,“我明天还有活动,不能熬夜。”
其中一个女孩冒出头来,“什么活动啊,和陈逸约会吗?”
所有人都是一副调侃又好奇的表情。
张若琳也一脸震惊的样子:“怎么可能啊,要是那样我能吹一年!”
“那你们今晚一起吃饭是……”
张若琳说:“就是替他家里亲戚请我吃饭的。”
“这样啊,你们是亲戚啊?”
“也不是,七弯八绕的那些关系……”她没说谎。
郑淑仪:“你真不去啊,自己在宿舍多无聊啊?”
“不去了,你们去吧。”
“好吧。”
关上门,几个女孩低声说话的声音她还能听见。
“我就说不是吧。”
“我什么时候说是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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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樊星烁问张若琳有没有时间,提前到会场帮忙,张若琳应下。下午三点到场,一直忙到六点。
老乡会就在学校的酒楼办,包了个二百来平的宴客厅,排面挺足。赞助方是一个创业公司的老板,姓吴,做房产中介。模样看起来四十出头,中等个子,很爱笑,看起来憨厚和蔼。
闲聊时听到张若琳在找兼职,很热情地问她:“小姑娘,你考不考虑我的公司?下头也有十几家门店,你都可以去,辛苦是挺辛苦,但要是成一单啊,这一年你都不愁!”
房产中介,张若琳知道,但不熟悉,她没敢当即应下,“我这,什么都不会,去了可能给您添麻烦。”
“这倒不会,你感受感受我们公司的这个氛围,员工之间都很友好的!”
“我会考虑考虑的!谢谢吴总。”她乖巧应道。
忙了一下午,吴总差秘书带了些甜品过来,让他们垫垫肚子,一群人往休息室去。
隔壁包厢晚上也有活动,工作人员在筹备,所以休息室人挤人,早已没了座位。张若琳拿了两个蛋挞一杯牛奶,就走到走廊窗台边,边吃边透气。
樊星烁也拿了东西出来,和她说兼职的事,“吴总说的这个,你考虑吗?”
张若琳有点迷茫:“我回去了解一下再打算。”
樊星烁道:“听吴总的意思,如果你去了,得去门店,其实就是做销售,租房或者卖房,确实能挣不少,租一套房,中介拿一个月的房租,小则五六千,大则一两万,如果卖一套房,一般中介能拿四五个点,几百万的房子那就是大几万的中介费,虽然不是你一个人拿,到手也有不少,不过各行各业都有好有坏,也有揭不开锅的,主要还是拼手头客户资源……”
张若琳认真思考着:“听着就是,虽然可能饿死,但也可能暴富。”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