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香下意识的观察四周,发现人们都急匆匆的往回走,根本没注意这里。而孟蕊绊倒她后往前走了好几米,此时离她挺远。
“疼,姐你干嘛绊倒我?你不喜欢我做事挑剔我都不计较,可这路也不是你家的,难道只许你走不成?”
“孟香,这里没别人,你不用演戏装委屈装可怜,装了也没人看到。”
孟蕊说完抱臂站在原地,离她三四米之外。“这儿只你我,你不防跟我说说,你之前那话是啥意思?还有,你老看我肚子干啥,打什么主意呢?”
没人在,孟香也不装了。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俩手掌全破了皮,膝盖也隐隐作痛。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孟蕊、我真可怜你。”
他娘的,又说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孟蕊气的上前要动手,孟香看她真恼了,起身撒腿就跑。
“孟蕊,我真可怜你。”
“姑奶奶不用你可怜。孟香你个死丫头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再这么装神弄鬼的,姑奶奶打死你。”
孟蕊被她气的跳脚,提着锄头一路追她。孟香哪能跑得过她,没一分钟被她追到一脚踹倒在地。孟香双手再次被土坷垃石头子膈的生疼,刚想爬起来被她接连一脚踹到了一旁的草窝里。
“啊,孟蕊你敢打我,我要……”
“要什么,告诉爷爷奶奶?”孟蕊冲半趴着草地里,脸上满是灰土狼狈的孟香冷笑。“你以为还是小时候,有事给我告黑状就行?姑奶奶警告你,再跟我犯贱,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我……”孟香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可望望周围空荡荡的田野,再瞅瞅英姿飒爽的堂姐,身上疼、心里窝火可却无计可施。甚至想爬起来都生怕对方忽然再居高临下给她一脚。
“你的肚子……”
孟蕊跑的太急,今儿穿的上衣有些紧,这么一跑里头的背心窜到了胸部以下,腹部扣子崩开两颗正好露出她隆起的肚子。
孟香的目光一下子变的呆滞,紧盯着她的肚子满是不可置信。好似失了神一般爬起来。前世今生记忆纷乱,被那隆起的肚子刺激的疯魔一般红了眼睛。
“不可能,不可能啊。你根本不会生,你嫁给吴强十几年都没怀孕,怎么可能大了肚子呢?”
“孟香、你他娘的说什么?”
“我……”孟香回神了,“我什么都没说。”
“站住,敢败坏姑奶奶名誉,姑奶奶饶不了你。”
孟香心虚拔腿就跑,孟蕊提着锄头紧跟着追。堂姐妹很快跑到村口,这路上左侧有一条深沟。孟香慌不择路被绊倒摔了个大马趴倒在深沟边,被孟蕊一脚踩住了她后背。
“说,今儿必须给我说清楚,否则、我就将你踹沟里。”
周围空无一人,孟香灰头土脸额头还在出血。面对怒火冲天的堂姐无计可施,之前那招数使出来,她真怕她恼了一脚将她踹沟里。正中午大家都回了家,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死了都没人知道。
“我错了,我错了,我胡说的,我都是胡说的。”
“你刚才说什么我嫁给吴强没生孩子,我啥时候嫁吴强了?”
“你……我说错了,我想说陈明宇的。”
“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说我不会生?”
“我……我胡说的。”
“一次又一次跟我胡说八道,孟香你说我该怎么教训你?”
“我错了,我错了,姐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女人可怜兮兮的,抬头望着她满脸祈求。孟蕊长长吐出胸中那口浊气,抬脚放过她。“以后离姑奶奶远点儿。”
第二十一章 老公回来了
揍了孟香一顿, 神清气爽的回家。吃饭闲聊时,跟爹娘把今儿的事儿说了一下。老娘听完顿时嗔她。
“你怀着孩子呢,有啥事不能忍忍?跑着去追人, 还跟人动手,万一孩子有个好歹你后悔来不及。”
“没事,五个月早稳了。”
孟爹叹口气:“明儿跟队长说咱一家去锄谷子地的草吧,离她远些。这孩子自从摔一下后越发……好像有些不正常。”
“的确有些不对劲, 就跟随时要飞起来一样。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自信, 看人的眼神那么高高在上, 好像谁都不如她。不过, 我今儿揍了她一顿, 看着踏实多了。估计以后不飘了, 不会再那么嘚瑟了。”
“还是离她远些, 反正这孩子这段日子不太正常。”
“行。她不嘚瑟, 我自然不会找茬。各过各的日子得了, 不知道她干嘛老想压我一头。我哪儿得罪她了?”
“不管她那些,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接下来的日子,孟蕊和她爹在一起给谷子锄草。孟香挨了一顿揍, 将她重生以来那股轻狂劲儿打没了,那种自以为是,那个我重生飘上青云的灵魂终于回到了身体里。
晚上下工, 一进门她婆婆又开始骂。“不下蛋的鸡,养着也没用。白费我那么多的药, 干吃没动静……”
“娘,我还复习呢。你这样我咋读书啊?”
面对婆婆的刁难,她一句话都没多言。转身出了屋门。深夜回家,满身露水。面对吴强哭了一场, 翌日她那厉害的婆婆就被儿子差点儿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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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小满、天气一日日热起来,农历五月该割麦子了。孟蕊腹中的孩子六七个月,今年她挺着大肚子夏季在家管做饭,没像往年一样下地挣工分。
上午做家务,中午午睡醒后到自家自留地瞧瞧。今年她家地里种的全是棉花,她娘准备给孙子做棉衣、新棉被。生怕万一买不到棉花委屈了孩子。
农历五月,棉花刚打过岔。今年雨水还可以,棉花长的不赖。夕阳西下太阳没那么炙烤,她看过棉花后心情挺好的四处转悠。
一片山坡下草丛里长了好大一片野葡萄,她开心的蹲下去摘。这玩意果实小,味道奇酸,一般人不爱吃。她原先也不喜欢嫌酸,不过自从怀孕后可是非常爱的。
边摘边吃,酸的舌根发麻,却觉得十分过瘾。蹲在地上累了站起来,停一会儿蹲下将剩下的也都摘下。准备拿回家慢慢吃。
慢慢的从山坡下来,回的时候她换了条路绕道打谷场。今年没参加麦收,对麦子还挺想念。绕过去瞧瞧。
一路悠闲的摘野果,碰到相熟的人打招呼聊几句。到打谷场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到下工的时候了。
月儿露了脸,娇羞的一会儿又躲进云朵后。田野里到处生机勃勃,许多人不喜欢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可孟蕊却很喜欢土地。黄土地、黑土地,世世代代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们。让勤劳的百姓繁衍生息。
站在一个大大的麦垛旁,她伸手抽了一根。今年的麦子饱满金黄,伸手一搓掉在了掌心。
“孟香,你别走啊。”
忽然不远处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耳膜,她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这男人声音好熟悉,是她小学同学吴亮。这人跟吴强家是未出五服的本家,他岁数不大但辈分大,吴强该叫叔的。
“放开,放开,你放开我。这会儿大家都刚下工,你想让大家看见啊。”
孟香的话音气急败坏,随后吴亮嘻嘻一笑,声音十分谄媚讨好。“我这不是想你了吗?”
“滚。说好的我不找你,你不许找我。你再这样,我以后再不理你了。”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等你来找我。”然后听到脚步声,隔了一阵男人的声音传来时已经不太清楚。“我等你啊!”
孟香的脚步声渐远,孟蕊从麦秸垛后出来。那俩的身影早已不见,几个挑运工担着麦子走来,将麦子堆放到一起。
她起身回家,摇摇头咧嘴失笑。事情不是亲见,她回家谁都没说。晚饭熬了大碴粥,蒸了俩茄子,做了蒜泥茄子下饭。
割麦子辛苦,不过今年天公作美接连半个月都是大晴天,紧赶慢赶的将麦子颗粒归仓。
地里准备种黄豆、萝卜,晚上正好下了雨。老农民们一个个都笑,说老天爷真照顾。晴着天让打麦子,打完麦子下雨,有了墒正好下种。
雨后天气凉,听着雨声孟家三口在厨房吃饭。一碗粥没下肚呢,墙那边和着雨声传来了哈哈大笑。
那声音一听就是吴强他娘的,不知啥事儿让老太太这么高兴。
“真怀了?哎呀,我媳妇真厉害,给我们老吴家怀了大胖孙子了……”
吴强她娘这声音绝对算得上吼,隔着几堵墙雨夜里听的真真的。孟妈妈撇撇嘴,望着声音来源皱眉头。
“吼啥吼啊,怀个孩子再高兴也不至于大雨夜吼。去年都流了一回今年更该小心才是。”
“旁人家家事,你管那些呢。”孟爹乐呵呵的瞧着闺女:“下雨了明儿不上工,爹去趟公社给你买大白兔。”
孟蕊摆手:“不了,之前的还有呢。我现在不爱吃那个,爹你别买。”
“是嘛。那你想吃啥,爹给你买。”
想吃啥?孟蕊顿时想起上回看到的奶油饼干。现在一提那香甜的味道好似还在鼻尖。不过家里没粮票了,想买的话得到粮站卖粮才能得到粮票。自开春爹一直上工没外快赚,粮食可不敢那么浪费。
“没啥,我啥都不想吃。”
孟妈妈瞧瞧闺女,身子没胖但也没瘦。不过怀着身子的女人很容易缺血,还是得想办法给孩子补补。
“想办法换点儿肉,给闺女炖肉吃。”说完看老汉点头,她又转身问闺女“家里有红糖呢,你最近冲水了吗?”
“没,忘了。”孟蕊笑笑不以为意。爹娘都心疼她怀了孩子,可她自己真没觉得咋样。轻轻松松的下地割麦子都没问题。
“我挺好的,你俩别瞎操心。身上有劲儿,脸色都白了不少。”
孟妈妈仔细瞅瞅闺女,然后伸手拍拍她的脸笑:“是白了不少。白里透红的看着倒是挺健康。行吧,你要有啥不舒服的可及时说。我当初怀你头晕目眩,下乡的大夫说是啥高血压。生的时候也挺危险,我们这不是被吓怕了嘛。”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晚上躺炕上半天睡不着,伸手抚摸肚子正赶上孩子胎动。手被顶了一下,生命的律动让她不自觉的露出笑容。起身拉亮灯泡,拿出信纸给丈夫写信,问他回来的具体日期。
接连下了两天的雨,放晴后空气潮湿闷热。父母去上工了,她将家里的褥子被子都揭起来到太阳下晾晒。
昨儿她爹换回来一只野鸡,已经洗剥干净。今儿中午炖了,鸡汤里煮面。
她在家里收拾做饭,院外坐着几个带孩子的女人。有的是婆婆在带,有的是媳妇得喂奶所以留在家里。
三个女人一台戏,聚在一起边看孩子边闲聊。她挺着大肚子出来去菜园摘菜,发现孟香居然也在看孩子的女人堆里。
笑呵呵的坐在一众看孩子的婆婆妈妈中间,跟她们打成了一片。开口的话绕着孩子打转,她好像很懂小孩子、跟人聊的非常投机。这厢她提着菜篮走远,孟香开始对她的邻居试探。
“我姐真可怜。男人一去不回,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爹也是可怜。”
一个女人在给孩子喂奶,抬头望一眼孟蕊远去的背影。“不能吧。我之前还看邮递员来送信的,给孟蕊的信那应该是陈明宇的。他要是不要她们娘儿俩了,干嘛还给她来信啊?”
“对啊,我也听见过邮递员喊孟蕊收信。”
“是吗?”孟香一脸惊讶,瞪大了眼睛。“咱村里的知青可都回城了,陈明宇是京城人又考上了京城的大学,他要真还回来那可真是有情有义啊!”
抽丝剥茧寻找前世今生的轨迹、变化,此来是想证实陈明宇到底什么情况。前世他考上大学离开,今生此事是否也有变。
“邮递员真的经常来……”
话说半截孟香失声了,由远及近的那辆骡子车前头坐着的不是陈明宇是谁。几个女人都惊讶的站起来,车子很快到了跟前。男人从车上跳下来,冲她们笑着点头算打招呼。
他穿着白半袖黑裤子,脚上穿的是千层底布鞋。背上背着个大包,环境不同气质也更加文雅。清隽的五官书卷气十足。
转身从骡子车上抬下一个箱子。邻居老太太急切的问这是啥,一旁赶车的人笑道:“缝纫机。小伙子在县城买的,说是给媳妇做针线用。哈哈,好小伙子啊,上大学了还惦记着家里媳妇做针线太费事儿。”
陈明宇从包里掏出糖给小孩子,孟香呆站着煞白了一张小脸。视线在男人和地上那台崭新的缝纫机间来回打转,耳边明明是大家开心的问询,她却觉得自己好似聋了,什么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