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羽愉悦地笑起来,清冷的眉眼舒展,像高山之巅的冰雪初融,转身朝身后招了招手。
很快,林郁不知从哪冒出来,呈给他两把看起来就沉甸甸地弓箭。
姜沉羽牵住她的手,往雾凇林更深处走去,“别生气,我带你去抓两只。”
“可是我不会射箭。”
他步子大,姜闻音要迈着小碎步,慢跑起来才能跟得上。
“我教你。”
姜沉羽望着一望无际地雾凇林,带着她找到一处长满野草的坡地,野草已经干枯,一群野鸡正在草地里觅食。
然后递给她一把弓,“试试能不能拉开。”
姜闻音轻轻松松拉开,抬着下巴,有些小得意地说:“可不要小瞧我。”
她力气可不小,否则当初在襄州深山里,也背不动时不时就犯病的姜沉羽。
姜沉羽赞许地颔首,从身后环抱住她,握住她的两只手教她怎样射箭,并且射的准。
“侧立站好,身体前倾,两腿分开,不可偏移或者探身伸颈,目视前方,对准目标,可听懂了?”
因为姿势的原因,两人靠的极近,姜闻音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温热地鼻息,忍不住缩缩脖子,对他讲的内容,只听进去前两句。
“……听懂了。”
“那就试试。”
姜闻音硬着头皮,盯着前方一只正在低头吃草籽的野鸡,松手将箭射出去。
嗖地一声,箭矢直挺挺地扎进旁边的雪地里,把那只野鸡吓得扇着翅膀飞走了。
头顶传来阵低笑,姜闻音有些羞恼。
姜沉羽握住她的手摆好姿势,不紧不慢地又讲解一遍,然后问:“这次可听懂了?”
姜闻音:“听懂了。”
这次没走神,是真听懂了。
“再试试。”
姜闻音按照他说的方法,眯眼瞄准野鸡,再次松手射出第二支箭。
这次准了许多,擦着野鸡的羽毛过去,虽然没有射到野鸡,但也是一次不小的进步了。
姜闻音不气馁,再次举起弓箭瞄准。
姜沉羽退至旁边,静静地望着,没有打扰她练习,只是偶尔出声纠正下她的动作。
接连射出好几支箭,终于在箭囊快要空掉时,姜闻音射中了第一只野鸡。
“我射中了!”
她欢呼一声,小跑着过去把野鸡拎起来,兴冲冲地走到姜沉羽面前,笑吟吟道:“回去我给你炖鸡汤喝。”
她可真是个小天才,一学就会。
姜沉羽歪头:“除过鸡汤,可还有其他东西酬谢我这个老师?”
姜闻音愣了一下,“鸡汤不够吗?”
姜沉羽摇头,“不够。”
姜闻音:“那你想要什么报酬?”
对于今天学会射箭,并且打到野鸡这件事,她还是很高兴的,所以是真诚地想感谢姜沉羽。
“闭上眼睛。”
姜闻音隐约察觉到他的意图,不仅没有闭上眼睛,还结结巴巴地问:“你要干什么?”
姜沉羽轻叹一声,抬手轻轻钳住她的下巴,缓缓俯身而下,亲上去之前低声道:“自然是亲你。”
双唇相碰,柔软地令人心颤。
姜闻音呆呆地睁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地俊美脸庞,眼底挣扎片刻,然后闭上眼睛,像是躺平认输,手中猎物落下,伸手住他精瘦的细腰,攥紧那条精致地腰带。
被动地仰着头,她薄唇轻启,主动伸出舌尖,轻轻碰了碰,一阵激灵传遍全身。
姜沉羽顿了顿,揽着她纤细地腰肢,用力扣进怀里,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唇舌交缠,呼吸急促而猛烈。
山顶风大,一阵寒风吹过,陷入那种玄妙地步的二人都未察觉到冷意,反而全身都烧了起来。
雪地白茫茫,雾凇林寂静美丽,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两人的身影。
女子身形纤细,被高大挺拔地男人按在怀里,从背后看遮得严严实实。
不知过了多久,姜沉羽才放开她。
姜闻音趴在他怀里,感受到强劲有力又紧促的心跳声,一面喘息着,一面捂住相同频率的心脏。
脑袋有些缺氧,晕乎乎的。
但感觉很妙,很舒服。
回到宅子里时,已经是中午,太阳高挂在空中,姜闻音在雪地里跑了一上午,肚子早已经饿地咕咕作响。
她拎回来的野鸡肯定是来不及做了,只能先叫寒月拎去厨房,等晚上再亲自下厨,顺便去传午膳。
在雪地里玩了太久,她手脚都冻得冰冰凉,回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鞋袜用热水泡脚。
姜沉羽跟进来,“有那么冷吗?”
姜闻音瞪了他一眼,恶狠狠道:“你还在这说风凉话,是谁往我脖子里塞雪的?”
姜沉羽:“我以为你在和我玩闹。”
亲完下山的时候,她突然自身后扑上来,往自己脖子里塞了团雪,于是自己便回敬了一番。
姜闻音生气地踩水,“你那是玩闹?”
他仗着人高马大,力气也大,根本没有给自己还手的余地。
姜沉羽看了她白嫩的脚丫子一眼,慢悠悠道:“我不是给你还回来了?”
“你又不怕冷!”
这人根本不怕雪塞脖子,自己塞了几团雪,他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感觉就是塞了个寂寞。
这件事的后果,就是姜闻音晚上熬的汤,根本没有姜沉羽的份。
姜沉羽没说什么,只是在吃完饭后,神色自若地端走了寒月的那份鸡汤,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喝起来。
那副厚脸皮的模样,令姜闻音叹服。
次日清晨,姜沉羽没有急着出门,而是先让人套好马车,然后来敲姜闻音的门。
“换件衣服,我带你出门。”
姜闻音打了个哈欠,“做什么?”
她睡得两颊微红,眼神迷蒙。
姜沉羽:“带你回落仙镇。”
第107章
“怎么突然要回落仙镇?”姜闻音被倒灌进来的冷风吹清醒了。
落仙镇的宅子,只暂住了一晚上,除过被自己留在那儿的裴夫人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缘由。
“你不是央我留裴济一命。”姜沉羽不卖关子,把门口遮风的帘子放下来,牵着人进屋,“叫寒月伺候你洗漱,这会儿出发刚好可以赶上午膳。”
“裴济没有死?”姜闻音眼睛一亮,也顾不得他的手冰到自己,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胳膊追问,又突然想起他左臂有伤,便改为揪袖口。
那日二人吵完架,姜闻音仍旧不想搭理他,所以直到晚上,才发现他在发热。
一问徐缺,才知道他自清早便开始发热,只是懒得看病吃药。
难怪打发完林若扶,他嘴上说自己饿了,中午却没吃多少东西,在屋里睡了一下午。
是以姜闻音高冷的态度,只维持了半日,到晚上便忙进忙出,让大夫给他处理伤口,然后又用刀子酒把帕子浸湿,解开衣襟在他胸口、腋下以及后颈处擦拭。
烧成这样,姜沉羽还有心思调笑她,问她是不是在占自己便宜。
要不是他是病人,姜闻音险些撂挑子不干,绷着脸让他躺好,又端来熬好的药和病号餐喂给他。
这般仔细照料,姜沉羽还摇头说她不如以前温柔,那时她喂完药都会有颗蜜饯。
那是当然,狗男人能和香香软软又漂亮、还对自己温柔悉心的美人姐姐比?
喂他吃药就不错了!
虽是如此想,但他病秧秧地躺在床上,颇有几分病美男的感觉,姜闻音还是捻了颗蜜饯喂给他。
故而,他们这场架跟没吵过一样,两人相处起来还跟以前没两样。
这令姜闻音有丢丢不高兴。
“我言出必行,既答应你留他一命,便不会再要他性命。”走到软塌前,姜沉羽松开她的手,动作自然地往软塌上一歪,语气懒散地说:“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
那倒没有。
姜闻音站在他面前,小声地问:“那我们今日是带裴济去见裴夫人吗?”
先前传出来消息,裴济在动乱起的那夜,死于朱光之手,连尸体都被烧成焦黑。
她想找姜沉羽问问,但姜沉羽太忙,早出晚归,便一直没找到机会。
“顺便带你去玩两日。”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顺便还给姜闻音也倒了杯温水,往里面加入一勺蜂蜜,然后推过去,动作极其自然。
姜闻音端起来小口地喝着,低头掩饰住那点悸动,她一直有清早起来喝蜂蜜水的习惯,姜沉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记住的。
这人永远在她感动的时候,突然狗一下,又在一些细微的地方,不经意间感动她,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喝完蜂蜜水,她进屋换了件衣服,在寒月的伺候下梳妆完毕,两人面对面吃了早安,姜闻音便准备出门。
却被姜沉羽用她的狐裘兜头罩住,捂得她快不能呼吸,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自己解救出来。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慢悠悠地往城外驶去,姜闻音怀里抱着手炉,脚边窝着只昏昏欲睡地小肥啾。
无聊地翻着手中话本子,打了个哈欠。
姜沉羽本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眼,笑了一声,“若是无聊,不如与我对弈?”
姜闻音有些心动,但想到他从无败绩,自己当初在襄州和他通宵下棋,却连一局都未赢过,便又有些迟疑。
最终沉思许久,摇头拒绝地坚定,“我下棋是为了打发时间,可跟你下棋,完全是找罪受。”
谁要跟变态下棋呀,除非是受虐狂。
姜沉羽撑着脑袋,歪头商量道:“不如给你三次悔棋的机会?”
姜闻音伸出一只巴掌,“五次!”
姜沉羽斜睨她一眼,颔首应下。
姜闻音杏眸微转,托着下巴提议:“只下棋不好玩,不如我们下点赌注?”
趁着这次可以悔棋五次,不如趁机血虐回来,以报当初被虐菜的旧仇。
姜沉羽抬手做出请便动作,饶有兴致地问:“什么赌注?”
姜闻音看看他,从旁边的暗格里翻出笔墨,不怀好意的笑道:“谁输了就在脑门上画乌龟怎么样?”
姜沉羽望着她,那双沉静黑亮地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意味深长道:“你确定?”
每当他露出这个表情,总会有人倒霉。
姜闻音犹豫片刻,伸出一根手指:“一局定胜负,不许反悔。”
他脑袋聪明,只要玩一遍就能上手,若是三局两胜,后面两局哪怕自己能悔棋,获胜的希望也很渺茫。
姜沉羽:“好。”
把小玑上的东西都撤走,姜闻音从暗格里掏出棋盘,抢先拿了黑色棋子。
姜沉羽并不计较,抬手请她先走,然后不慌不忙的执一枚白棋,放到黑棋旁边。
他们玩的依旧是五子棋,这是姜闻音玩地最好的棋了,因为赌注侮辱性极大,她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精力,聚精会神地盯着棋局,姜沉羽每走一步她都要思考很久,才谨慎地放下自己的棋子。
姜沉羽也不催她,耐心地等着。
以至于一局简单的五子棋,两人足足下了半个时辰,最后棋子全部下完,也没能分出个胜负来。
“再来。”姜闻音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棋局,神情挣扎,咬牙说出这两个字。
她此刻棋瘾上来,虽然害怕输了被画王八,但又忍不住想玩。
和锦娘她们玩儿,因为赢得太轻松,没有什么挑战性,导致她都提不起兴趣。
和姜沉羽倒是有兴致玩,但就是容易被单方面摁在地上摩擦,太伤自信心。
姜沉羽似笑非笑道:“乐意奉陪。”
于是又下了一局,这次倒没用上半个时辰,因为姜闻音还没反应过来,姜沉羽就已经莫名其妙赢了。
“……”
姜闻音盯着面前的棋局,动也不动。
姜沉羽倾身,“傻了?”
姜闻音抬头,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眼巴巴地望着他。
“愿赌服输。”姜沉羽挽起衣袖,用清水研墨,然后用毛笔蘸了墨水,语气慢悠悠,“闭上眼睛。”
姜闻音有些郁闷,但明白愿赌服输的道理,心一横把眼睛闭上。
不过是画只王八而已,才不丢人。
双眼看不见后,对外界的感官会更加敏锐,姜闻音能感觉到,微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摩挲着,然后对面的人缓缓靠近……
额头被冰凉的东西碰了一下,应该是蘸墨后的毛笔。
她抿了抿唇,催促道:“画快点。”
姜沉羽笑了一声,悠悠道:“别急。”
毛笔在她额头上慢慢地移动,除了偶尔停下来蘸墨,大多时候都在认真描绘。